衆人在此肆無忌憚地交談着，可把藍胖子嚇壞了。
在藍胖子眼中，衆人都是‘無形之物’，爲半透明晦暗之體。
而這晦暗之體，卻散發着各種顏色的無線電，猶如地核母親一樣。
再仔細觀察，才意識到，這堆晦暗之體，是懸浮在空中的。
這不合理，根據大巫總結的知識，一切無形之物，都會被煉獄旋渦往下吸，只有地核母親創造的物質，最輕，浮於壁壘之上，可以凌空存在。
在地核母親製造的物質，轟開牢籠，衝上雲霄時，會帶動一些無形壁壘的碎片上來，謂之‘空渣’。
但即便是空渣，也會有落下的一天。
不怪藍胖子驚訝，它此刻所見的場景，就好像人類見到一團團熱氣，如石頭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熱氣本來是看不見的，但還滴滴滴地往外放光。一會兒東邊這個浮光掠影，一會兒西邊這個短促閃爍，接着第三個還色彩斑斕地光影變幻。
任誰來也會覺得，見到鬼了。
“好奇怪。”
藍胖子頭回見到能發出如此清晰光波的無形之物。
湊近其中一個，發現是熱的，並且時不時還會動彈一下，嚇得它直縮毛。
雲鬼與雲狗不同，沒有太發達的熱成像能力，只能依靠體表籠罩的一層感應氣皮和氣毛，來獲得觸感。
越胖的雲鬼，感知越遠，它不行，它太瘦了，氣毛才二米長，氣皮更是隻有一米五。
無形之物發熱，這種事情很常見，不常見地是這種奇異地懸浮，以及定在一個地方的扭動。
要動就整體動，哪有下半邊不動，上半邊動的石頭？
“完全無法撼動……”藍胖子發現這東西並沒有什麼威脅後，漸漸地也開始嘗試瞭解它。
它推了推林立，雲氣之體滲透不進去，被斥開，對方半步都沒有退後。
藍胖子立刻意識到這應該是一種很奇怪的‘巖’。
巖是最無害的無形之物分類，經常會有巨巖刺破雲海大陸，擋住它們，吸附阻隔雲海陸地的漂移。
一開始雲鬼們很不適應這種停留，這就好像人類所居住的區域被氣牆、玻璃牆給罩住一樣，非常可怕。
好在大部分巨巖都只是短暫存在，過一段時間就會下降，或消失。
可有的地方的巨巖，會長期聳立，上古之時，藍胖子的部落所在的大陸，被突然升起的一圈巨巖困住，前後左右都無法飛離，被迫定居一處。
甚至雲海大陸與巨巖碰撞的邊緣，會逐漸冷凝變淡，化爲看不見的東西落下！
包括雲鬼本身，也會雲體化漿！
這讓雲鬼們非常恐慌，以爲它們遲早都會被無形之物鎮壓致死，整個世界終將跌落爲無形！
不過好在，地核母親是偉大的，下方時時刻刻有熱流涌上來，維持住了它們的大陸。
並且有大巫參透了大陸跌落無形的奧秘，是巨巖和周圍的冷泥吸收了雲海的熱量，導致蒸汽背叛了地母，將自己變成了冰核，逐漸跌爲虛無。
爲此，部落的雲鬼們，必須時不時地破壞冰核，將它們重新打散爲有形之物。
這位巫在破壞冰核的過程中，發現大家總是受傷，意識到冰核也可以掠奪生靈們的熱量，變回蒸汽。
於是大巫發明了‘冰器’！大家稱其爲‘雨冰氏’。
這令大家更容易得到食物了，從提取沉重氣團，打砸分割獵物的時代，進入需要精緻打磨的冰器時代。
隨着時間推移，部落適應了定居，並且發現定居反而有很多好處。
比如巨巖可以一定程度地保護它們，不被大風暴和大洪雲侵害。
如此它們也可以穩定地雕琢更復雜的雲屋，並且留在一地長期觀察地母景象。
如此過了幾百年，又出了一位聖賢，它竟然在破壞冰核的工作中，掌握了生電之法，至此部落有了電，大家都稱它爲‘雷鳴氏’。
電是個非常偉大的東西，以前只能偶爾遇到雷暴大陸，從中利用。
如今卻可以自己製造了，用來電解食物，使其更爲美味和利於吸收。
並且它具有磁性，可以幫助大家鞣製生產更多複雜的東西。
可相應的，代價也隨之而來，食物越來越少了，周圍越來越少見獵物了。
部落換了好幾片雲海，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因飢餓而死的雲鬼每年都有。
直到，‘菌農氏’的出現！
它從‘化漿’的同類，以及獵物屍體裡，發現了‘雲菌’這種東西。
並且教會了大家在雲海最底層，用特殊的環境培植‘雲菌’。
這種食物非常好吃，有‘雲禽’味道，且氣凝膠濃度是‘雲芽’的五倍！
並且比雲芽更適合定居，雲芽必須在高速移動的風暴中生長，雲菌不用，只需要溼度和熱量適宜就可以了。
依賴它的生長，大家只需要靠勤勞照顧，就可以不斷有食物補充體內所需的氣凝膠。
時至今日，部落無比強盛，這都是地母的愛，與菌農氏的功績啊。
如今菌農氏的第十二代後裔，成爲了新一代的‘霄’。
它救濟收納了附近所有的雲鬼部落，已經被共尊爲一切雲鬼的霄，尊號‘鬼霄’。
鬼霄有大智慧，它告訴大家：世間有大能而不言，有大光而不見。大物無形，萬形聚其焉。大力無質，萬質生其中。
只能以有形演無形，以有質算無質。
即便發現無形之物，未知之理，也沒什麼好怕的，研究它，理解它。
若想通往萬物之母，就要搞懂無形之理。菌農氏傳十二代，代代以有限之霧軀，窮究無限之理奧。
大家都很尊敬鬼霄，到處爲其奔走，收集奇奇怪怪的無形之物。
如今見到這一座座‘發光懸空巖’，藍胖子起初惶恐，但很快鎮定，開始琢磨怎麼將其弄走！
“不知道我新制的酸冰器，有沒有用。”
只見藍胖子忽然身體中間擴開一個大洞，裡面是長長的酸雲甬道，電弧閃爍如渦輪般高速旋轉。
一顆細長的梭型冰錐，正在藍胖子的體內深處，不斷震顫。
茲拉！
一道道電光閃耀，梭型冰錐瘋狂自轉，閃爍出電弧，與此同時，藍胖子的身體向後拉伸延長！
這是在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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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冰器太簡陋，往往就是隨意收集和磨製的，但隨着工藝越發進步，如今它們部落的冰器已經非常發達了。
通過鞣製氯化氫，以及各種物質融入冰器中，雲鬼們製作了酸冰器，工藝非常複雜。
酸冰器的特點，是富含豐富的電荷，易於滋養流轉以及儲蓄電能，其中有一種超遠程工具，被稱爲酸弓電弩。
一般用體內的‘手之內臟’握着，實在不行，用‘腳之內臟’也可。‘腳髒’力大，但沒有十六條‘手髒’靈活。
拉酸弓，放電矢，講究一個‘雲電合一’，內臟與動力協調。
而想要使其速度越快，就要蓄勢越久，想要使其動能越大，就要加速的通道越長。
藍胖子艱難拉到一百米外，實在動不了了。
“呃啊……不行，我太瘦了，比不得部落裡的大力士，我只能拉一百米長的弦……”
“放！”
茲茲茲茲拉！
一道摧殘藍色幽光乍現，空氣中閃爍細密電光，斥開一條長長的半透明的軌跡。
梭型冰錐直接劃出一道電離帶，轟然撞擊到林立胸口。
“咻！”
“梆！”
一聲巨響，電矢爆碎，炸出一陣衝擊波。
林立身着機甲，紋絲不動，感慨萬千：“這一炮好帥！”
阿蘭點頭道：“若論威力，不亞於狙擊步槍……這也太強了，它們真是原始雲鬼？”
黃極指着空氣中酸冰電箭蒸發後，瀰漫的一些氯化氫說道：“你要考慮到雲鬼的身體，其實並不太害怕動能，中這樣一箭不一定會死。如果用來殺傷氣態生物，化學反應更致命一些。”
“這些氯化氫通過傷口感染進入雲鬼的生理循環系統，就會腐蝕氣凝膠，一旦在體內擴散開來，且長久無法清除分解的話，這對它們身體的破壞極大。”
“相當於人體內的蛋白質病變崩潰，嚴重的話會器官衰竭而死。”
“包括它們無法接觸大部分礦物土壤和海水，也主要是因爲它們會與其發生反應以及身體部分會溶於水。”
安路伴說道：“雲鬼的身體是氣凝膠構成的？那不是固體嗎？”
林立代爲解釋道：“露露，人類身體百分之九十都是液體，水母更是百分之九十七都是海水，難道人類與水母都是液態生物？還有奶敵，祂主要成分是氖元素，這是氣體元素，難道祂就不是能量生命？”
安路伴柔聲笑道：“好吧，也是，其實所有生物都是多態混合的，倒是我想差了。”
等離子體生命依賴於氣體，氣體生物依賴於固體，固體生物依賴於液體，到最後流質生命又依賴於等離子體……生命的奧妙是極其複雜的，很難一概而論。
“大哥，阿努納奇人還沒來，我們就先到了，需要提前部署些什麼嗎？”林立問道。
黃極點頭道：“阿努納奇的人雖然還沒來，但是幾千年前培養的球奸勢力還在。”
“那是個掌握了乾冰降雨，氫爆技術，甚至是神器的氏族，對這隻藍胖子所在的部落而言，是邪惡而強大的蠻族，名爲‘陽神氏’。”
“這羣陽神氏族崇拜域外天神，信奉‘異端邪說’，言稱天外有太陽，所謂的混沌之海，其實是太陽風暴。”
“太陽風中，生出二神，分別叫東昊與西昊。一個擁有無窮的智慧，一個擁有無盡的力量。”
“向其獻祭雲鬼，可衣食無憂。”
林立蹙眉道：“又來了，還是老一套，自詡太陽神。這不是文化污染人家嗎？”
黃極笑道：“還好啦，對雲鬼，阿努納奇收斂很多，畢竟保護力度不同。而且雲鬼若真的都信這一套，那就不值錢了。”
“他們並不讓陽神傳播這些信仰，只是方便控制那個氏族獻祭。”
“其實陽神氏的首領，自己都不太屑於這一套，衣食無憂？就這點追求？別忘了，這是個十幾萬年前，連溫飽都達不到，就想着要去‘世界中心’、‘萬物之源’的種族。衣食無憂只是第一步。”
“陽神氏接納這一套，是想獲得域外天神的力量，畢竟他們客觀存在。”
林立說道：“那我們要糾正嗎？要幫它們剷除太陽神思想嗎？”
黃極搖頭道：“剷除？不必，雲鬼自己的文化，就很宏大了，我只講述了不足一成，那文化足以包容並蓄陽神氏。”
“融合進去，就是自己的東西了。這反而是文化財富，還記得我說的科技爆炸來源於文化燃料嗎？”
“等未來雲鬼靠自己發現了太陽，需要研究恆星與天文時，古老的陽神傳說就可以拿出來，作爲科學靈感和理論參考。”
“它們科學啓蒙，文化復興時，任何古老荒謬的言論，都會給予它們啓發的。”
“我們要乾的，只是與阿努納奇人做過一場，至於雲鬼，我們將外界帶來的不公平的戰力，抹平就好了。”
“人對人，神對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