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幹了這麼多年臥底，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今天這事還真沒見過。
難道那錄音帶是被宮野明美藏在了下水道里？
然後被他親手掏出來的？？
降谷零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了一幕，赤井秀一對着下水道痛下屎手的震撼畫面。
“...”他沉默了。
這種事可以花點錢的，花點。
哪怕是買雙手套呢！
聯想到這裡，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降谷警官的理解範圍。
“降谷警官...”赤井秀一終於開口。
他也沒多解釋，只是幾乎用低聲懇求的語氣，罕見地服了次軟：
“不管怎樣...讓我先去洗手。”
“嗯...”降谷零默默點了點頭。
於是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就這樣變得輕鬆下來。
雖然空氣仍舊令人窒息。
但卻不再是因爲緊張。
總之，等赤井秀一再從衛生間出來之後，他身上那種天然帶有壓迫感的冷酷便再也看不見了。
儘管他努力地想要找回那種氣場。
但大家卻只會在意他身上的另一種氣場。
“夠了！”赤井秀一深深地吸了口氣——
別說，這味道是有些上頭。
“咳咳，總之...”
“這卷錄音帶我要帶走。”
赤井秀一臉色陰沉地將話題帶回正軌：
“既然你不願決鬥，那麼是否就算認輸？”
“呵，別開玩笑。”
降谷零再度握緊手槍：
“認輸，憑什麼？”
“憑你下手夠髒嗎？”
赤井秀一：“......”
別提這件事了啊，混蛋！！
“看來事情是沒法輕易解決了。”
“既然如此...”他眼中也浮現出一片戰意：“那我們還是用槍來說話吧。”
局面再度陷入僵持。
兩人又要持槍相向。
這不拼個你死我活，恐怕都沒法收場。
可就在這時...
遠處卻陡然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警笛聲。
那警笛聲初時只是依稀可聞，後來卻很快變得清晰過來。
“有警車在朝這邊過來。”
“而且速度很快。”
赤井秀一頓時認識到情況不妙。
茱蒂、卡邁爾的神色也都瞬間緊張下來：
難道是曰本公安還有後備支援？
可看降谷零剛剛現身時的匆忙表現，他事先應該根本不知道FBI會在現場出現。
既然是突然遭遇，那就沒可能會提前叫來支援。
那難道，是那個中年設計師見狀不妙打了報警電話，所以把警視廳給引過來了？
這也不可能。
雖然那中年設計師的確在一開始就被那場撤碩大戰嚇得逃之夭夭，而且也很有可能在逃走後打了報警電話。
但從衝突爆發到現在，時間纔過去短短几分鐘。
警視廳的出警速度的確快，但也不至於快到這種程度。
那這些警車...
“是我叫來的。”
林新一給出了答案。
他微笑着看向赤井秀一：
“在你們把我堵在廁所裡面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短信把他們叫過來了。”
“畢竟我前不久才遭遇過那個組織的襲擊。”
“這讓我都有了一些心理陰影。”
“所以今天來查設計那個組織的案件之前，我就提前跟目暮警部打了電話，讓他派一支機動搜查隊在附近埋伏，隨時準備支援。”
“結果沒想到...”
“組織的人沒有出現，FBI的人卻冒出來了。”
“...”赤井秀一神色更加陰沉。
他也沒想到，林新一竟然會謹慎到在協助曰本公安辦案的同時，還另外設下一批來自警視廳的支援車隊。
就像是早就知道有敵人要來，所以提前設下了圈套一樣。
而他們FBI還好死不死地，正好一頭撞進了這個口袋陣。
現在情況麻煩了。
面前的林新一和降谷零還沒法解決，一大票警察就已經堵在了外面。
這些警察雖然戰鬥力不行，但畢竟人多勢衆。
而他們總不能前幾天纔剛火併完CIA，緊接着就跑來跟警視廳演《第一滴血》。
在屋子裡跟林新一、降谷零私下“切磋”；
和在大街上跟一整支巡邏車隊當衆火併。
這兩件事又是完全不同的性質。
也就是說...
今天這頓豬排飯，他們算是吃定了。
只要警視廳的大部隊一到，他們就只能束手就擒。
想到這裡，茱蒂、卡邁爾、赤井秀一三人的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
“赤井秀一，你涉嫌非法入室、持槍搶劫、妨礙公務、暴力襲警、非法持有槍支彈藥、非法從事間諜活動...罪行簡直罄竹難書！”
林新一一臉正氣地看了過來：
“現在警視廳的大部隊馬上就要來了。”
“我勸你趁早放下武器，爭取寬大處理。”
“哈哈哈。”回過神來的降谷零不由輕笑出聲。
在得知林新一竟然還設下了這樣的後手之後，他便也不再急着與赤井秀一對決。
而是一邊輕鬆發笑，一邊警惕地注意着這些FBI的動向，防止他們真的狗急跳牆。
降谷零的態度也很明顯：
有他和林新一在，FBI就別想在警車趕到之前逃出現場。
他們只是老老實實地去吃豬排飯。
再老老實實地把錄音帶給交出來。
“我明白了...”
“這次是我們輸了。”
赤井秀一輕輕一嘆。
彷彿是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他甚至就連手中的槍都一併放下。
可就在下一秒，他便猛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兩位同伴：
“卡邁爾，過來跟我一起擋住他們。”
“茱蒂，你去用那臺錄音機，現在就把磁帶給放進去！”
“嗯？”茱蒂微微一愣。
大家也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那臺就放在客廳茶几上面，她伸手就能夠着的錄音機。
“這混蛋...”降谷零瞬間反應過來：
剛剛赤井秀一還口口聲聲說不能分享情報。
現在局勢逆轉，FBI落入下風，手上的錄音帶馬上不保，他便想着現在就把那捲錄音帶放進錄音機裡，把裡面的情報播出來“分享”了。
“別癡心妄想了！”
“那捲錄音帶是我們曰本公安的東西，裡面的內容你們都不準聽！”
降谷零持槍對準了赤井秀一的腦門。
而赤井秀一卻不閃不避，只是穩穩地擋在了他前面。
他算準了降谷零對他沒有殺心，不會真要了他的命。
“該死！”
降谷警官果然恨恨地放下了手槍。
他本能地想要衝上去與之肉搏，撞開赤井秀一的阻擋。
可不知怎的...他又突然停了下來。
“......”赤井先生臉色一冷：
“夠了...我洗過手了！”
“哦...”降谷零還是有些逡巡不前。
他默默向林新一投來求助的目光。
“我...”林新一也有些猶豫。
他剛剛那馬桶搋子打人打得爽。
現在好了，對手都讓他給附魔了。
當對方已經不怕屎的時候，就輪到他怕了。
“幫個忙。”
“我一個人真對付不了他們兩個。”
降谷零看着眼前“氣勢洶洶”的赤井秀一與卡邁爾，語氣着實有些爲難。
“好吧...”林新一硬着頭皮答應了。
說着，他便抄起了身邊的晾衣杆，充作一杆長槍——
就算是肉搏，也得有兵器。
不然真扛不住對方的附魔鐵拳。
“謝謝。”降谷零眼前一亮地道了聲謝。
然後也有樣學樣地掰下了一根椅子腿，充作一把短劍。
“用武器麼，也好...”
赤井秀一也鬆了口氣。
比起被人揍，他更怕看見對方捱揍時那複雜難言的眼神。
見到撿起武器後神色終於嚴肅下來的降谷零，他也總算能進入認真戰鬥的狀態了。
“我...”卡邁爾倒是緊張不已。
畢竟現在赤井秀一是對抗降谷零。
而他卻要負責攔住林新一。
實力相差太大了。
這怎麼可能嘛？
等等...要以弱勝強？
卡邁爾先生想到了什麼。
於是，經過一番斟酌...
他深吸了一口氣，撿起了那支剛剛插在自己臉上的馬桶搋子。
林新一：“......”
“你把那玩意放下——”
“不然它只會捅到你自己臉上，混蛋！！”
“不放。”卡邁爾反而把這馬桶搋子攥得更緊了一些。
甚至都一點不顯嫌棄，畢竟...
他摸了摸自己尚且芬芳四溢的大臉，不由淚流滿面：
“現在的我...”
“已經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林新一：“......”
實力還遠遠達不到‘手槍境’的卡邁爾先生，就這樣獲得了能暫時與林新一匹敵的可怕戰力。
降谷零vs赤井秀一。
林新一vs 卡邁爾。
這看似實力不平衡的戰鬥雙方，一時間竟還真鬥了個你來我往、不分高下。
而就在這短暫的戰鬥交鋒之中，茱蒂小姐已經動作凌厲地打開了那臺錄音機，將那捲宮野明美留下的磁帶給放了進去。
摁下播放鍵，讀帶聲沙沙響起。
“糟了...”降谷零心中一沉：“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錄音帶已經開始播放。
一個帶着幾分暖意的女聲緩緩在屋裡響起：
“喂...喂...已經開始錄了吧？”
“志保，大君...”
“這卷錄音帶是我留給你們的。”
“如果我遭遇不測，至少...還能有機會跟你們聊上這最後一次。”
空氣悄然變得安靜。
打得難解難分的降谷零、赤井秀一都不由停下手來，去靜靜傾聽這個女人的聲音。
宮野明美的聲音。
是的，這是宮野明美的聲音，而不是宮野艾蓮娜的聲音。
因爲宮野明美當初留在這裡的那捲錄有她母親聲音的，那幾盒真正的錄音帶，從一開始就被林新一偷偷換掉了。
這正是他的計劃，他的解決之道：
今井徹夫當時是當衆說出宮野明美的情報的。
如果林新一對此事隱瞞不報，事後如果讓曰本公安知曉情況，只會平白地給自己招來懷疑。
所以他乾脆就把這事告訴了降谷零。
反正無論是FBI，還是曰本公安，都不知道宮野明美當初到底在這裡藏了什麼。
林新一大可以把真正的錄音帶拿走，再留一個假貨頂替。
這假貨只要看着像是宮野明美留下來的就行了。
就像現在正播放着的這卷錄音帶...
不管是赤井秀一、降谷零，還是卡邁爾和茱蒂，他們都絲毫沒懷疑它的真實性。
因爲這錄音帶的確是宮野明美錄的。
嗯，剛剛錄的：
“志保，我不在之後，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
“少喝咖啡少吃三明治，多吃蔬菜，多運動，不要挑食，晚上早點睡...”
言語細膩得像是在教育一個沒長大的小學生。
讓人聽出了一個姐姐對妹妹的無限關懷。
只不過...
“這錄音帶裡，就沒有一點組織的情報嗎？”
卡邁爾忍不住小聲嘟囔：
“明美小姐費這麼大勁藏下這卷錄音帶。”
“就只爲了留下這些無關緊要的內容？”
司機先生本能地感覺有些不對。
但赤井秀一卻並不這麼認爲：
無關緊要嗎？
不...這很重要。
如果宮野明美真的死了，那這就是她留給親人的最後聲音。
而組織的抹殺堪比格式化程序，不僅會殺死一個人，更會徹底清理她存在於世的全部痕跡。
證件、錄音、筆記...只要是組織能找到的，一樣都別想留下。
在當時那種絕望的處境之下，宮野明美恐怕也只能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將遺言留下，留給她在生命最後一刻，想見卻不能見的親人。
而錄音帶裡沒有什麼組織情報也很正常。
因爲宮野明美本來就只是組織的外圍成員，連個代號都沒能混上。
關於組織的秘密，她恐怕都還沒他這位退休2年的“黑麥威士忌”知道得多。
既然如此，她自然也就沒有什麼重要情報值得留下。
能留下的，也只有與親人、與愛人的訣別罷了。
“明美...”
赤井秀一臉上的冷漠漸漸融化。
兩年過去，幾個月的苦苦追尋，他終於再一次地，聽到了這個讓他魂牽夢繞的聲音。
儘管這卷錄音帶並不能幫他找到明美如今的下落。
但終究讓他找到了明美曾經的痕跡。
而明美終究是深愛着他的。
錄音帶一開始就說了，這是她留給妹妹志保，留給男友“大君”的話。
於是赤井秀一聽得非常入神。
他細細聽着明美對妹妹的嘮叨，也在靜靜等着她要留給自己的話。
“秀一...”一旁的茱蒂小姐看到他這罕見的溫柔模樣，不禁又開始黯然神傷。
而這時，錄音帶也終於播完了宮野明美對妹妹的種種囑咐。
開始播她對赤井秀一的話了：
“大君，好久不見。”
“從你離開之後，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
“我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
這一段是沒啥營養的回憶過去。
大概講的都是她跟赤井秀一在組織裡相識、相知的過程。
赤井秀一聽得非常入神。
茱蒂小姐越聽越心痛如絞，眼眶幾欲溼潤：
這些浪漫故事發生的時候...
她還是赤井秀一的正牌女友呢！
“嘖嘖...”降谷零則不屑地撇了撇嘴：
“呵，真不愧是FBI的王牌特工。”
他語氣裡暗暗帶着嘲諷。
的確，這些浪漫故事聽着很動人。
但是一想到男主一開始只是爲了任務在利用女主，而且那時他家裡甚至還有一個女友...
那這些浪漫的戀愛橋段，聽着可就有些不太對勁了。
現在這麼當衆播放出來。
更是莫名有種公開處刑的感覺。
“...”赤井秀一臉色一黑。
但他最終還是對降谷零的嘲諷不加理會。
此時此刻，他只想靜靜聽完明美留給自己的聲音。
而宮野明美在錄音帶裡回憶完過去，也終於談到了未來：
“大君，如果這樣能脫離組織，你能夠作爲我真正的男朋友和我交往嗎？”
赤井秀一聽得動容無比：
因爲這句話正是明美在失蹤之前，最後發給他的那條短信！
然後他緊接着就聽到：
“我真的很想跟你說這句話。”
“如果我的生命只剩最後一天，我想我一定會不管不顧地把這句話發給你的。”
“但是理智卻告訴我...”
“大君，不...秀一。”
宮野明美突然話鋒一轉：
“我們不合適。”
赤井秀一：“？？？”
什麼意思...合着她之前發給自己的最後一條短信，只是她在絕望之下的衝動發言？
而明美在理智狀態下給他留下的錄音卻是...
一段分手宣言？
“秀一，我們的確相愛。”
“可我們卻不該在一起。”
“因爲我...我畢竟是志保的姐姐。”
“志保她不喜歡做人體實驗——我不能看着她在離開組織之後，還繼續做她不喜歡的事情。”
赤井秀一沉默了。
因爲他內心也很清楚，自己一開始接近宮野明美的目的。
如果宮野明美最終真的跟他走在一起，那宮野志保則必然會落在FBI手上。
而FBI要這麼一個大科學家幹什麼？
答案不言而喻。
如果宮野志保反抗...
那位死在德堡門口的軍醫，或許就是一個例子。
“所以，秀一...”
“如果可以的話，就請把我忘了吧。”
“我知道你在FBI還有一個女朋友。”
“雖然你說你已經跟她徹底斷絕了關係，但是你作爲男友是那麼完美、優秀，我想她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地忘了你。”
“更何況，這兩年裡...你應該一直都跟她在一起。”
氣氛愈發詭異。
這話聽着像是釋然放手。
但卻又總讓人感覺是...在控訴他腳踏兩隻船，跟前女友藕斷絲連？
“...”赤井先生的表情愈發微妙。
而錄音帶裡的宮野明美只是繼續說道：
“不要辜負了那位小姐。”
“如果我不在了，秀一，你就和她在一起吧。”
“這...”茱蒂小姐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姐姐大度！
姐姐你太瞭解秀一了...我的確一直守護在他身邊啊！
放心吧姐姐，你走之後，接下來就由我照顧...
等等...
好像我纔是姐姐?
驟然聽到情敵的退場宣言，茱蒂腦袋都有些發暈。
赤井秀一也徹底聽傻了。
他訥訥地站在那裡，久久不能言語。
而宮野明美留給他這個男朋友的最後兩句話。
也可能是她留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段聲音。
這段話的內容是：
“秀一，你是個好人。”
“永別了，我們來世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