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灼終於明白爲何先前玄淵的氣息那般微弱，天之河的結界隔着，能感應到大概的位置已經不錯。

聽到楚灼的話，其他人也十分高興。

玄淵是他們中年紀最小、實力最弱的幼崽，平時又很乖很聽話，十分省心，衆人其實都挺喜歡它的，自不願意它出什麼事。

“看來玄淵是被困在天之河裏，有結界擋着，所以楚姐才感覺不到。”万俟天奇鬆了口氣，神色變得輕鬆許多，“那我們快點去找它，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它在天之河怎麼樣，有沒有餓着，看到我們來會不會很高興？”

“說不定這段時間沒吃什麼東西，又餓瘦了。”火鱗笑着附和，“屆時看到主人，一定會扒着主人哭。”

“還要讓尋珠哥給它做很多好吃的。”玄影也說。

衆人都是笑眯眯的，心情十分好。

當下也不囉嗦，楚灼一行人隨着人羣，踏上那條通往河底的水路。

他們將在城裏購買的避水丹吞服，隨着人羣走進天之河時，穿過一層水結界，身體被河水包圍，並未有窒息之感，反而像在陸地一般，能感覺到被水包圍的溫柔，行動間卻無一絲凝滯。

彷彿一夕之間，他們的身體已然和天之河的水同化。

每顆避水丹的效果是十二個時辰，楚灼他們也不知道會在天之河折騰多久，買了好幾瓶的避水丹，能讓他們連續用一個月。

據聞這些避水丹是水靈域的煉丹師特地煉製的，加入一種生長在天之河中的水系靈草，方纔能讓人修吞服避水丹後，在天之河中行走如同在陸地，是水靈域中獨有的特產，這避水丹也只能在天之河中使用。

爲此万俟天奇沒少嘮叨，覺得水靈域的修煉者也特會賺錢，旁的煉丹師想煉製也沒辦法，只能在水靈域中購買。

水路直通天之河底。

天之河之廣闊，猶如浩瀚無邊的大海，孕育無數水生物種。

從陸地到天之河水底這條路極遠，一行人走了很久才抵達。

水底世界分成無數區域，據聞有很多水中之城，城中燈火輝煌，亮如白晝；城外的水域則不然，有些地方黑暗一片，有些地方泛着朦朧的光暈，有些地方五彩繽紛……

一路走過來，他們看到很多生活在天之河的水生魚類，還有水生妖獸，它們環繞在水路兩邊，好奇地打量這羣進入天之河的修煉者。

不過，看到最多的，還是那些容貌昳麗纖細的半妖。

大多數半妖爲來參加水靈節的修煉者引路，有什麼需要，皆可以找半妖。放眼望去，半妖就像這片水底世界裏的基層勞動者，哪裏有需要哪裏就有他們，而且不管做得好不好，都不會得到旁人的感謝，動輒甚至會喪命。

楚灼他們沒有挑路，隨着人流來到一座水底城市。

這是一座籠罩在一個巨大的水晶罩中的水底城市，水晶罩將外面的河水隔絕，從遠處看，宛若一座水晶宮。

城門上方橫臥着一塊牌匾，上書“昆林城”，城門處有手持鐵棘叉的修煉者，修煉者只需要交納十塊靈石便能進城。

進城後，穿過那水晶罩，終於脫離那無處不在的河水，一羣人心裏也鬆口氣。

雖然有避水丹，可除了水屬性的修煉者，其他人的感覺可不好受。

城中隨處可見各種用巨大的貝殼建成的房子，用水草作裝飾，點綴着會發光的珠子，使得那些房子就像黑暗中光芒萬丈的寶塔。

城市的上空懸掛着無數發光的珠子，一路迤邐而去，恍若白晝。

街道上販賣各種用天之河的特產做成的吃食，香味撲鼻而來。還有賣各種天之河特產的店鋪，街道兩邊林立着類似於陸地城市中的酒樓客棧一類的建築，所過之處，沒有一棟建築沒有鑲嵌閃閃發光的珠子。

一羣人看得眼花繚亂。

到處都是發光的東西，眼睛都要被閃瞎了。

万俟天奇湊到楚灼身邊，小聲地問：“楚姐，能感覺到玄淵在哪裏麼？”

楚灼將封炤放到肩膀上，說道：“不在這裏。”

“那我們……”

“先逛逛，摸清楚周圍的地形再說。”楚灼說，畢竟是第一次來到天之河，外面能收集到的資料也不多。

她朝火鱗和碧尋珠傳音。

得到她傳音後，碧尋珠和火鱗很快就離開隊伍，楚灼和万俟天奇、幻虞、玄影則繼續在城中逛，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就買下來，不管是吃的、用的，還是靈草一類，都沒放過。

等他們逛了兩條街後，來到一處茶樓休息，順便等碧尋珠他們。

茶樓中伺候的也是一羣容貌秀麗的半妖，他們的年紀很小，看着就像是人類社會中十三四歲的少年少女，年紀最大的也不過是十八九歲。

楚灼從万俟天奇的分析中知道，換形丹將未開智的妖獸強行轉換成人形，不僅失敗率高，而且被迫轉換的半妖不僅智力低下，壽命也不長，一般也就三十歲左右就是極限。

這放在修煉界中，是一個極爲短暫的數目，也是半妖的悲哀。

一個額心有青色鱗片的半妖小心翼翼地將茶水送過來。

楚灼瞅了那半妖一眼，發現這半妖是個雌性，容貌極爲美麗，額間那青色鱗片就像某種圖騰，襯得那張臉妖美之極，客棧裏已經有好幾個妖修忍不住看過來，目光在她身上打轉。

半妖送茶水過來時，飛快地瞥了他們一眼。

若是那些不將半妖當作同類看的修煉者，自不會注意到這一幕，楚灼自從和水靈彤因半妖打了一架，十分關注，捕捉到她的眼神，然後朝她善意地笑了笑。

半妖彷彿被她嚇了一跳，差點打翻茶水，撲通一聲伏跪在地上，惶恐地請罪。

玄影和幻虞好奇地看她，万俟天奇有些不忍，抿着嘴沒說什麼。

“不必如此，下去吧。”楚灼溫和地開口道。

那半妖瑟瑟發抖，以伏跪的姿勢後退幾步，方纔起身離開。

楚灼看着那漂亮的半妖抱着托盤，低頭退回內堂時，被茶樓的一個管事逮住訓了幾句，半妖縮着身體，一副害怕的模樣。

她看兩眼，很快就收回目光。

被訓的半妖低着腦袋，直到一個穿着灰衣半妖過來，說了幾句，那管事方纔離開。

灰衣半妖看一眼被訓的半妖，小聲地道：“伏青，管事心情不好呢，你別惹他。”

伏青怯怯地朝他笑了笑，等那灰衣半妖又去忙碌時，她透過內堂的布簾縫隙，看一眼剛纔上茶的客人，想到她善意的笑，抿了抿嘴，從內堂消失。

伏青穿過內堂，來到茶樓的後院，一路低着腦袋，只要在路上遇到人，都趕緊避到一旁，看起來膽小又怕事。

來到一間雜物房，伏青擡眸看了看周圍，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

進門後，她飛快地掩住門，朝裏面喚了一聲：“憂慈？”

雜物房中很暗，只能看到大概的輪廓，黑暗中響起一道聲音：“伏青姐？”

“是我，出來吧。”

隨着伏青這聲音響起，幾個渾身傷痕累累的半妖走出來，他們除了臉蛋外，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隱約可看到一些噁心的痕跡。只要有經驗的人，一看就明白這些半妖身上曾經發生什麼事。

伏青也不囉嗦，直接道：“我已經安排好人在茶樓後門接應你們，你們趕緊離開，躲得遠遠的，不要再回來！”

憂慈擔心地問，“伏青姐，你這麼幫我們，會不會有危險？”

伏青垂下眼瞼，冷漠地說：“我們半妖的命不值錢，死了就死了，無所謂。倒是你們，好不容易逃出來，能逃多遠就多遠，最好去荊棘林。荊棘林那邊有一隻玄龜，它受過我們半妖的恩惠，只要你們過去，它會庇護你們的。”

半妖們聽到這話，一臉興奮的神色。

“伏青姐，不如你和我們一起走吧。”憂慈一把抓住她的手，“伏青姐，我們一起去荊棘林。”

其他受傷的半妖也紛紛七嘴八舌地勸着。

伏青微微有些心動，很快就放棄了，“不行，那飛星塢的蜂少爺已經看過我，今天過後就會派人來找我，我若是和你們一起，會惹怒鋒少爺，你們也逃不了……”

一羣半妖聽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他們聽過飛星塢的蜂少爺，聽說他喜歡在牀上凌虐半妖，很多容貌漂亮的半妖被送到他身邊，不過幾天就傷得體無完膚，生不如死。伏青這般漂亮，去到那裏，估計不死也要殘。

伏青卻不囉嗦，趕緊讓他們換上準備好的衣物，僞裝成來天之河參加水靈節的人修，趕緊離開。

直到將他們都送出門後，伏青深吸口氣，離開時，又變成一個怯懦膽小的半妖。

***

楚灼他們纔剛喝了杯茶，火鱗和碧尋珠一前一後回來。

碧尋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火鱗一臉忍住笑的神色，見他們看過來，和他們擠眉弄眼的，楚灼和万俟天奇都有經驗，很快就明白，尋珠哥這又是讓人給調戲了。

楚灼咳嗽一聲，“你們剛纔沒遇到什麼事吧？”

碧尋珠淡淡地道：“也沒什麼，遇到一個眼睛不好使的，我出手教訓了一頓。”

所以碧尋珠確實又被人誤會成女修，然後被調戲了！

火鱗笑眯眯地說：“老二真厲害！對方可是星靈境的，看他是人皇境，以爲好欺負，要強行將他帶走，哪知道他將那傢伙修理一頓，用冰絲捆着丟到城外的河中瘀泥裏。”

幻虞和万俟天奇頓時一臉敬佩地看着碧尋珠，原來尋珠哥這麼厲害，能以人皇境越階挑戰星靈境，果然是深藏不露。

碧尋珠不想說這個，對楚灼道：“剛纔我們打探清楚了，這次水靈節，天之河只開放十座水中城。這附近一共有三座城，昆林城、紅松城、樊汶城。每座城中有一個聖帝境妖修坐鎮，路程相隔極遠……”

天之河很大，危險的區域不少，每次水靈節，天之河的結界打開，開放的區域卻並不多，據說這是爲保護陸地修煉者的安全，以免不小心誤闖進危險之地。

楚灼聽完他們打探到的消息，琢磨了會兒，決定離開昆林城。

“玄淵在天之河中，也不知道是在哪裏，我們一個城一個城地找過去，總會找到的。”楚灼和他們解釋道。

衆人雖然覺得這方法很費時間，可如今他們也不缺那時間，爲了能找到玄淵，再笨的方法也能使。

他們很快就離開茶樓，朝城門而去。

剛到城門，就見幾個穿鬥蓬的修煉者被守城的修煉者故意攔下。

若是平時，楚灼自然不會管這閒事，不過她被肩膀上的小妖獸一尾巴圈住脖子時，決定管這閒事。

她走過去時，正好聽到守城的修煉者讓幾人將身上的鬥蓬解下來，要檢查他們的身份。

楚灼看一眼周圍其他出城的修煉者，沒見被攔，怎麼偏偏攔這幾人？

她不動聲色地走過去，說道：“你們幾個，怎麼還沒走？”

守城的修煉者一愣，看清楚楚灼時，雙眼一亮，漂亮的女修，不管是哪個種族，都會引人關注。不過等看到楚灼身邊那幾個妖修時，頓時啥想法也不敢有，忙不迭地問：“這位姑娘，這幾位是你的朋友？”

楚灼大言不慚地點頭，“是的，有什麼疑問麼？”

玄影一臉純良地走過來，挺了挺胸膛。

發現這是聖帝境修煉者，守護的修煉者哪裏還敢有什麼疑問，慌忙道歉，恭恭敬敬地將他們一行人送出城。

楚灼掃一眼那幾個穿鬥蓬的傢伙，擡頭挺胸走在前面，做足了姿態。

一羣人很快就離開城，在城外十里處的一座紅木林中停下來。

楚灼轉身看向那幾個鬥蓬人，火鱗幾個也饒有興趣地看着，可能他們的目光太火辣了，讓幾個鬥蓬人終於忍不住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這膽子也夠小的。

封炤又用尾巴圈圈楚灼的脖子，楚灼開口道：“你們是半妖吧？要去何處？放心，我們是從域外來的，對半妖沒興趣。”

聽到楚灼的話，那幾個擠在一起發抖的半妖暗暗商量了下，方纔將鬥蓬掀開，露出一張張昳麗纖弱的臉，看起來就很好欺負。

楚灼有些無語地看他們，這些半妖未免也太天真了吧？她嘴上不痛不癢地說幾句，就這麼相信了？

不過，楚灼注意到他們鬥蓬遮掩下的皮膚上的痕跡，臉色微微一變。

碧尋珠也是目光微凝，沉默不語。

只有火鱗、万俟天奇和幻虞、玄影幾個單純不知事的，依然好奇地打量他們，發現這幾個半妖的容貌比其他半妖要漂亮得多。特別是那個左眼到臉頰邊有一連串淡粉色鱗片的半妖，格外精緻美麗，像水晶般剔透。

“多謝幾位大人相助。”那精緻美麗的半妖弱弱地說，“我們要去荊棘林，今日得幾位大人相助，我們日後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爲何要去荊棘林？”楚灼好奇地問，越發的肯定這幾隻半妖是從城裏逃出來的。

“伏青姐說，荊棘林中有一隻玄龜，它可以庇護我們半妖，讓我們去那裏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