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陸輕晚完全沒覺得疲累,相反的,她因為即將看到程墨安和陸亦琛,激動的小臉兒煥發淺淺粉色,跟剛剛蒸完桑拿的少女一般。
庄慕南回頭,正好與陸輕晚對視,兩人皆是微微一頓。
「陸總,你回家還是?」
「嗯?回家!」
葉知秋斜著視線瞟她,用口型問:回家?你丫不是有事兒嗎?
陸輕晚選擇視而不見。
同行的工作人員陸續下了飛機,紹雨晗經過她身邊,低聲柔柔的道,「陸總,外面應該有很多記者,你等下偽裝好再出去。」
她不提醒,陸輕晚都要把新聞給忘了,「你也是,還有,遇到緊急情況打給我,什麼時候都可以,另外,今天太累了,你明天再回家吧,替我問候你媽媽。」
紹雨晗低落了一路,也沒好意思跟陸輕晚說話,心裡挺彆扭的,可是聽到她這麼關心自己,還是很懂事的點點頭,「嗯,謝謝陸總。」
等到頭等艙和經濟艙的人全都走空了,陸輕晚慢吞吞的出機艙,鴨舌帽的寬大帽檐壓到最低,巴掌大的臉頰蓋了三分之二,天藍色一次性口罩遮擋了下巴,頭髮紮成了最大眾化的低馬尾。
混在人群中應該不會被識別出來。
走到長長的出站通道,陸輕晚一眼就看到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容睿的粉絲們尖叫吶喊,把一身黑衣的容睿圍在出口,四周水泄不通!
陸輕晚默默地磨磨小白牙,容睿,咱們的賬還沒兩清呢!
叮咚。
「我在A2出口。」
程墨安的微信。
陸輕晚手指打出「好的」,還沒發發送,電話響了。
「人呢?你的航班早就到了,你怎麼還沒出來?」
陸亦琛按照親姐提供的航班信息,準時準點接機,等了半天沒看到她的影子,以他在微博和社交平台上對姐姐的外形印象,就算她化妝成百變小櫻,他也能認出來。
陸輕晚做賊似的把腳步從A2方向轉移到了B1,好在自己沒被人認出來,她拉著行李箱麻溜的撤離,「你到B1等我。」
接近B1出口,陸輕晚恍然想起來,她下意識做出的選擇,竟然是先見弟弟。
隔著人來人往,陸輕晚毫無形象的大步忽然被按了靜止鍵……
陸亦琛一身白色的運動套裝,乾乾淨淨的少年,沐浴在燦爛而熱情的陽光下,靠著車頭的姿勢隨性又張揚,屬於二十歲少年獨有的桀驁與朝氣,全都匯聚在他身上。
六年未見,他已經從稚嫩的小男孩長成了帥氣陽光的美少年,蓬鬆柔軟的黑髮,黑亮溫柔的桃花眼,耷拉眼睛的時候雙眼皮更明顯,因為站姿的角度,他雙腿修長,就連最爛大街的運動鞋都被他穿出了時尚感。
臭小子長大了,真是長大了。
鼻子酸酸的,陸輕晚吸了吸,好在帽檐夠低,好在她挺會偽裝情緒,好在這些年來心臟已經堅硬了許多,所以沒當場哭成淚人。
謝謝你,臭小子,回來了真好。
陸亦琛白皙乾淨的手指繞了繞鑰匙環,「美女?」
「嗯?」
「沒見過帥哥?」
陸亦琛從她手裡接走了行李箱和手提包,他海拔高聳,人又瘦瘦的,和陸輕晚並排站,更顯得腿長胳膊長,秀氣俊逸。
陸輕晚則有點土包子的味道。
「陸亦琛,你在瑞士都吃了什麼好東西,長這麼高?」
陸亦琛把東西放進後備箱,低頭俯視陸輕晚,還可以用手從她發頂畫了個橫線,她的頭頂到他脖子上面一點,「姐,你不是很能吃嗎?然後呢?」
陸輕晚氣的用小腿踹他的腿,「臭小子,見面就損我!我這個身高挺好的!一米六八!」
「哦……」陸亦琛鑒定以後道,「尺子壞了吧。」
「買個新的送我啊!」
以前陸輕晚特喜歡拍他的頭,教他學習功課,他學會了她會拍一下表示鼓勵,他學不會,她會拍一下表示懲罰,可是現在……呃,陸輕晚舉了舉手,發現拍不到了。
於是,放棄。
「我看新聞了,叫容睿的那個人跟你什麼關係?」
陸輕晚低頭髮簡訊,「追求和拒絕的關係。」
發現陸亦琛的視線在偷看她簡訊,陸輕晚捂住手機,「去開車!」
陸亦琛無辜的皺了皺眉頭,「別擋了,我已經看完了,長得高不是我的錯。」
「陸亦琛,你毒舌的本事跟誰學的!」
「繼承了咱媽。」
陸輕晚咬咬嘴角,好,算你狠!
然後,她給程墨安發了個簡訊。
陸亦琛假裝認真開車,「句號是不是你男朋友?」
從親姐的酸溜溜措辭可以看出,句號應該就是程墨安,而她手上扎眼的戒指就是他送的。
「是的!以後介紹你們認識,其實……」想想,還是不讓他知道程墨安也在機場比較好,「陸亦琛,我讓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嗎?」
她指的是女兒的下落。
就知道她會問,可是要怎麼說呢?
陸亦琛的手指在遲疑的時候,不經意敲了敲方向盤,「還沒查到。」
他的小動作沒逃過陸輕晚,「你一撒謊就敲手指的習慣,一點也沒變。說實話吧,我扛得住,是不是她不太好?」
得知了最壞的結果,陸輕晚心想,大概也沒什麼能刺激到自己了。
「我黑進了華夏醫院的內部系統,發現了你讓我查的那個女嬰。」車沿著機場大道飛馳,速度帶動了斑駁的光影,少年的側臉忽明忽暗。
陸輕晚敲敲握緊安全帶,「她……還在嗎?」
「她被轉到華夏醫院的第三天,就被人領養了,一年後,她因為心肺功能不足,搶救無效……」在陳述殘忍的事實時,哪怕再親近的人,再溫柔的聲音,也無法削弱事實的殺傷力。
腦袋劇烈轟鳴!
陸輕晚以為自己可以撐得住的,可是沉澱在下眼瞼的淚水,還是奪眶而出,迅速濡濕她半張臉。
「姐……」
陸輕晚雙手掩面,把臉深深埋在掌心,肩膀一上一下的顫抖,好半天也沒能緩過勁兒。
她哭的壓抑克制,起初嗚嗚嗚的,後來忍不住哇哇大哭。
陸亦琛靠邊停了車,把姐姐的頭攬入自己的胸膛,什麼話也沒說,任由她哭個痛快。
過了大半個小時,陸輕晚從弟弟懷裡抬起頭,兩隻眼睛又紅又腫,鬆開被她抓皺的運動上衣,「我沒事。」
陸亦琛抽了幾張紙幫她擦拭眼淚,「姐,你要是喜歡孩子,我可以幫你偷一個。」
陸輕晚含淚笑道,「胡說什麼!」
「我認識一個小孩兒,五歲多,家裡很有錢,智商高,長得也挺可愛,你一定喜歡,偷來給你當兒子,過把癮。」陸亦琛揉揉親姐的頭髮,好像當年姐姐喜歡揉他的腦袋一樣。
陸輕晚擤好鼻涕,「凈胡說!偷孩子違法,不過我有個乾兒子,也是五歲多,特別聰明可愛!」
看姐姐不哭了,陸亦琛掏出手機給程墨安發了個簡訊,「我姐在我車上,你輸了。」
千想萬想,陸輕晚沒想到她生了個智力低下的女兒。
千盼萬盼,沒想到盼來的竟是女兒已經夭折的消息。
以為會心痛的昏厥崩潰抓狂失控,但沒有,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場,突然有些相信命運了,她做錯的事,報復在了女兒的身上,因果輪迴,誰也躲不過。
也該命運握手言和嗎?
還是徹夜買醉麻痹神經?
陸輕晚苦笑,悲戚和寥落被狡黠取代,「小琛,咱們是不是該去看看外公和舅舅了?」
「哦……舅舅啊!」美少男兀自淡笑,眼底的狡猾無人知曉。
……
沒接到陸輕晚,卻接到了陸亦琛炫耀的簡訊,程墨安氣笑了。
「紀年,回公司。」
一個小時后,絕世大廈。
「總裁,張致恆回來了,任務已經完成,引進的電影今天就安排宣傳和上線。」陳紀年帶來了兩個消息,第一個可以幫助絕世影業拜託暫時的被動局面。
程墨安點頭,「繼續說。」
陳紀年把一份詳細的文件呈上,「輝煌藝人的片酬一個小時前曝光,媒體正在追蹤,恐怕有人要坐不住了。」
程墨安簡單的閱覽一遍,「還有呢?」
陳紀年吸了吸氣,「沉夢的事挺麻煩的,對方拿出了合同,還追查了沉夢的個人工作室,再鬧下去,稅務局要介入了,我目前不知道對方掌握了哪些證據。」
程墨安長指捏了捏眉心,「看來是蓄謀已久,呵!」
「不過您放心,我們會動用一切力量保護沉夢,她剛剛拍完的電視劇也會順利上線,只是暫時需要降溫!」為了不激怒總裁,陳紀年話鋒忽轉,「歐陽勝宇的事結束了,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程墨安輕敲扶手,淡漠的深眸流淌著睿智,「預定個餐位,安靜點,我不想被人打擾。」
陳紀年吞吞口水,謹小慎微問,「需要我備車接沉夢小姐嗎?」
程墨安冷眸一掃,「她?」
「難道您……」
「是陸小姐。」
啊?哈?
總裁您未免太薄情了吧?沉夢好歹給你生了個兒子呢。
「是……我去辦。」
……
把女兒的事告訴了葉知秋,她的反應在陸輕晚預料中。
葉知秋拿了煙和打火機,「我出去走走。」
陸亦琛道,「姐,你和知秋姐,不會是拉拉吧?你不光有男朋友,還有女朋友?姐,你是不是雙性戀?」
陸輕晚抄了個抱枕砸他,「我姐弟戀!」
陸亦琛抱著靠枕護住自己,忐忑的咽口水,桃花水眸很是戒備,「姐……禁忌之戀我不接受。」
「腦洞比鄱陽湖還大,陸亦琛你怎麼不去寫小說!」
「我本來就……」陸亦琛白了白她,「我有事先走了,還有,這是我的銀行卡,你換個房子吧。」
陸輕晚眼睛一亮,吧唧親了親銀行卡,「陸亦琛你這麼有錢!夠不夠買三環以內的三室兩廳?」
陸亦琛抽了抽嘴角,「夠……租。」
陸輕晚:「……」
電話響了。
她以為會是程墨安,沒想到屏幕上寫著孟西洲。
「喂,孟西洲,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
孟西洲沒聽她說完,單刀直入道,「陸輕晚,歐陽勝宇是不是你堂哥?」
陸輕晚美眸半闔,「咋?」
「他自殺了。」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