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光，萬物復甦，大地回暖，一個秋天和一個冬天過去了，很多人都該出去打工了，但是在江南水鄉的宿雲村中，那是一片的愁雲慘霧。

本來是比較富庶的村子，但是經過了無數次的人口外流之後，村裡已經沒什麼人了，交通也不方便，人生就像是不圓滿。

在荒野之中的村子也就無人問津了。

靠近城市的村子變成了鄉鎮，變成了新區，然後被拆遷。

這個哪兒都不靠的稀奇古怪的位置的村子就這麼沉淪了，現在村子里只有十幾戶的老人，其他人不是發財搬走了就是全家的老人已經去世了，剩下的也沒幾戶了。

和別的鄉村不同，這裡根本就沒有拆遷的可能，完全就是一個坑。

過了年之後，所有人都已經回來了，在人群中張文佐看似是最躊躇的，他已經三十多歲了。城市裡沒有自己的房子，老家裡沒有自己的媳婦，按照現在的局勢發展，估計十年後，二十年後也是這樣，賺錢的速度永遠沒有房價漲的快，就連首付都湊不齊。

什麼金融槓桿，根本就不存在的，他現在只剩下苦惱了。

窮，老祖宗富了八輩子，就倒霉在這最近幾十年了，到了他們這一代狗屁都沒有了。

坐在村子的村頭，是一群剩下的三十多歲的年輕人。

他們身上都沒穿什麼好衣服，平時都是在各種工地打工的，工資不算少，但是去了吃住之後，想要買房就做夢吧，一年每個人攢那麼三五萬塊錢，如果是十年前，那買套房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但是現在就扯淡了。在這個山村裡你能買到房子，土地。

什麼都可以，但是你就是重新蓋不起，宅基地有的是，但是沒人回來，山高水遠的運輸成本就已經上天了，更別提其他的成本，在這裡沒有什麼新房子，也沒有讓他們安身立命的地方。

村裡的村長暮氣沉沉的從村頭路過，他看著村頭這十幾個村裡剩下的小夥子，最後還是咬著牙。

「拚命也出去，賺錢都出去，千萬別回來了。「老村長站在他們的面前，意味深長的說道。

他已經疲憊的彎下腰了身體也佝僂了。

再也沒有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當年他還是看著別人創業的傳奇的，想要讓村子變成富裕的村子。

但是有一點他沒想到，地理位置是這麼重要。

港島首富曾經說過，房子什麼最重要？

地段，地段，還是地段。

他們村子的位置太不好了，遠離城市，土地貧瘠，再加上沒什麼建設道路的價值，他們村裡現在別說發展了，就連生活都是問題，自給自足是夠了，想要賺錢就做夢吧。

貧困村他們都已經連續拿了十幾年了，還是沒有改觀。

誰來了都是頭疼的，畢竟什麼都沒有，現在人也沒了。

就剩那麼一些老頭老太太了，還能幹什麼。

一群稍微年輕的男人就坐在這裡，愁眉不展。

他們也是知道的，繼續留在村子里別說娶媳婦之類的了，活著都是問題。

「要我說，咱們走吧，出去拼了一把子力氣，拼了一股勁兒，咱們來他一次大的。」他們咬著牙互相看著。

每個人都有些心驚。

剛才張文佐的話嚇了他們一跳。

他們想到了村子里的傳統，一個運用了幾百年，又遺落了幾十年的傳統。

把頭。

在他們的傳承中，當揭不開鍋了，當到了最後的苦悶的時候，當到了最後必須要奮鬥的時候。

到了不拚命就要餓死的時候，他們村子里，從來都是運行這個把頭機制的。

當最後實在是扛不住了，村子里所有的壯年男丁帶上家裡所有的錢，到村頭來抽籤抓鬮。

十年苦力，十年無私奉獻，只要一個把頭。

被推舉出來然後抓鬮成為把頭的人不許結婚，不許娶妻，不許生子，必須要在這十年之中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賺錢上，都放在給大家找出路上，直到十年期滿或者中間大家每個人都已經富了。

這個時候他們才能娶妻生子。

而在奮鬥之初，所有人不允許拿一分錢，把頭負責管飯，管住。幹活的時候要拚命，做生意的時候要忠誠。

這個時候村子里所有人都是一個人，所有人都為了給把頭一個人賺錢。

當他打開局面，賺到錢，有了社會關係和地位之後，必須要回饋每一個村民，幫助他們置辦自己的生意，不管是在上游還是下游產業，必須讓每個人都有資格娶妻生子買房，完成當時社會的基礎目標。

然後，大家形成一個商業整體，拼下去。

這是最後、最後的方法，整個村子活不下去才這麼乾的，因為他們不知道這個推選出來的把頭人選十年的時間能不能抗住。

但是現在。

扛不住也要抗，一群老爺們眼看著要打一輩子光棍，要特么的斷子絕孫了，村子也沒人了，他們現在比野狗都不如，那人也是會化身成餓狼的。

畢竟，從古至今，他們從村子里紅著眼睛走出去，一般都沒有什麼太多的資本，那必然是豺狼一樣的。

在最古老的時候，他們甚至下山出村的時候只帶著一天的乾糧，還有一把刀。

全家所有資產買的刀，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買賣。

窮瘋了的人是瘋狂的。

當這個時候，一群人已經圍了一圈，在他們的中間有那麼一個簽筒。

「大家都同意選把頭么？不同意的趕緊退出，這不是開玩笑的，十年時間咱們可就都四十多了，都不是年輕人了。」他們也是非常的痛苦。

這種事都是年輕人乾的，三十多的老爺們了，被逼著拚命，從古至今他們村子還沒有這樣的情況呢。

「咱們郝家兄弟幹了，再這麼下去咱們可就真什麼都沒了。我們家現在還斷子絕孫呢，反正我們不當把頭，只希望幾年之後能找到媳婦。「兩個精壯的爺們說道。

他們平時都是工地搬磚，裝修公司接活的。平時收入不少，去了房租吃住也能剩不少，但是想買房？

痴心妄想了。

其他人不競選的也退後一步，認為自己沒能力的也退後，三個人以上投否決票不去競選的，也都退後一步。

最後，只有兩個人站在人群中央。

其中一個是張文佐，另一個叫鄭亮。

他們兩個之中，張文佐是出去做生意失敗的，也算是成功過，而鄭亮現在混建築工地，也算是半個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