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是一個本不該，也本無法出現的人。

劉正風的確是下落不明沒錯，他們沒看到劉正風死在他們眼前也沒錯，可那是因為他們很清楚，劉正風死定了。在那樣的狀態下，別說是一個劉正風了，就算再給他三條命，他也一樣要死。

左胸、右胸分別被長劍洞穿，頭上被飛蝗石開了個洞，全身上下單單是深可見骨的傷痕就有四處，其他傷痕更是多不勝數。

劉正風怎麼可能還活著？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然而，此時此刻，劉正風確實正面色蒼白、渾身包裹的像個木乃伊一樣，在兩個衡山派弟子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那張平日里總是帶著溫和微笑的臉上，現在赫然滿是悲憤。

「莫離師妹，你覺得很好奇嗎？覺得……很不可思議嗎？為什麼被你一劍捅穿了胸膛的人，會再次出現在你面前？」諸葛暮煙高聲說著，面上卻壓抑不住的露出了幾分憤懣之色。

紫夜細九聽著諸葛暮煙那微微顫抖的聲音，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得，這小子到最後還是沒能控制住。算了，反正已經到這會兒了，就算諸葛暮煙真的又情緒化了也無所謂，局勢已經不可能再被反轉了。除非……

除非現在跳出來一個登天境的高手一指頭戳死劉正風。

不過，現在誰要是真的跳出來一指頭戳死了劉正風的話，恐怕……呵呵呵，今天到場的各大派會聯合起來把那人追殺到死。

「難道是莫離殺了劉正風？」

「嘿，你們別說，還真有可能啊。劉正風死了，不管怎麼琢磨，對莫離都是特別有利的一件事啊。」

「對啊，而且金宏浚不是也說追殺他的人當中也有衡山派的弟子嗎？這當中說不定真的有什麼聯繫呢。」

莫離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她低著頭，而在她身邊的莫棄、莫遺以及其他人則是各個面如死灰，不知該怎麼辦是好。

莫離很希望自己現在能夠往前走一步，然後義正言辭的開口呵斥諸葛暮煙，說他是血口噴人。然而她做不到，不是因為什麼可笑的羞恥心或是良心，而是因為，不管是殺莫大先生還是殺劉正風，都是她親自動的手，不加掩飾的，用衡山派劍法殺的。

劉正風抬起一隻手，指著莫離，眼眶慢慢紅了起來。他實在想不通，莫離為什麼會對區區一個衡山派的掌門之位那麼感興趣？他更想不通的是，莫離為什麼不在動手之前，告訴他和他師兄莫大先生，她想要做掌門。

莫離在出手殺他的時候，還親口講述了她是如何將莫大先生一劍封喉，然後請一位使刀的高手在莫大先生的遺體上製造傷口的。

「你、你好狠的心啊！」劉正風嘶啞著嗓子，莫離在殺他的時候，傷了他的氣管，如今還在治療之後的恢復期，開口說話的時候還是依然會很嘶啞「莫離，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你知不知道師兄他本就準備在並派的時候將衡山派的掌門之位傳給你！？」

莫離的身體突然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片刻之後，她抬起頭，看著雙眼通紅，臉頰上有淚水流淌而下的劉正風，只覺得自己的腦海裡面一片空白。

看著這一幕，有人覺得很難過，有人覺得不可思議，有些人聽不到劉正風的話，有些不明就裡，有人則在幸災樂禍，還有的人面色如常，不知作何想法。

莫離都不在乎了，那些人的想法。

她只想知道，劉正風說的是不是真的。莫大先生真的準備要把掌門之位傳給她嗎？

她想要開口問問劉正風，但是轉念一笑，她又在心裡自嘲地笑了笑，沒必要問了，答案其實很顯然了不是嗎？

劉正風說的自然是真的，原因很簡單，若是沒有這檔子事的話，劉正風大可以很乾脆地站在道德制高點去斥責、喝罵她，完全沒有必要拋出這麼一個謊話。這樣一句話固然能夠讓她更加為千夫所指，但是同時也讓衡山派淪為了笑料。

劉正風沒必要這麼做。

這一刻，莫離突然想到了自己之所以會做下這一切的原因。

說實在的，有點可笑，這麼大個人了，在利益的面前居然失去了自我，輕而易舉地被別人蠱惑，成為了別人手裡的刀。

蠢死了，現在回頭想一想，衡山派的掌門，聽起來還挺不錯的，可是如果真的做了，這一次成了他手中的刀，往後呢？把柄在他的手裡，他揮向哪裡，自己還不是就要刺向哪裡？從今往後，身不由己，看起來權力大了，實際上還不是要給人做嫁衣裳？

所以，為什麼當初還會這麼做呢？

或許，是因為嫉妒？

這不也是那人會做出一系列動作，包括鼓動自己的原因嗎？

嫉妒害人啊……

莫離沒有回答劉正風的逼問，也沒有去看一臉義憤填膺的諸葛暮煙，反而扭過頭去看向了自己的兩個妹妹莫棄和莫遺。

「姐姐我好像……做錯事了啊。」莫離輕聲呢喃道。

三姐妹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都極為熟悉，雖然不至於說完全心有靈犀，但往往彼此的一個眼神，就能讓她們猜測到對方的想法。

「嗯，沒事，我們在。」莫棄和莫遺兩個人點了點頭，對莫離做出了鼓勵。

「劉正風。」莫離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開口道：「殺你和莫大先生的確是我們三姐妹所為，但是希望你們能放過南嶽閣的其他人，他們只是受我們指示罷了。」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們三個人的想法，然而，偌大的場地上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為她們三人開口的。就連南嶽閣的那些幫眾都不曾有一人開口。

從開始到現在，她們三個人真正的親信，一直都是她們身後這二十個衡山派弟子。

「木小九！」莫離從腰間鞘中抽出長劍，架到了脖頸一側，然後突然大聲喊道：「小心方夜……」

莫離的話，終究沒能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