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到了老匡的家裡,一進門我就聞到了一股子類似於什麼東西在發酵的味道。屋裡沒怎麼打掃,看起來有些凌亂。客廳里坐著兩個婦女,兩人正在低聲說著什麼。見我們進來,兩人連忙起身相迎。
「這是我老伴兒,她是我兒媳婦。孫子在這邊照料了幾天,實在熬不住我讓他先回去休息了。」老匡對我介紹起那兩個婦女來。我對二人點頭致意,算是打過了招呼。
「你們坐,我去燒水給你們泡茶!家裡有個病號,所以髒了點,大家別介意啊!」老匡的老伴急忙朝著廚房走去道。
「坐吧,先歇會兒咱們再去忙正事。飲水機壞了,一直也沒空去換。最近整天焦頭爛額的,做什麼都沒有一個章程。反正就是糊塗著過,過一天算一天。」老匡將堆積在沙發上的衣服朝一旁拿了拿,然後示意我跟老趙坐下。
「家裡出了這麼檔子事情,哪裡還有心情去管這些瑣碎事。等把小匡的事情辦好,你們再好好打掃吧。讓家裡別忙活了,江兄弟也很忙,坐一會兒就去把病先看了。能不能行,今天一準給你們個答覆。」老趙看看人家家裡的情況,用膝蓋輕輕碰了碰我起身說道。我跟著他一起站起來,示意老匡帶我先去看看。老匡見狀連忙起身,將我們朝著房門緊閉的卧室裡帶去。輕輕打開門,那股子酸醋的味道顯得愈發的濃郁。這股子味道刺激得我們不由輕咳了起來。
「也不知道怎麼了,自打成這樣之後,他身上就多了這麼股子怪味。不管咱們怎麼給他擦洗,這味兒就是去不掉。」老匡既有些擔心,又有些尷尬的對我們說道。屋裡的光線很暗,大白天窗帘也都拉得嚴絲合縫,沒有漏進來半點陽光。床上蜷縮著一個人,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雖然屋裡開了暖氣,可看他的樣子好像依然還是很冷,時不時的身體還會顫抖幾下,並且發出幾聲呻.吟!
「把燈打開,然後你們先出去。我不喊你們,不要開門!」我對身邊的老趙和老匡兩人說著,然後邁步走進了房間里。
「聽他的沒錯!咱們就在外頭等就是了,留下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會給他添亂!」老趙跟老匡說著,自己則是先回到了客廳里坐下。老匡將燈摁亮,隨手把門又給關上了。等到門鎖發出咔一聲響,我伸手拔出別樣紅,提著它就到了床上小匡的身邊。自打進門開始,我就察覺到了小匡身上的不對勁。我的左臂開始有些溫熱,從熱度上來判斷,這個附著在小匡身上的東西實力並不強。甚至它還不如一隻小殭屍那麼有實力。
「你別走,別走!」隨著我的接近,附著在小匡身上的幽魂有些懼怕的想要離開。反倒是小匡這個時候,嘴裡開始說起了話來。
「咱們說好了要在一起的,要在一起的!我都快60了,還有多少年頭可活,早死遲死都一樣。我等了你一輩子,你也等了我一輩子。剩下這點時間,我誰都不想見,只想陪著你把它走完。」小匡的話,讓我停下了腳步。
「怎麼個意思,這是跟女鬼戀上了?」我心裡琢磨著,朝著他枕頭邊上的書看了過去。書皮兒上寫著三個大字,西廂記!
「是要我捉你出來,還是你自己出來?」我隱約記得這是本描寫小伙兒半夜翻牆私會妹子的故事,將眼神從樹上挪開,我站在床頭低聲說了句。話音未落,就聽到一陣哭泣聲傳來。隨後一個年齡差不離二十齣頭,穿著我爸那個年代的衣裳的女人貼著牆角顯露了身形。
「我,我不是想害他的。要是沒什麼變故,跟他過一輩子的人本應該是我,而不是外頭那個女人。我走之前只是想來看他最後一眼,原以為他已經把我給忘了,想不到他卻一直把我藏在心裡。」女人擦抹著眼淚對我說著她跟小匡之間的這段感情。
「所以最後你就留下了?你留下也改變不了什麼。哦,可以改變。原本他可以活到八十,你這麼一來,估計也就這幾年的事情了。你要是再多留幾天,他家就該準備辦席了!」我搖搖頭對那女人說道。愛情,在的時候不去爭取,非要把自己的決定推到命運的頭上去。等沒了,回頭再去哭天抹淚萬種糾纏。這是對於感情最不尊重的一種做法。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一直哀求我留下,留下陪他。我一時心軟,就做出這種糊塗事!我沒想過害他短命,半點都沒有想過。」女人聽我這麼說,頓時就慌了神。
「不怪她,都是我的主意。命是我自己的,我不願意活到八十行不行?這輩子我就什麼都聽家裡的安排,甚至連什麼時間起床,什麼時間上廁所,什麼時間去吃飯,什麼時間睡覺。去哪裡上班,找什麼樣的媳婦,通通都得聽家裡的。但凡一樣不聽,就是忤逆,不孝!我快60了,我活夠了,死之前讓我自己做一回主行不行?別拿關心和愛來壓我,我承受不起!」眼眶發黑,兩腮凹陷下去,已經沒什麼人樣的小匡忽然起身看著我說道。
「你可以走了,誰來都沒用。我已經厭倦了,不想再這麼下去了。這輩子我從來都沒有自主過,這次拜託你們,讓我自己做一回主吧。別跟我提家庭,也別跟我提孩子。孩子大了,孫子也成年了。父母都有退休金,用不著我去贍養。就讓我不孝一次,讓我忤逆一次成不成?」小匡看著我咳嗽幾聲,忽然笑了笑說道。
「這就是你的決定?」我當然不會去跟他說道理,因為他的年齡跟我父親差不多,懂的道理自然也會比我多。既然他自己不想活,我拉也拉不住的。
「嗯,辛苦你白跑了一趟,抱歉啊!」小匡對那女人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來,然後對我拱手說道。見狀我二話不說,收刀轉身開門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