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上方，一盞亮紅色的燈熠熠閃動。

這是仍在進行手術的意思。

蘇晚忐忑地坐在江雪城身旁，心中閃過許多思量。

彷彿看穿了蘇晚的忐忑不安，江雪城伸出修長的手，將手掌覆蓋在蘇晚的手背之上。

「晚晚，不用慌，冥夜很快就出來了。」

江雪城雍容地坐在蘇晚身旁，兩腿交疊，那雙湛黑色的眼眸像是藏著粼粼星光，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相信他所說的話。

蘇晚沉默了幾秒，終於還是朝著江雪城點點頭。

她微微咬著下唇，知道自己的心頭的忐忑其實半點作用也無，只會加劇她的慌亂。

都到了這個地步，就算她說要放棄，那冥夜會放棄嗎？

所謂的擔心，更像是一種弱者的借口，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每一個人的性命，都彷彿息息相關。

唯獨能祈禱，他們都能沒事。

……

就在蘇晚鎮定了些許時，忽然看到那盞手術室上頭那盞亮紅色的燈，倏然就變成了水綠色，一閃一閃，像是幽深的湖水！

怎麼這麼快！

「雪城，這是手術成功的意思嗎？」

蘇晚心內咋舌，她不由自主地望了旁邊的青年一眼，同時伸手指了指那個亮起的綠色燈盞。

「應該是好了。」

江雪城朝蘇晚遞去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而後倏然站起身來，走向那個緊閉的手術室門。

蘇晚見江雪城走過去，也連忙離開座位，快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恰在這時，厚重的銀色手術室門陡然被打開了。

現出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

對方穿著一身蒼白色的手術服，但套在那個筆直修長的身影身上，哪怕是這樣一身病號服，卻仍然顯得分外好看。

蘇晚對上那雙翡翠色的妖異瞳眸，頓時鬆了口氣。

「冥夜，你沒事吧？」

蘇晚揪著江雪城的手，忍不住率先發問。

冥夜朝蘇晚淡淡地點了點頭，而後立刻別開目光，朝蘇晚旁邊的江雪城看了過去。

「晶元植入的很順利。」

或許是因為剛剛進行了一場手術的緣故，冥夜稜角分明的臉上，眉宇未曾舒展開，現出淡淡的疲憊。

江雪城伸出手，他朝冥夜點點頭，十分自然地拍了一下冥夜的肩膀。

「辛苦你了。」

蘇晚看到這一幕，心裡不覺有些訝異。

雖然跟江雪城認識這麼久了，兩人的關係自然是親密無間。

也正因如此，蘇晚才越發體會到自家這個男神大人是有多麼不近人情，對於不太親近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這樣近距離的接觸！

而且還是江雪城主動拍了冥夜的肩膀！

冥夜也沒有任何閃躲的意思！

真是稀奇！

蘇晚回想起江雪城以前對冥夜那絲隱隱的醋意與排斥，忍不住捏了一下江雪城的掌心，張口就是揶揄。

「這是天上下紅雨了嗎？我怎麼覺得你們倆的關係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不能怪蘇晚驚訝！

實在是……這一幕……要是不知道內情的人看見了，或許以為江雪城和冥夜是親生兄弟也不一定。

呃……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冥夜和江雪城的關係確實比親生兄弟還要更加親近。

畢竟，他們擁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DNA。

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

江雪城看到蘇晚眼中促狹的笑意，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下蘇晚的鼻樑。

「怎麼，看到我和冥夜關係變好你還不樂意？」

昨天夜裡，江雪城和冥夜就進行了一番長達兩個小時的交流。

解釋了許久以來的誤會，更暢談了一番關於神廷和大祭司一類的事情。

或許是兩人基因也如出一轍的緣故，腦迴路驚人的相似，有時候對方不用說完下半句話，另一個人已經領會了他的意思。

也正因為這樣，江雪城對冥夜那種隱隱的敵意淡去，忽然就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蘇晚拿開江雪城作亂的手，而後忙不迭地朝江雪城呲牙咧嘴，扮了個大鬼臉。

「誰不樂意了呀，你別沒事就捏我連。」

一旁的冥夜看到蘇晚和江雪城這副毫不避人的親昵，忽然心中生出幾分艷羨。只是很單純的羨慕。

如今看到蘇晚和江雪城兩人過得這樣好，他心中對蘇晚那一點點微妙的悸動也就徹底放下。

他本來就不是強求之人，而看到蘇晚過得好，那就夠了。

冥夜不曾真正體會過人所謂的「感情」，他活了這樣的長的時間，大半部分的日子卻都是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實驗室中度過的。

只有滿滿的麻木冰冷，卻不懂，與旁人兩情相悅會是什麼樣的滋味。

會是像江雪城這樣，想捉弄蘇晚嗎？

會是像這兩人一樣，隨時隨地都能鬥嘴，又突然相對一笑嗎？

會是像昨天江雪城同自己夜談時，提到蘇晚身中CHK三號病毒，恨不能自己代替她承受那些痛苦，殺了大祭司以後快嗎？

腦海中浮現出這些複雜的思緒，不知為何，冥夜的腦海里卻突然閃過了蒂雅的面孔。

想起蒂雅逗樂喵喵時的開懷大笑，想起蒂雅對自己那種若有還無地小心討好，想起蒂雅在電梯間里抱著自己嚶嚶墜泣的樣子。

甚至，想起蒂雅被那些骯髒的人壓在身體之下，他幾乎是赤紅了眼睛，直接殺了那些人。

可是，即使是這樣，也抹去不了蒂雅承受的痛苦。

看到蒂雅默然流淚的樣子，冥夜忽然覺得，寧可承受那些痛苦的人，是自己。

這種種情緒，到底是因為愧疚自己沒有保護好她，還是因為別的？

冥夜看著仍在同江雪城嬉笑的蘇晚，下意識地抿了抿唇角，拿蘇晚同蒂雅做對比。

他忽然覺得，比起近在眼前、笑意盈盈的蘇晚，還是遠在千里之外的蒂雅來得更加鮮明些。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女孩子，就這樣走進了他的腦海中，一顰一笑，難以抹去。

這種情緒，到底是因為同情蒂雅的處境……

還是因為……他喜歡她？

即使表面嬌蠻跋扈，但也能對一隻流浪的小貓，付出點點滴滴的愛與耐心。

意識到自己的心境變化，冥夜陡然一驚。

他十指攥起，神色倏然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