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情比起她的命，都不重要？

蘇晚眨了眨帶淚的杏眸，只覺得這一生當中，沒有聽過這樣動人的情話。

不過這情話的代價，實在太沉重，沉重到讓蘇晚覺得擔負不起。

江雪城用自己的行動證明，即使是用自身的健康為代價，他也希望她能活著。

或者大不了……一起死。

也好過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活著。

蘇晚在江雪城懷裡微微蜷縮著，她眼眶已經完全通紅，眼淚一滴滴地往下掉，順著江雪城的臉滲進他的肩頸里。

燙得令人心痛。

「雪城……」

蘇晚悶悶地喚了一聲江雪城的名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只能喊江雪城的名字。

「我在。」

江雪城垂下頭，倏然間用唇輕觸了一下蘇晚的額頭。

一觸即分，沒有半點雜念，也沒有半點對未來的憂懼，卻顯出濃濃的寵溺。

對蘇晚一個人的寵溺。

蘇晚倚在江雪城的懷中，沒有再說別的，只是不斷重複著江雪城的名字。

「雪城。」

彷彿這樣子喊江雪城，就能將心裡所有的憂懼都排除開，一瞬間地老天荒。

「我在。」

江雪城不厭其煩地這樣說，順勢將蘇晚朝自己懷裡籠得更深了些。

山洞中篝火燦亮，枯枝敗葉噼里啪啦地燃燒著，散發出一陣令人無法忽視的木香。

而蘇晚和江雪城彷彿怎麼都不厭倦這種語言遊戲，繼續重複先前的話。

「雪城……」

「我在……」

直到這樣重複了十幾遍，蘇晚才停止了這種喊名字的行為。

江雪城和蘇晚靜靜地靠在一起，本來蘇晚還需要擔憂自己身上的血痕滲到江雪城的傷口之上。

此刻兩人徹底沒有間隙。

既然都中毒了，那就一起吧，哪怕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蘇晚都開始自暴自棄了，不過即使如此，蘇晚也無法否認，自己心裡還有一絲帶著酸澀的甜蜜。

這樣短暫的二十年，卻有一個人願意傾盡一切甚至為自己付出生命，真是宛如童話一般。

江雪城低下頭，看到蘇晚眼眶紅紅的，但總算不流淚了，心裡一片憐惜之情。

他伸出手，淡淡拂去蘇晚臉上殘存的淚痕。

「晚晚，你在想些什麼？」

蘇晚在江雪城懷裡縮了縮，聲音淡淡的，帶著幾分哭過之後的嘶啞。

「我在想你。」

蘇晚很少這樣直白地承認自己想江雪城，這男人實在太自戀了，她怕助漲江雪城囂張的勢頭。

蘇晚清澈的聲音掠入耳中，江雪城一怔，他定定地凝視著蘇晚，眼眸深了深，唇角的那抹笑容弧度卻情不自禁地擴大。

「想我做什麼？我就在這裡，你不用想，直接就能觸碰得到。」

江雪城說著，摟著蘇晚的手臂不覺抱得更用力了些。

抱著她的感覺，這樣好。

早在蘇晚出現的那一刻，江雪城就不自覺地受她牽引，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在他心中烙印得那麼深，根本無法剝離出他的生命。

江雪城確認，她就是自己失去的那根肋骨。

……

兩人就這樣靜謐地擁坐了一會兒，到後來，兩人齊齊沒有說話。

只餘下枯枝燃燒的聲音。

四下靜得出奇，蘇晚甚至能聽到江雪城的心跳，鏗然有力。

過了許久，蘇晚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肚子發出一陣咕咕咕的聲音。

蘇晚之前的注意力都在生與死的重大命題上，完全遺忘了肚子餓這件事。

雖然蘇晚不覺得自己餓，不過身體卻分外誠實。

確實，從中午到現在，她和江雪城都水米未進了。

蘇晚聽到那個肚子咕咕叫的聲音，頓時覺得有些尷尬。

而江雪城唇角現出一抹促狹的弧度，他面上笑容清淺，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

「晚晚，要不是你肚子叫，我都忘記我們倆那麼久沒吃飯了，我去給你找點東西吃吧？這裡有火，我們可以捉幾條海魚吃。」

江雪城說著，便鬆開抱著蘇晚的手臂，落落大方地對蘇晚說了一句。

「我跟你一起去吧。」

蘇晚聽到他的話，自然能聽出那打趣的語氣，蘇晚臉上不覺泛出一陣薔薇似的淺緋。

原先她臉色蒼白，此刻因為羞赧冒出的紅暈，顯得氣色好了不少。

蘇晚話音落後，便想要跟著江雪城站起身。

然而江雪城卻按住她未曾受傷的肩膀，臉色淡然無比。

「不用，你留在這裡等我吧。「

如果不是他此刻還受著傷，雖然已經凝合了血痂，但看起來傷口仍然十分猙獰。

畢竟蘇晚沒敢走太遠，介於江雪城自身的癒合能力，索性就沒有去找淡水水源。

「不，雪城，我要跟你一起去！」

蘇晚急急地喊了一聲，而後固執地站起身來，一點點掰開江雪城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剎那間，四目相對。

江雪城湛黑色的眼眸微怔，而蘇晚凝眸看著他，神色極為堅定。

「李醫生不是說，因為吸食他人血液感染到CHK三號病毒的人，會即刻產生低燒或者身體麻痹之類的反應，我怕你突然昏厥。」

江雪城回想了一下李醫生的話，他猶疑了幾秒，終於還是點點頭。

……

不過搗鼓晚餐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

那就是需要江雪城先給自己正骨。

原先從懸崖上墜下的時候，江雪城比蘇晚慘多了，不幸撞上了礁石，所以腿骨折了。

看到江雪城英俊的臉上汗珠隱隱，蘇晚有些不忍，她凝眸望著江雪城，心疼得縮成一團。

「很痛嗎？」

蘇晚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清澈的杏眸中流露出幾許關切。

「沒事，我骨頭折得不算嚴重。」

江雪城淡淡地搖了搖頭，其實這還遠比不上先前從懸崖上一墜而下的痛楚。

蘇晚見江雪城這樣說，雖然仍然未能放心，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只聽得一聲沉悶的咔嚓聲，江雪城的腿骨便已經正好。

本來是不該讓病人去海灘邊捉魚的，只是現在沒有辦法，蘇晚也只能先委屈江雪城了。

大概唯一只能祈禱江雪城體質好一點，不要二度感染。

像江雪城說的那樣，即使死，也先做個飽死鬼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