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靜悄悄的，只能聽到蟲子的鳴響聲，一種壓抑的氣氛悄然降臨。

蘇晚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心下意識地開始揪疼。

「諾諾它是不是……」

蘇晚眼眶中冒出一滴豆大的眼淚，她哽咽著，忽然不敢再說下去。

其實蘇晚內心並不像外表表現得那麼堅強，有些事情一旦要直面，就總是讓人覺得心底被挖了一塊。

空落落的疼。

蘇晚從來沒有想過，在來這裡以後，她欠的最深會是一個機器人。

從一開始到現在，相識不過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卻足以讓她銘記一生。

初次見面，她記得自己是在那個垃圾星上，意識混混沌沌的，只有聽到那個溫柔的可愛童音在呼喚自己，一聲一聲，將自己叫醒。

如果不是諾諾，她大概早在很久之前就是一具屍體了，更不可能同江雪城相遇！

蘇晚越想越覺得內疚，她用力地揪著江雪城的衣袖，眼眶中淚水瑩然。

「諾諾它……是不是……死了？」

最後兩個字，蘇晚說得很艱難。

像是從牙齒縫間逼出來的一樣，帶著壓抑，帶著慢慢的無措。

對於一個機器人來說，本來就是冰冷無情的機械產物，用上「死」這樣的人類詞語未免顯得有些怪異。

但諾諾對蘇晚來說，絕不僅僅是一個機器人那麼簡單，諾諾更像是蘇晚的親人，相依為命，彼此依靠。

江雪城看到蘇晚這麼難受，頓時被嚇了一大跳，心裡更是為蘇晚心疼。

他以前不能理解諾諾對蘇晚為什麼這麼重要，但是在看到督察官發來的航空港錄像，看到那個殘破的機器人盡全力護著蘇晚，忽然就懂的了這種感情。

「我都還沒說什麼呢，你別自己嚇自己！」

江雪城也情不自禁地開始慶幸，當時那個督察官上交諾諾的時候，他沒有一心想毀了它，而是為蘇晚留下了她。

無論如何，他總是捨不得讓蘇晚難過的。

望著眼眶發紅的蘇晚，江雪城心底軟得不成樣子，聲音也不自覺地放得越發輕柔。

蘇晚聞言，忍不住抬起頭看向江雪城，眼裡摻雜著希冀的光。

「真的嗎？那怎麼說，諾諾它沒有事情嗎？」

江雪城聞言神色一滯，他伸出手，淡淡地拂過蘇晚鬢邊的一縷碎發。

「不能說完全沒有事情，你的機器人本來就老化的很嚴重，接著又在航空港上被人擊中數槍……」

蘇晚聽到江雪城的前半句話，心裡那根綳著的弦驟然斷裂，開始嗡嗡作響！

她指甲揪得死緊，眼中一片雨霧。

「那能修得好嗎？」

蘇晚吸了吸鼻子，她望著面前一臉從容不迫的男人，努力讓自己相信諾諾會沒有事。

江雪城看到蘇晚泛著淚霧的眼眶，下意識地伸出手，開始抹去蘇晚臉上那幾滴晶瑩的眼淚。

蘇晚真是個小哭包，太愛哭了。

他一直覺得蘇晚笑著的時候最好看，就好像是個溫暖卻不刺目的小太陽，讓人心底忍不住覺得喜歡。

他想要拼盡一切的努力，讓蘇晚以後所經歷的每一天，都能眉眼帶笑，不會感覺到任何悲傷。

「晚晚，你別哭，」江雪城有些無奈地看了蘇晚一眼，他聲音溫和，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相信他：「你先聽我說下諾諾的狀況。」

蘇晚聽到江雪城的話，莫名地就安靜了起來，極為認真地點了點頭，只是眼眶仍是紅紅的。

「你說，我會好好聽著。」

江雪城見蘇晚的情緒總體穩定下來，心裡忍不住鬆了口氣。

其實他為人涼薄，最不擅長的就是安慰人。

如果有別的人在他面前哭鬧，江雪城第一個會感到厭煩，只有蘇晚不同，在看到蘇晚難過的時候，他總是下意識地想讓她開心起來。

江雪城凜了凜神色，極為認真地同蘇晚分析諾諾現在的狀況。

「你那個機器人身體是破碎老化得差不多了，不過這些都不是很重要，我們可以重新給它用純的銀淚礦造一個身體，保證比以前堅韌百倍。」

江雪城說得輕描淡寫，然而如果有懂行的聽到，肯定會慨嘆江雪城實在太出手豪奢。

銀淚礦哪怕是一小塊，也是有價無市的存在，諾諾之前的軀殼是用銀淚礦和其他金屬一起製成的，但蘇晚要修的時候，仍然覺得頭大如斗。

可是現在，江雪城卻是準備直接用純銀淚礦打造諾諾的軀殼，那價值更加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蘇晚此刻正在揪心諾諾的狀況，哪裡會有心糾結銀淚礦的問題。

江雪城伸手撫了一下蘇晚的頭髮，他眸中帶著關切，終於把諾諾現在最要緊的狀況給說了出來。

「修復你機器人最難辦的一點，就是記憶存儲的問題了，它不幸被人擊中了工作核心區的記憶晶元。」

蘇晚聞言頓時怔住了。

言下之意就是，諾諾被修復好后，將不會記得她這個不稱職的主人嗎？

蘇晚的心揪得更緊，機器人和人畢竟不同，如果記憶晶元報廢了，那就代表著原先的那個「它」便不復存在。

江雪城看到蘇晚擰出皺痕的眉心，下意識地伸出手，幫蘇晚一點點撫平。

「晚晚，你也不用太過焦慮，就現在的情況，也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江雪城頓了頓，他回想著上次見到諾諾的狀況，終於有了一個相對溫和的措辭來安慰蘇晚。

「怎麼說呢，諾諾它的記憶晶元被及時搶救回來了，不過暫時還沒能完整復原而已，它可能會不記得一些你跟它之間的事情，甚至不記得你。」

像是生怕蘇晚傷心，江雪城又忙不迭補充了一句。

「但諾諾還是之前的諾諾，如果復原不了記憶晶元內的存儲信息，我也不會讓人擅自亂動。」

蘇晚聽到這句話，神色不由得有些恍惚起來。

她唇角發澀，臉上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是她命中帶衰嗎？

為什麼一個兩個的都會被她連累，而後都會忘記她？

江雪城是這樣，現在連諾諾也是這樣了……

蘇晚強打起精神，她捉著江雪城的衣袖，眼神中滿是希冀。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