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曉黎被她看得背脊一涼，只覺得陳芬如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太不舒服了，不過她們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怕，便順著她的話問，「怎麼壞的？」
陳芬如那張微微有些僵硬的蒼老面孔上還是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眼珠子動了動，眼底深處有那一瞬間瀰漫起深沉的恨意，但很快就煙消雲散了，就像那抹恨意的出現只是一個錯覺。陳芬如語氣平平，一開口，那聲音愈發難聽了，「十年前，你母親偷偷歸國，霍連凱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偶然遇見了她，便見了她一面。」說到這裡，陳芬如突然語氣不屑地哼笑了一聲，「那時候，都過去了
十年，他居然還在做夢，還是想要得到你母親……」「……以前我們住的不是老宅，是棟別墅，當時宅子里除了傭人，只有我和另一個女人生的賤種，夜裡起火了，煙進入了房間，窒息一般的感受，嗆人，很嗆人，我是被煙熏醒的，想要跑，推門，發現房間
的門是反鎖的，我恐懼了，害怕了，房間里的溫度那麼高，我即將會死，不是被煙熏死，就是被火活活燒死，可是怎麼恐懼害怕，我怎麼也逃不掉，我就在那烈火的濃煙中熏壞了嗓子……」
陳芬如描述的很細緻，她表情上的恐懼很逼真，眼中的情緒也很深入，就仿若情景再現一般，崔曉黎看著她的表情，甚至眼前也出現了那樣一副大火肆虐的場景，心底里也有些慌。
陳芬如這時候卻笑了，打破了崔曉黎的那點身臨其境之感，她似笑非笑的說，「知道那火是誰放的嗎？」
看著眼睛深處重現浮現陰鬱的光芒的陳芬如，崔曉黎沒有說話。
陳芬如也沒想崔曉黎去猜去回答，她說，「是我的丈夫，霍連凱，每晚睡在同一張床上的男人，他的心可真狠……」
崔曉黎此刻其實是很同情陳芬如的，有這樣一個可怕的男人同床共枕該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噩夢呀。陳芬如沒有說自己是怎麼從那場大火里逃出來的，她扯了扯嘴角，抬起乾枯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略微僵硬滄桑的臉，笑著問，「是不是覺得我這張的臉很可怕？老得都比霍連凱那老東西還要快。」頓了下語
氣，她又繼續說，「是因為……那次大火我被煙熏得暈了過去，我以為我會死，但是沒有，我沒有死，醒過來了，我的身體很難受，全身都疼，但我有知覺，我很高興我沒有死……」「可就在我為自己沒有死而感到幸運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毀容了，不，不能說是毀容，應該說是大面積燒傷，我的臉，我的手臂、背部、脖子、胸前、大腿……基本上沒有一塊肌膚是好的，當時我很崩潰，差點就自殺了，因為那時候我才三十多歲，正值女人容貌的最後一段絢麗的時期，可是那場大火無情地毀了我的臉，我沒有自殺，我一直都在做植皮手術和整容手術，花了十年，身上的疤痕才好得七七八
八，而這張臉……」
陳芬如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手有些顫，聲音有些抖，「卻是徹底地毀了，整完容以後它僵硬了，前不久才恢復成這副能見人的模樣，可是我已經韶華老去，過去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不像你……」陳芬如的視線直直睨向崔曉黎，她那雙布滿細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在崔曉黎還沉浸在陳芬如毀容的震驚和同情當中，陳芬如把自己乾枯細瘦的手指觸向了崔曉黎白嫩的臉頰，粗糙的手指一寸寸滑過崔
曉黎的額頭鼻子臉頰和下巴，陳芬如勾起嘴角笑得詭異而又冰涼，「皮膚光滑，容貌姣好，美得正值青春。」
也不知道是不是陳芬如的目光太過於滲人，崔曉黎一時之間就忘了躲閃，等到她臉頰邊的一縷髮絲被陳芬如乾燥的手指扯到吃痛時，崔曉黎方才回神，迅速避開陳芬如的手。見崔曉黎狠狠皺了皺纖細漂亮的眉毛，陳芬如臉上也沒有尷尬的表情，她收回了手，繼續笑著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母親時，是在二十年前，她也是跟你差不多的年紀，一樣的年輕漂亮……當時霍連凱一眼
就看上了她，可惜她一直都不買他的帳，她數次拒絕霍連凱，或許也正因此，霍連凱才會對她一直念念不忘，十年前是這樣，二十年後的今天亦然……」「也正因此，十年前，為的只是讓你母親和他在一起，他對我下了狠手，然而，他真是痴心妄想的可笑，你母親又怎麼會跟他在一起？當初就沒有答應他，現在你母親還是不會搭理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期
待著什麼……」
崔曉黎想到了霍塵焰手裡的那隻錄音筆，霍塵焰母親何嘗不是因為她母親才會遭到霍連凱的毒手呢？
崔曉黎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尤其是對上陳芬如那張滄桑的面孔，只覺得內心深處升起一股子寒意，也不知道是陳芬如的面目太過醜陋可憎，還是因為霍連凱下手太過於狠毒。「小姑娘，我找你不是跟你敘舊，也不是想要你聽我老掉牙的故事，只是想要提醒你一句，我知道你母親回來了，相信很快，霍連凱也要知道你母親回來了，如果不想給霍連凱見你母親的機會，那就讓她繼
續走，永遠不要回來，否則永遠會有人要死，因為他已經瘋了，都二十年了，他都還在做著白日夢……」
見崔曉黎將信將疑地看著她，陳芬如嗓音干啞地怪笑一聲，「怎麼？你不相信？」稍稍停頓了一下，她繼續說，「不然你以為十年前那場大火，為什麼裡面有我，還有那個賤種——」
崔曉黎忽然就拔高了聲音，眼神銳利地看向陳芬如，「霍塵焰不是什麼賤種！你別亂說話！不然我不會對你客氣的！」陳芬如也不生氣，「他是不是賤種不是我說了算，是霍連凱，一直以來，霍連凱都認為他是他最大的污點，不然他也不會想要放火燒死他……還有上次霍連凱的生日宴會，他想要你和霍以烈訂婚，是因為他得不到你母親，所以只能讓最像他的兒子去完成這個美夢，卻不是你口中的霍塵焰，然而，他的美夢卻被他最為討厭的賤種給打破了，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會善罷甘休，更何況，你母親回來了，他還想得到你母親，又怎麼會允許污點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