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琴借你。」
蕭如雲比之前蒼白許多的小臉依舊的面無表情,語氣也依舊如同施捨一般的冷傲,比之前清瘦許多的身體隱隱似會被背上的琴壓斷的模樣,卻腰桿還是直挺挺的。
蕭如玥好笑的看著她,有時候真的不明白這孩子到底在堅持什麼非得那麼拗,就像現在,分明是有心事放不開得都累到了身子去,特地來,不過是想請她開導開導,卻死活不肯直接說出口!
唇角一勾,笑眯眯的:「琴啊,我現在也有呀,出嫁的時候二嬸送的,啊,這陣子王爺也尋來了好幾把,雖然不太懂,不過似乎看著都是不錯的。」
蕭如鳶一聽,頓時便變了面色,悄悄斜眸蕭如雲,果然就見她頭頂似有什麼騰了空,小小蒼白的臉蛋兒藏不住的露著難堪,而眼底,卻又滾著一抹怒氣,唇抿得發白,半天不說話。
主位上,蕭如玥悠閑的喝她的茶,全然不見這邊的陰鬱一般。
這種場面,曉露早就見怪不怪,甚至也愈發覺得蕭如雲那份彆扭其實還挺可愛,而常喜常樂卻是難掩的奇異……
誰都不說話,安靜得讓人感覺好像有隻剪掉指甲的貓爪子不停的在心裡撓啊撓,說不出的難受。
一個倔骨頭死活不肯低頭直接說話,一個惡魔頭優哉游哉以磨人玩為趣,繼續下去也不知道何時才是個頭,一向恨不能當空氣般低調的蕭如鳶,都不得不開口破了這份靜:「六姐……」
而,她的一番好意,人家卻不願領,話才出口,蕭如雲就忽的一把拖住她,扭身就往外走。
「站住!」
背後,蕭如玥忽然沉聲一喝:「我是教你做人要骨氣要硬氣,可沒讓你把最基本的禮數都扔了個乾淨,你,當武王府是什麼地方?」
蕭如雲一顫定住,唇咬得比小臉更發白,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蕭如鳶離她最近,還被她拉著,自然比誰都更清楚她的不對勁,面色頓變,急忙回頭哀求蕭如玥:「六姐,您就別為難……」話沒說完,蕭如雲忽的一軟栽向地去。
蕭如鳶大驚,本能想拖住她,卻奈何蕭如雲雖然清瘦但比她高些,背上還背著琴,她非但沒能拉住人,反倒連自己也被拽跌了過去……
閉眼等痛,卻覺得忽的一下被人拉住了,怔愣睜眼,就見是一對生得一模一樣的姐妹一人一個扶住了她和蕭如雲,轉眸,主位上的蕭如玥依舊若無其事的-她的茶,神情依舊那般溫婉,可看在蕭如鳶眼裡,卻頓時有種她冷漠到讓人由心底發涼的感覺。
她在蕭家,是微妙的存在,所以一直很低調的做人,這個六姐不好惹,她很久很久以前就感覺到了,所以她比起其他人來更不願不敢招惹六姐,可今天,如此的六姐顯然更不好惹,她卻為此騰起一把火,腦子一熱竟就破了十幾年的沉默直接噴出來……
「六姐,你太過分了!」
蕭如鳶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十四姐雖然看著不好說話,卻也從小到大沒真心為難過誰,家裡的姐妹中最袒護的就是你,甚至為此還跟一母所出的八姐鬧翻,你卻這麼對她!你明知道她脾氣倔性子傲,只單單來找你這麼簡單的事對她來說卻已經是低了頭退了十幾步,卻還是要這麼為難她,你知道她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嗎?」
「不知道。」
蕭如玥淡淡的應話,頓時如冬日冰水淋身一般,凍了蕭如鳶個激靈,冷,卻也清醒了,睜大著已經發紅泛霧的眸子,怔怔不知所措的看著蕭如玥。
倒確實是根難得的好苗子……
蕭如玥暗道,看著她淡淡繼續:「自打進門開始,她就說了一句把琴借我,你撇開剛才那一堆也只叫了我一聲六姐,除此之外別的還說了什麼嗎?」
沒說,她上哪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又怎麼會知道蕭如雲怎麼過?
蕭如鳶頓時氣短更弱了勢,吶吶蠕著唇,卻半晌吭不出個屁來。
蕭如玥笑了,話卻涼颼颼的:「隔三差五來個人,要不是抿著嘴半天不吭聲,就是拐著彎打啞謎讓我猜……你們到底是哪隻眼睛看到我閑著沒事幹呢?」
蕭如鳶窒住,也怕再不說話蕭如玥搞不好會讓人把她們扔出去,趕緊道:「六姐,您問什麼鳶兒都說,可在這之前,您能不能請大夫來看看十四姐?」
蕭如玥又笑了,只擺擺手,常喜常樂旋即便一人抱琴一人抱人的把蕭如雲帶走了,蕭如鳶本想跟上去,卻被曉露拎進了離蕭如玥最近的那把太師椅里。
蕭如雲儼然成了人質一般……
蕭如玥淡道:「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吸了一口氣,蕭如鳶道:「上次母親和八姐隨爹回府的時候……」那日的事,包括蕭雲軒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個仔仔細細。
「不愧是暖房裡仔細養出的花,挺得再直,到頭來還是沾點風雪就蔫了……」蕭如玥撇嘴,倒也算不上是不削,轉眸看著蕭如鳶,忽的就勾起了唇:「那你呢?你卻怎麼還好好的?」
蕭如鳶窒住,小身板明顯一下就繃緊了起來,小嘴也抿得緊緊的都發白了。
嘴倒是夠緊的,可惜……
蕭如玥笑得更深了,話卻又變得涼颼颼的:「不是說我問什麼,你都會說嗎?」
蕭如鳶一顫,又勾著頭沉默許久,終是磨不過蕭如玥的抖著唇開了口:「鳶兒……不是爹的孩子……」
基本每個字都顫得破碎,但蕭如玥還是聽清楚了,甚至不禁驚異了聲:「你怎麼知道?」還那麼肯定!
「夜三伯告訴鳶兒的,並告誡鳶兒,絕對不能說出去。」
小小的身子渾身在顫,舌頭卻利索了,似生怕說慢了自己會後悔得說不下去,一股腦兒就把事情倒了出來:「鳶兒的生父姓夜,跟夜三伯是拜把兄弟,做什麼的夜三爺沒說,只說鳶兒的生父跟娘沒來得及成親就出事死了,夜三伯不方便收留懷著鳶兒的娘,卻又怕鳶兒的生父的仇人尋到娘和鳶兒來報仇,結果爹……結果蕭大當家出聲說可以把娘和鳶兒藏在蕭家……」
說著,眼淚就吧嗒吧嗒珠子般落下:「鳶兒本就不是蕭家的小姐,不是蕭大當家的女兒,蕭大當家說那些話,又對鳶兒有什麼影響?」
沒影響,又何必哭那麼凶……
蕭如玥莞爾失笑,卻也大概猜得到,蕭如鳶的生父應該是蕭家暗裡的人,撇開夜三拜把兄弟這一層,應該也是個非常得力的,給蕭家辦事的時候死了,否則那個爹藏個人有千百種方法,卻不至於用這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