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凰一語成讖，不過三五日，本來一直縮在南疆王宮連臉都不敢露的皇家軍在某夜凌晨突然奮力突襲，愣是撕開了包圍圈一個小口，直奔邊境線，動作迅猛，來勢洶洶，不過半日便直逼關外南境大軍駐營地。

就在皇家軍統領以為勝利在望之際，突然遭到早就埋伏在邊界線的南境軍襲擊，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局勢便逆轉，皇家軍被打得措手不及，潰不成軍，節節連退。

皇家軍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至關內，就在他們以為到自己地盤能鬆一口氣的時候，後方突然傳來緊急軍報，起義軍已經追了上來，正在進行猛烈攻擊。

至此，帶領突圍的皇家軍統領仰頭看著黑暗一片的天空，聽著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感覺那令人窒息的漆黑再也看不到光明了。

大蕭以蕭昀為帥的南境大軍和南疆以元凰為首的起義軍裡應外合，前後夾擊，徹底擊垮了南疆皇家軍的最後一支精銳隊伍，相當於澆滅了拓跋啟如今唯一的希望。

大局已定，在王宮裡得知這個消息拓跋啟氣急攻心，當場吐血昏迷，整個王宮亂成一鍋粥，人心惶惶。

「你說，拓跋啟會甘心么？」慕容瑾將從南境得到的消息看了一遍之後，問同在書房裡的蕭衍。

先南疆王好不容易才統一了南疆，如今毀於在好高騖遠的拓跋啟手裡，按照慕容瑾對他的了解，他怎麼也得再垂死掙扎一段時間。

蕭衍聽出了慕容瑾話里的意思，與她深深對視之後，才淡淡的地開口：

「每一個朝代的沒落都不是偶然，而每一個新時代的形成，也並不是一蹴而就。」

南疆國王權即將分崩解析的原因不僅僅是拓跋啟專橫霸道，也不只是起義軍的憤憤不平，而是兩代在南疆王統/治下積累的宿疾，堆積至一定程度便會一次性爆發。

而起義軍與其說是元凰的努力及曾被王權辜負背叛的人的反抗，不如說是順勢而生。

因此這世間事物，若要追究起來，便會知道，凡事有因必有果。

慕容瑾察覺到蕭衍的異樣，不由挑眉為看向他：

「王爺，你有發現自己最近說話的語氣變了嗎？」

蕭衍一怔，渙散的眼神皺縮，「變了」是每一對伴侶之間最害怕聽到的話之一，很多不好結局的開端，都源於這兩個字，於是蕭衍嗓子突然有些發緊：

「哪裡變了？」

慕容瑾見他突然緊繃起來，一本正經的樣子沒忍住地笑了出來，「變得有人情味兒了！」

蕭衍再次愣住，看著慕容瑾二十年如一日的明媚笑容，不由自主地跟著彎了彎嘴角，伸手緊緊地扣住她的柔荑。

慕容瑾感受得到他的情緒變化，便轉而將纖細的手指併入他的指縫中，微微抬頭問蕭衍：

「所以當年，你才沒有答應凌希。」

因為你知道，覆滅的不是某個姓氏的江山，也不是某個曾經了不起的王朝，而是被形勢所淘汰的人與事。如果有人非要把不合適的規則與制度重新沿用，那必會重蹈覆轍。

畢竟統治者的出身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是統治者的品行與才能。曾經的蕭衍或許有過遠大的抱負與才華，可他的身份徹底讓他斷了坐上皇位的念頭，真是造化弄人。

蕭衍垂眸對著那雙眼裡只有自己的清冷的桃花眸，星眸里心照不宣地漾開笑意。

不過蕭衍和慕容瑾都知道，他們都沒有後悔當初做的選擇，他們深信曾經所經歷的，如今所擁有的，都是最好的安排。

午後的冬季有些暖和，書房裡生著火爐，慕容瑾依偎在蕭衍的懷裡，兩人呼吸相融，靜默無言卻覺得歲月靜好。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瑾突然想起昨日卿夜離讓人送來的消息，開口打破了寧靜：

「東海局勢不大樂觀，皇上有何打算？」

東海一戰大蕭本來處於上風，只要再拖一拖西洋人，他們便會因為物資耗盡而打退堂鼓，可東瀛人卻突然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大批物資給他們雪中送炭。而剛收到援助軍資的西洋人片刻也沒等就對沿海幾口主要港口狂轟亂炸，愣是用炮火炸出了一條道路。

若不是蔣睿帶領將士們拚死抵禦，恐怕那些西洋人此時已經如願以償地登陸上岸了。

不過蔣睿也因此受了傷，好在傷勢不重，還能主持大局，穩住局面。

蕭衍點了點頭，「西洋人處心積慮了這麼多年，不會那麼容易就放棄的。」之前他們確實沒料到東瀛人會對西洋人如此傾囊相助，所以才會吃了這個虧。

此次東瀛資助西洋人的物資幾乎是傾全國之力，當年東瀛想要入侵大蕭都沒有這麼大的手筆，西洋人也不知道給東瀛天/皇灌了什麼迷魂湯。

慕容瑾像是能看穿蕭衍心中所想，「你覺得西洋人會給東瀛人什麼承諾。」

蕭衍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

「阿瑾認為呢？」

慕容瑾想了想，「肯定不止土地，物資和錢財。」

蕭衍點了點頭，不錯，僅僅這些，還不足以讓東瀛人與比自己強大數十倍的鄰國公然對著干，他沉思片刻后回道：

「我想，應該是遠航造船技術。」

東瀛是彈丸之國人，只有海上幾個小島，若是沒有較為先進的航海技術加強海防軍力，就算他們這次佔領了大蕭的土地，擁有富裕的物資又如何？幾十年後必定還是要物歸原主。

慕容瑾聞言若有所思地開口：

「你說，如果我搶先把這個技術送到東瀛天/皇跟前，西洋人會怎樣？」

蕭衍挑眉，隨即露出的笑容，「我也想看看。」起身去書案寫了一封摺子讓人遞送進宮。

而慕容瑾則將造船設計圖畫好，用哨聲招來一條毒蛇，把圖紙放進毒蛇口中，毒蛇便習以為常地往院子深處爬去。

兩人忙完之後默契對視，隨即蕭衍神情微滯，看著窗外被薄雪覆蓋的屋頂，沉聲道：

「不知西北如何了？」

慕容瑾看著他緊蹙的眉頭，嘆了口氣拆穿他：

「是不知你寶貝女兒怎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