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雪是蕭懿唯一一位公主，從小便十分疼愛，如今蕭雪出嫁，蕭懿簡直恨不得將宮裡所有奇珍異寶，珍稀藏品都當作嫁妝陪嫁過去。於是送親隊伍規模十分浩大，從宮門口，一直排到了京都繁華中心。

雖說這規模還是比不上當年燕王妃慕容瑾成親時，江南首富的外祖父送給她的萬貫家財嫁妝，但也是幾百輛馬車裝得滿滿當當，紅裝艷裹，令人咋舌。

喜慶的樂聲奏起時，蕭雪便被諸多陪嫁婆子和宮女簇擁著上了步輦，龐大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往宮門去——那裡有大曆派來迎親的奢華馬車，以及無數觀禮的百姓。

當隊伍啟程，百姓們也跟著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地跟著隊伍往城外方向走，熱鬧程度堪比游神。

然而蕭玥卻在宮門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目送著那承載著蕭雪的馬車漸行漸遠。

就在她收回視線準備去讓莫問把馬牽過來的時候，旁邊突然有人問：

「怎麼不再送送？」

蕭玥聞聲回頭，便看到一襲白衣的容笙，她頗為驚訝地挑了挑眉，隨即看著快要消失在盡頭的送親隊伍，淡淡回道：「人多。」

容笙一怔，眉頭微蹙，還未開口又聽到蕭玥補充道：

「再說，又不是日後都見不著，什麼時候想雪兒姐姐了，我就自己騎馬去大曆，還能免費品嘗大曆皇家膳食，住在宮殿呢！」

不知為何，蕭玥笑著說這番話的時候，容笙心裡某一個地方像被人無意間戳了一下，談不上疼，卻也讓他很在意。

於是他並沒有對此發表意見，只是應了一聲，「嗯。」

蕭玥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挑眉看著他問：

「中郎將大人今日又怎麼會有空來觀禮，不用練兵？」

自從蕭昀南下邊疆和東海之戰打響后，雖說京都不至於人人自危，但軍營卻是一日都沒有怠慢，將士們日夜操練，保持最好的狀態，隨時可以應戰。

容笙作為北大營中郎將，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蕭昀領兵去南境之後，蕭玥便很少看到他了。

容笙聽出蕭玥話里的揶揄，無奈地笑了笑，「皇上早就下旨，雪兒公主大喜日子這天，所有公務取消，人人皆可來觀禮。」

蕭玥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聲，「難怪今日人這麼多，」然後便招手示意莫問牽馬過來，跟容笙道別：「那你繼續，我走了。」

容笙一頓，脫口問道：

「是要回府么？我送你！」

蕭玥搖了搖頭，動作敏捷地翻身上了馬，「不是，我去一趟安昭寺。」

容笙抬頭看著馬背上的蕭玥神色無異，不由疑惑：

「安昭寺？玥郡主何時開始信神佛了？」

蕭玥知道這聽起來挺玄幻的，可她確實是實話實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摸了摸鼻尖，「沒有，只是聽著佛音能靜心。」

容笙怔在了原地，他這輩子都沒想過會從蕭玥口中聽到「靜」字，一時受到了莫大的衝擊，回過神后又皺起了眉頭，「那我陪你去吧！」說著也讓趙庭將自己的馬牽來，毫不猶豫地跨上了馬背。

蕭玥想了想覺得沒什麼，於是笑著回道：

「好啊，走！」

兩人便一前一後地往安昭寺的方向去。

半個時辰后便抵達安昭寺，蕭玥才剛到門口，便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和尚了空——她這陣子來的勤，便認得了幾個人。

她正要開口打招呼，便見了空緩緩地對他們行了個佛禮念了句佛號，「住持說玥施主今日一定會來，讓小僧來此等候。」

容笙聞言很是驚奇，聽了空的語氣和蕭玥很熟稔，莫非蕭玥經常來安昭寺？他以前怎麼沒發現？

蕭玥對無憂大師這種神乎其神的預言有些習慣了，於是也不像第一次那樣驚奇地追問，而是問小和尚：

「了空小師傅，無憂大師可在佛殿？」

了空頷首，「住持恭候多時了，玥郡主請。」隨即為他們帶路。

容笙皺著眉頭聽著兩人的對話，為何無憂會知道蕭玥何時要來？他很了解蕭玥么？容笙看著蕭玥輕車熟路往佛殿走去的背影，眉頭皺得更深了。

今日京都絕大多數人都去看蕭雪出嫁的情形，因此安昭寺此時的香客不多，只有幾個年紀較大的，虔誠地跪在佛前，祈禱著些什麼。

蕭玥一進佛殿便看到了在一旁敲木魚念經的無憂大師，無憂大師其實年齡不大，也就三十左右，是歷代安昭寺住持中最年輕的——據說他的師父清遠大師在十八年前便將住持一職傳授給年僅十幾歲的無憂，然後自己雲遊四海，宣傳佛法。

無憂雖為出家人，卻沒有半點清苦氣，反而長得眉清目秀，比尋常人還要好看幾分，穿著白色袈裟，看起來更像一個超凡脫俗的仙人。

蕭玥沖無憂微微頷首后，便自顧自地在跪坐在了蒲團上，和尚雙眸，聞著檀香，聽著無憂大師誦經的聲音，沉浸在自己或者其他世界中。

跟在身後的容笙一言不發地看著蕭玥這一系列動作，突然覺得這樣的蕭玥很陌生，陌生得讓他覺得心慌。

是什麼時候開始，那個活潑開朗，笑容燦爛的少女，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就算笑也不再是肆無忌憚，反而像在抑制著什麼，讓人看了心裡難受。

容笙看著一動不動跪坐在佛前的蕭玥，突然很懊悔這段時間沒有抽空去看她，陪她，以至於在短短的幾個月後，他便發覺自己離她越來越遠了。

想到這他便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彷彿這樣就能拉近彼此的距離，看著看著便伸出手，忍不住想要摸一摸蕭玥的頭，然而當他的手僅剩一寸便能觸碰到她那烏黑髮亮的秀髮時，蕭玥忽然動了。

容笙猛地縮回手，連退了兩步，乾咳著別開臉，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蕭玥則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見他臉都紅了，以為是聞不慣佛殿的檀香被嗆，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這時無憂放下手中的木魚，起身對兩人頷首，念了句佛號，「玥施主今日有同伴，想必不會留下來用素食了。」

蕭玥點頭，「嗯，改日吧，改日我再來！」說著便道別，與容笙一同除了佛殿。

容笙想起剛剛蕭玥所言，不由問道：

「你還會留下來用膳？」

蕭玥看著他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笑著應道「嗯，你很少來吧？」隨即不等容笙回答，便對他說：

「走，我帶你去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