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睿自收到蕭衍的信以及蕭懿下的密令之後，江南水軍便一直保持警惕，隨時監視海上的動靜，隨時可以一戰。

西洋人大概也觀測到兩江大營的異樣這大半個月來在海上飄忽著不敢挪動半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激怒對方，若是對方先動手了，那他們就等同於失去了先機。

於是在江南百姓不知情的情況下，大蕭軍與西洋軍隔著十幾裏海域對峙，暗自較勁。

這時，海面西洋軍船上，當初喬裝成商人在大蕭打探消息的馬斯此時穿著一身鎧甲從船艙里走出來，對著站在甲板上的金髮碧眼男子稟報：

「大人，江南沿海一帶與昨日一樣，士兵嚴陣以待，暫無異動。」

馬斯口中的大人並未著甲，他一身白色長袍拖地，手上繞著一條十字架鏈條，捧著一本聖經，這個金髮碧眼的中年男子，正是當初進京求見蕭懿的西洋使者——喬克。

此時他聞言收回眺望著遙遠海岸的視線，面無表情地回道：

「按兵不動。」

馬斯當即領命吩咐下去，回過頭看到喬克閉著眼睛念念有詞，猶豫之後開口：

「大人，我剛剛去倉庫一趟，補給雖然還有三分之二，但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

喬克睜開雙眼，有些不悅地看著馬斯，聲音嚴厲：

「第一計劃不可行，我們不還制定了第二第三計劃嗎？我們連最壞的結果都預料到了，早有預備，未到山窮水盡，不可自亂陣腳。」

馬斯被看得一怔，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打斷喬克的行為有些無禮，抱歉地頷首，隨後說出自己心中疑惑：

「我不明白，大人，到底是哪裡出了紕漏？」

他們在來大蕭之前就已經做了完全準備，又實地勘察了三個月，根據大蕭皇帝，蕭衍和慕容瑾，乃至大蕭絕大多數百姓的行事作風，思維方式等製作了最天衣無縫的計劃。

本來七日之前他們就應該一舉攻破江南沿海防線，直逼兩江大營，這招出其不意絕對能殺大蕭軍一個措手不及。

可沒想到就在十日前，蔣睿不知怎的突然加強了兵力，提高警惕，而且還發現了接著天氣因素隱匿在海上的他們，致使他們早早暴/露，如今只能待在海上寸步難行。

馬斯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讓他們被蔣睿發現了呢？

喬克聞言卻笑了起來，像看一個的遇到難題迫切想要尋找答案的孩子的目光看著馬斯，十分耐心地解釋：

「蕭衍十五領兵打仗，雖這幾年漸漸退隱，但他的敏銳和嗅覺卻還在，否則你以為他為何被天下人稱為『戰神』？」

馬斯頓時醒悟，所以並不是蔣睿發現了他們的行蹤，而是蕭衍么？可是蕭衍退出日常軍務已久早就不是三軍統帥，就算軍中有人願意聽從他的命令，但朝堂會同意嗎？還是說......

馬斯驚詫，「難道這次蕭衍會親自出手？」

喬克看著眼前這個年輕氣盛的男子，心中感嘆還是太年輕了，搖了搖頭否定了馬斯的猜想：

「很大可能不會，若是他真的重出戰場，我倒是很期待會一會他。」

喬克研究過蕭衍這個人和他領兵打過的每一場戰役，他年少東征西戰，殺伐果決，大蕭的行伍中人大都是所謂的「男子漢大丈夫」，說一不二，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更何況是曾經統領過十幾萬將士的蕭衍呢？

他既然決定不再插手軍務，就絕不會出爾反爾，不過這不代表他就會對敵情視而不見。

馬斯一開始不明白喬克的話，但一想到蕭懿，容祈和蔣睿等都是蕭衍從小到大的朋友，便想通了這一點。

他有些慚愧地垂首，「原來大人早有準備，是我太心急了。」語氣里毫不掩飾對眼前中年男子的敬佩。

這讓喬克很受用，他在國內位高權重，就連王都敬重他，聽從他的意見，於是理所當然地認為所有人都應該將他視為僅次與神的存在，他把自己放在制高點，用一副看透世間百態的姿態地對馬斯說：

「你還年輕，人都是要經過了漫長歲月的洗禮才會成長起來。」

馬斯十分謙虛地附和，「大人所言極是。」

喬克滿意地點了點頭，兩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重新放在幅員遼闊的大蕭地區，沉默片刻后，喬克突然開口問：

「這個時候，西涼的曼婭公主，已經嫁到了大曆國了吧？」

馬斯一怔，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連忙應道：

「不錯，據說，大曆國和西涼國也因此恢復了邦交。」

兩國聯姻后，接壤的邊疆城鎮的兵力都削減了，也恢復了往來通商的渠道，其樂融融。

喬克對這個答案很是滿意，他那深邃的碧綠色瞳孔微微縮起，仰頭看著離他們不遠處，籠罩在江南土地上方的烏雲，勾起一絲詭異的微笑說：

「他們大蕭人有一句俗話說『六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馬斯跟著喬克多年，知道喬克喜歡暗喻，於是而跟著抬頭，立刻明白喬克話里的含意，面上難掩得意地對喬克說：

「看這情形，是要變天了！」

而這時，京城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

一匹快馬不顧兇猛雨勢，在雨中疾馳，馬蹄所到之處，雨水四濺飛起，馬背上的人一身蓑衣斗笠，看不清是男是女。

但若是有內力深厚，眼裡極好的人，便能認出那是燕親王的親衛統領只意——莫南。

莫南在燕王府後門下了馬之後腳步不停，把韁繩扔給屬下，一邊往主院走一邊將身上早已濕透了的蓑衣遞給丫鬟。

來到主院書房前，她站定，揭過春蘭遞過來的布巾擦了臉和頭髮之後，道了聲謝便推門進了書房。

書房裡蕭衍和慕容瑾都在，兩人站在書案旁邊，根據蕭昀傳回的消息，對著南疆地圖分析現狀與推測揭過。此時聽到聲響皆抬眸望去——他們昨日便接到莫南傳回的飛書，說今日回抵京，所以此時並無太大驚訝。

莫南畢恭畢敬地對兩人行禮，「主上，王妃！」隨後說出她帶回來的消息：

「屬下從西北回來複命，大曆朝堂一致同意太子胤愷前來求娶雪兒公主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