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玥聞言挑眉看著蕭昀，不知是不是從小練武的緣故，少年的身量比同齡人要長一些，雖瘦卻不羸弱，從他挺拔的身形能感受到一股少年獨有的意氣風發。

但他那尚未完全長開的五官像刀刻一樣，一板一眼，不願意輕易改變線條，於是這股少年英氣就總是裹著涼氣冰霜，總能讓同齡人看到他那本該風光霽月的面容就不寒而慄。

因此即便他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長在這樣一張俊逸面孔上，流轉間本來比容笙更能叫人神魂顛倒，卻生生被他總是面無表情給糟蹋了。

這國子監除了他一起長大的蕭卓和容笙，就連蕭雪容楨都很少主動與他搭話，其他人就更加不用說了，遠遠看見就下意識地繞道走，如果躲不過，也是一副見鬼了一樣的表情，硬著頭皮迎上來。

每每看到這種情形，蕭玥就忍不住在心裡搖頭直道可惜——暴殄天物啊。不過......

蕭玥轉念一想，這個李玉的智力雖然一言難盡，但眼光倒是正常，看出了蕭昀比容笙那個虛有其表的花孔雀強。

可惜啊，她滿腔的那少女懷春撞上了蕭昀這塊冰冷的鐵板，估計除了疼大概就是暈吧。

蕭玥好整以暇地看著李大小姐一臉驚恐，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抬頭看著面無表情出口卻傷人的蕭昀：「什......什麼？」震驚到忘了自己臉上並沒有蒙上面紗——旁人能夠清楚地看到她臉上不對稱且不平整的的斑點紅印，與她平日引以為傲，到處招搖的容貌簡直雲泥之別。

不過這也難怪國子監女霸王李大小姐如此失態，蕭玥想，蕭昀雖然對誰都冷冰冰的，但也從未對誰說過一句重話。

因此一同在國子監上學的少年少女們是總會異想天開地認為，蕭昀或許只是不平易近人，外冷內熱，實則很好相處——不過也沒有誰這麼想就真的親自去感受昀大世子的「熱」，萬一是熊熊火海呢？

誰想引火燒身，屍骨無存？

說話的功夫，圍觀的學子不少，此時此刻聽到沉默寡言的蕭昀面無表情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總覺得在這炎熱的七月，那句話就像一股來自臘月的寒風，愣是將他們吹得瑟瑟發抖，出了一身冷汗，呼吸都變得綿長而輕柔——免得驚擾了那位冰山少年，被凍死了。

容笙也不可避免地打了個冷顫，從蕭玥那聲「容笙哥哥」中反應過來，雖然沒有人注意到他，可他還是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恢復了平時笑吟吟的模樣，十分善解人意地替李玉解答：

「昀世子的意思是，李小姐在說話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蕭玥聞言忍不住看了容笙一眼，見他笑得十分無害，全然沒有給李玉補了一刀的自覺，一點兒也不符合他平日憐香惜玉，風流倜儻的護花使者形象。

李玉聽到這話之後跟變臉似的，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手指緊緊絞著手上的面紗，一雙眸子立刻染上了水汽，掀著眼皮看了蕭昀一眼，見他不為所動，又咬著下唇帶著哭腔開口：

「昀世子，我沒有......」

饒是李玉此刻臉上的坑坑窪窪讓她的容顏大打折扣，但圍觀中有她不少追求者，早就習慣了她高傲如同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白蓮花一樣，哪裡見過她脆弱柔軟的一面？

於是乍一看到李玉楚楚可憐的模樣，聽到委屈嬌嗲的聲音，心中一顫，呼吸一緊，眼睛似乎就蒙上了李玉手中揉捏得皺巴巴的面紗，可惜還未等他們「情人眼裡出西施」地心疼李大小姐，就被一道輕浮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這兒怎麼這麼熱鬧？」

這聲音猶如一盆冷水，將迷惑的少年們從夢中潑醒，眼前那層面紗被澆透，視線清晰起來之後，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見鬼了，竟然差點被李玉現在這副模樣給蒙了。

少年們怔怔地又看了一會兒李玉的臉，細想之下覺得太可怕了，把自己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抖著身子挪開了視線，像吃了什麼難以啟齒的東西，臉色十分難看。

來人的聲音並不陌生，所有人猛然驚醒之後紛紛行禮：「二皇子。」除了三人行和蕭玥。

三人行雖然只有蕭卓身份在二皇子蕭淏之上，但不知為何，蕭昀和容笙平時對誰都里彬彬有禮，唯獨對蕭淏，似乎連看他一眼都嫌棄。

而蕭玥就更不用說了，她和蕭淏從小就結下樑子，互看不順眼，她沒轉頭就走就不錯了，還指望她給蕭淏行禮？做夢！

蕭玥回京之後還沒正面碰過蕭淏，雖然都在國子監，但因為學習進度不同，不在通一個學堂聽學，而且她每次遠遠看見蕭淏像個混混頭子一樣身後拖著一群鼻孔朝天的跟屁蟲，就覺得眼睛疼，於是捏著鼻子繞道走了。

沒想到她打算跟蕭淏「和平相處」，蕭淏卻皮癢地湊上來，她便只好勉強地看了他一眼：

這二皇子殿下似乎唯恐別人不知道他是個皇子，來上個學而已，一身米白色華服愣是用金絲綉滿了圖案，什麼鳥啊魚啊花的都往上綉，也不嫌晃眼。

不僅如此，還穿金帶玉，脖子上掛著一個手掌那麼大的金鎖，頭頂金冠鑲了一塊拳頭那麼大的碧玉，一打眼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座小金山——眼睛都要瞎了。

蕭玥後悔看著一眼了，實在是太辣眼睛了。

於是她將視線往蕭淏身後放，便看到了李玉的哥哥李翔也在其中，他倒沒有毀容，不過頭上豎起的烏髮似乎比別人少很多。

蕭玥疑惑，隨即便看到他鬢髮有幾處能看到頭皮，轉念一想，莫非是天花皰疹誤把他的頭皮當作臉，長在錯了地方？還是長癩瘡了？

想到這蕭玥就下意識蹙起眉頭，別過視線，落在另一邊的少年身上。

這倒是個生面孔，高而瘦，長了一張尖嘴腮猴的臉，一雙小眼睛時不時地轉動著，一看就是個一肚子壞水的主，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未等蕭玥想出個適合形容「不是個好東西」的詞，就聽到蕭淏大言不慚地與蕭卓對面而站，大言不慚：

「這麼多人欺負李小姐，不覺得太過分了么，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