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與慕容瑾與沈啟文說這三個孩子想留在江南遊玩些時日，可能還要繼續叨擾沈宅，讓他多費心了。

沈啟文對此不疑有他，而且沈浩天剛去世，沈宅上下都還沉浸在悲傷里，有幾個小孩在也能調節一下氣氛。

於是他向蕭衍和慕容瑾保證會照顧好三個孩子，讓他們放心回京，便與孩子們目送他們離開。

蕭衍與慕容瑾坐在馬車內，兩人十指緊扣，靜默無言。

他們在一起十幾年，有些事情不需要多說，只要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的心裡所想。

蕭衍雖對蕭昀比較嚴格，不曾露過慈父的一面，但慕容瑾知道在他內心，對蕭昀的疼愛是與蕭玥一樣的。

畢竟蕭昀出生后那近半年，兩人幾乎是相依為命地撐過來的。雖然蕭昀還是個嬰兒，可是對於守著昏迷不醒的慕容瑾的他來說，就是最大的慰藉，他們一起熬過了沒有慕容瑾的那段最艱難的時光。

後來蕭昀再大一些，就開始調皮搗蛋，蕭衍大概意識到不能太過寵溺孩子，於是自發自動地擔任了唱黑臉的那個，會對蕭昀綳起臉。

然後蕭玥出生了，蕭衍看著粉嫩雕琢的小玥兒，什麼不能過度寵愛全都被拋到腦後，簡直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裡供著。

但是在面對蕭昀的時候卻還是嚴父的模樣，慕容瑾看不下去了就問過他：

「你如此區別對待，不怕蕭昀吃醋么？」

蕭衍很冷靜地說：

「男兒若是將心思放在爭風吃醋上，那就太令人寒心了。」

慕容瑾聞言就笑了，蕭衍還真不愧是讀聖賢書長大的人。

不過好在蕭昀長成了一個令人不寒心的男兒，還很疼愛妹妹。

蕭衍雖然從不輕易稱讚誇獎蕭昀，但心裡卻對他的懂事十分欣慰，而蕭昀也從未抱怨過什麼，這大概就是男人之間相處方式吧？

思及此，慕容瑾便笑了笑。

蕭衍大概是從蕭昀身上看到了他小時候的影子，雖然兩者不能相提並論——蕭昀不是小時候從未得到父母疼愛的他，小時候的他也沒有蕭昀這般近人情。

蕭衍偶爾也會想，如果當年沒有蕭遠，他是不是會像蕭昀和蕭玥一樣，在父母的呵護中長大？還有凌希，他會像蕭昀愛護蕭玥那般對待自己么？

這些問題都不會有答案，因為沒有如果。

當蕭衍看到蕭昀與他年輕時一樣那樣躊躇滿志，心懷天下的時候，他既感到欣慰，又有些擔憂。

他所擔憂的，與天下父母無異，慕容瑾亦有同感。

但她與蕭衍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須自己親身經歷，自己取捨，自己去做，父母，親人，好友......都只能提供意見與建議，無法替自己做決定。

這也是慕容瑾與蕭衍在和蔣睿談話時，沒有要求他們退避的原因。他們雖然年齡不大，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一味地強制與否定不見得就是好事。

只是她與蕭衍以為這三個孩子應該會被這幾件事背後的關聯以及即將發生的事情嚇到，老老實實跟他們回京的。

沒想到他們雖然震驚，卻沒有絲毫退縮，而是選擇迎難而上，想要為此出一份力。

慕容瑾在擔憂的同時，也不由地為他們的擔當與勇氣而感到驕傲。

蕭衍也是如此，相比在聽完之後嚇得二話不敢說地跟他們回京，孩子們的決定更讓他眉頭舒展。

大抵世上的父母都是一樣的吧，既捨不得放手，又希望孩子能獨當一面。

慕容瑾與蕭衍帶著這種複雜的心情囑咐了孩子幾句，又交代了沈洛與莫西，然後才上了馬車。

不知為何，他們心中都隱隱地有一種感覺，像這初夏將至的天一樣，雖然晴空萬里，卻隨時都可能會有烏雲密布，暴風雨來臨。

今日一別，相見不知何日。

蔣睿與蕭衍慕容瑾道別之後便回了兩江大營，按照他們商議的，在不驚動民眾的情況下，加強了沿海的港口關卡檢查。

自那日之後，他們之前想象中的大雨將傾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彷彿那個死因蹊蹺的番邦人，那些養殖場大量死亡的畜牲，都只是一個意外，就像江南這幾日的天氣一樣——艷陽高照。

若不是張凝依舊高燒不退，而且身上的紅疹漸漸多了起來，最先起紅疹的鎖骨處已經變成了一大片膿包的情況，他們都要認為，之前慕容瑾與蕭衍的猜測是杞人憂天了！

而蕭玥還沒聯繫到殷三原，那老頭子來到江南之後就自己不知跑哪去了，連小白都找不著他的蹤影。

慕容珉的醫術雖然不差，但相較於慕容瑾和殷三原來說，還是過於保守穩妥，不敢輕易冒險。

蕭玥對他們來說又還太小，沈溪擔心她亂來，根本不讓碰張凝。蕭玥也不會自討沒趣，就這樣在一旁看著張凝就要死不活地拖了好幾天。

這天，蕭玥坐在院子里發獃，卿玖不知從哪來冒出來，拿走她嘴裡叼著的草尖，嚇得她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幸好卿玖反應得夠快，否則門牙都得被她打掉了。

卿玖膽戰心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自己差點毀容這件事。

蕭玥見他也是個對自己容貌過度自戀的，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便開口問他的來意。

卿玖這才想起自己來沈宅的目的，將剛剛收到的消息告訴蕭玥：

「那幾個關在地牢里的番邦人，也死了！」

蕭玥正從旁邊重新揪一棵草，聞此動作一頓，「什麼？」趕緊收回了手抓住卿玖的袖子問：「死狀呢？」

卿玖看了一眼自己被抓皺的袖口，皺了皺眉道：

「與之前那個無異。」

蕭玥怔了一下，隨即放開了手，然後低頭思索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

「陳大人應該派人去告訴驃騎大將軍了，我也得把這事告哥哥和容笙才行！還有師祖......」

說著她就站起來要往外走，被卿玖給叫住了：

「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啊？」

蕭玥恍然，「啊？」點了點頭，「你說！」

卿玖長得賞心悅目，即便皺著眉頭也不影響他那傾倒眾生的容顏，不過此事語氣冰冷到了極點：

「看守地牢的獄卒，也全都暴斃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