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口中的小小姐，也就是沈溪的獨女張凝。

沈洛沒有娶妻，自然也就沒有兒女，所以沈啟文夫婦幾乎是將張凝當作是親孫子一樣對待。

沈宅的下人們也就喊張凝為「小小姐」而不是「表小姐」，顯得更親近一些。

沈浩天去世舉行葬禮的這段日子，張凝一家都住在沈宅，她雖只比蕭玥大一歲，但在外人眼中卻是個懂事的姑娘。

在料理沈浩天的後事中，竟也能幫上忙，賓客都對她的乖巧大方讚不絕口。

不像蕭玥，她能幫上最大的忙就是安靜待著，當然挑眉不會如此直白地說出來，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張凝也一直以此為傲，在蕭玥跟前有意無意地炫耀顯擺她所謂的端莊得體。

蕭玥尚且沉浸在沈浩天去世的悲傷中，並沒有心情與張凝計較，便由得意她去了。

所以她剛剛乍一聽丫鬟這麼說，第一反應便是，張凝又在作什麼妖？接著才想到，若是張凝想借沈浩天去世這件事來博取世人稱讚與疼愛，未免也太過分了！

但當她冷靜下來，轉念一想又覺得張凝應該不會愚蠢到這個地步，慕容瑾尚未離開江南，張凝是真病還是裝病，不用慕容瑾，她都能辨別出來，張凝當真會傻到給自己挖這麼大一個坑么？

思及此，蕭玥半信半疑地，與蕭衍慕容瑾等人一同前往溪園，看看張凝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時溪園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沈啟文夫婦，沈洛以及沈溪夫婦還有個各院下人皆居於此，偌大的溪園頓時變得有些局促。

沈啟文夫婦，尤其是沈夫人，本來就只有張凝這個孫女，加上張凝嘴又甜，在他們面前一直是討人喜惹人憐的模樣。

因此沈夫人一聽到沈溪派人跟她說張凝忽然高燒昏迷不醒的情況，立刻就派了身邊最信得過的人，看看能不能攔住馬上就要回京的慕容瑾。

幸好還來得及，沈夫人一看到慕容瑾，就連忙抹著眼淚拉著她的手讓她看一看張凝。

沈溪雖然年少時對慕容瑾有所芥蒂，但如今已為人母，自然不會再去糾結年少的無知。更何況慕容瑾的醫術是毋庸置疑的，她即便心有不服，但女兒的性命更為重要！

在人命跟前，慕容瑾也從不含糊，雖然她覺得張凝突然發燒致昏迷大約是這幾日進出沈宅的人太多，可能被傳染了風寒或者轉季所致，但既然沈啟文夫婦拜託了她，她也不能坐視不理。

於是慕容瑾打算速戰速決，開個方子，然後讓慕容珉多留意張凝接下來的情況。

蕭玥倚在床邊看著慕容瑾替張凝把脈，張凝臉色慘白，額頭還在不停地滲著冷汗，看上去確實不是裝的，張凝的演技可沒這麼好。

昨日見她還能在自己跟前趾高氣昂的，今日怎麼就蔫了？

這時，慕容瑾鬆開了她的脈搏，轉而伸手去撐開她的眼皮看瞳孔，目前來看，可能是夜裡受了涼，染了風寒所致。

但張凝身體也不是很虛弱，僅一晚就燒到昏迷，有些說不過去。慕容瑾想起那個來路不明的番邦人以及突然批量死亡的畜牲，還是留了個心眼，讓慕容珉這幾日多加留意。

慕容珉應了下來，沈啟文夫婦以及沈溪夫婦也鬆了口氣，又耽擱了一會兒，已經日晒三桿了，他們得趕緊上路回京了。

她正打算催促蕭玥，卻見她不知道在張凝床邊探頭探腦看些什麼，於是走近了一步，蕭玥便有所察覺地回過頭。

慕容瑾越過她的身子看去，便看到了蕭玥扯開了張凝裡衣的領子，脖頸處有不明顯的紅斑。

見此瞳孔皺縮，秀眉緊蹙，正欲上前繼續查看，便停蕭玥說：

「娘，我打算留在姑蘇照顧凝表姐，可以嗎？」

慕容瑾聞言猛地抬頭，從蕭玥真摯的眼眸里看到，她應該是猜到了些什麼，否則不會說要留下來。

昨日她才將對蕭衍說，那個番邦人因天花而死的可能性小，今日張凝就出現了類似天花的癥狀。

倘若真的是天花，那姑蘇城就很危險了，蕭玥雖然聰明伶俐，但也只是個九歲孩子，更是她的女兒，她怎麼可能將她一人留在這？

可是蕭玥認真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忽然有種時光錯亂的感覺，彷彿從她身上看到了年少的自己，有著一腔熱血。

為人父母的擔憂與疼愛，以及應該對孩子適當放手的理智讓慕容瑾猶豫了，她對著蕭玥那雙與蕭衍相似卻更加靈動的星眸問道：

「你不擔心雪兒公主么？」

慕容瑾剛剛雖然沒來得及跟蕭玥解釋急著回京都的原因，但是再來溪園的路上，小七已經將事情都告訴了蕭玥。

蕭玥雖離京四年，但在此之前，她幾乎是與蕭雪一起長大的，兩人感情深厚，無話不說。

她聞言眼眸閃爍了一下，「擔心！」但隨即又明亮起來，「可是有娘在，雪兒姐姐一定會沒事的，我去了也幫不上忙。」

確實，到時候蕭雪身邊不僅有慕容瑾在，還有許多有資歷的太醫圍著，別說幫上忙了，她想看到蕭雪一眼，恐怕都難。

慕容瑾見她態度堅決，不知怎的，鼻尖突然泛酸。

她雖然四年未見蕭玥，再次團聚能感受到女兒的性情有所改變，但在幾日的彆扭之後，蕭玥在她與蕭衍跟前，還是會撒嬌耍賴，彷彿他們之間空出的四年只是眨眼一瞬，蕭玥從未離開過她們。

可是此刻，她卻能明顯地感受到那四年並不能忽略，她的玥兒，是真的不一樣了！

即便內心情緒波動，洶湧翻滾，慕容瑾也沒有完全表現出來，她一向甚少對孩子露出溺愛，只會用迂迴的方式。

於是她壓下自己心中的複雜情感問蕭玥：

「你留在這裡就能幫上忙？」

蕭玥聞言雙眸瞬間猶如夜空最明亮的星星一般，能夠驅散黑暗，帶來希望。

她滿懷信心與希冀地回答慕容瑾：

「當然可以！凝表姐雖然年齡不大，也是個女子，有些情況舅舅不便查看，我留下來就可以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