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總算體會了生孩子的艱難了，她打從心裡佩服「母親」這個身份。

懷胎十月已是不易，然而和生孩子一比，她希望一直懷著。

這臭小子，在肚子里的時候就鬧得很，要出來了還要折磨你娘？都是慣的！

嗯，都是你爹慣的！

慕容瑾感覺自己的意識此時彷彿被撕成了兩半，一半在心裡腹誹爆粗，一半能感受到疼痛正在將她身上的每一寸撕裂碾碎。

就在慕容瑾以為自己已經毫無知覺的時候，聽到產婆喊了一嗓子：

「出來了！出來了一半了！」

才一半？

天爺！

慕容瑾欲哭無淚，只想仰天長嘆問一句，能塞回去嗎？

可是她繃緊的神經剛一放鬆，便覺得自己已經靈魂出竅了，唯一還能證明她的靈魂並沒有脫離軀殼的，是手心的溫暖。

她知道那是蕭衍，也知道蕭衍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說著些什麼，可是她真的很累，很困了。

蕭衍見慕容瑾早已被汗水打濕的疲倦面容，實在是心疼不已，一邊接過宮女的布巾替她擦汗，一邊按著她的虎口。

產房裡的喜悅也只是一會兒，蕭衍一直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慕容瑾身上，直到擦完了汗，才聽到一個老太醫擔憂地問：

「......可臍帶怎麼辦？」

不錯，半個頭和肩膀都出來了，若是尋常情況，他們這些大夫是可以幫一把，配合著產婦出一下力的，可是如今卻不行！

慕容珉也有些為難，他雖然著急，但頭腦思維尚且清晰地分析道：

「如今也看不出這臍帶是否繞著脖子，若是強行生出來，怕是有危險！」

老太醫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也不能就任由孩子卡在那裡啊，且不說孩子還有一半沒出來，再這樣下去容易悶死或者凍死，而且慕容瑾也會受不了啊！

眾人一時陷入兩難，十分糾結。

慕容瑾昏昏沉沉中聽了幾個字眼，大概猜到是怎麼一回事，強打起精神，有氣無力地開口：

「實在......不行，就剖腹吧！」

這是慕容瑾第一次感受到了古代的落後，若是換作現代，生不出來就剖腹，她也能少受些罪！

在古代，並沒有多少成功的剖腹產的先例可借鑒，亦沒有這方面的技術和設備，剖腹對他們來說，無異於殺雞取卵亂。

眾人聞言皆是怔住了——

剖腹取子大部分是因為難產，在母親十分堅定地要生下孩子，即使捨棄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孩子；還有一種，那就是母親在生產過程中去世了，只能剖腹取子，或許還能救活一個。

慕容瑾這是打算犧牲自己，也要生下孩子么？

然而未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便聽到兩道不容置喙的聲音：

「不行！」

「不行！」

蕭衍與慕容珉異口同聲地否定了慕容瑾的提議。

慕容瑾先是被他們兩人這一吼給吼得清醒了些，然而這時下身又是熟悉的痛感襲來，她便顧不上其他，也忍不住跟著喊了一聲：

「不行就給我想辦法！我都快痛暈過去了！」

要是暈過去，那孩子還怎麼生啊？

蕭衍聞言心肝一顫，連忙柔聲安撫著慕容瑾。

慕容珉也在焦急中提了個建議：

「要不，把口子開大一些？」

這樣可以看到臍帶纏著哪裡，免得生的時候勒住了孩子。

只是口子若是再大，就容易血崩，這可是生產的大忌啊！萬一止不住血，那可就酒有生命危險了，而且還可能是兩條！

老太醫猶豫著看了蕭衍一眼，「可是......」

慕容瑾已經要開始新一輪的用力生孩子了，然而他們還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她實在是忍不住了，快刀斬亂麻地做了決定：

「別廢話了，就這麼辦！再這麼拖下去......我就沒力氣生了！」

音落，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蕭衍，他此時的臉色並不比慕容瑾好到哪去，青白青白的，很是瘮人。

可是蕭衍能說什麼呢？此時的他似乎是最沒有立場發言的，他能做的，就只有陪著慕容瑾，支持她了。

於是太醫們和慕容珉開始實施慕容瑾的決定，慕容瑾也再一次全身心地投入到生孩子中，無暇顧及其他。

時間過得很慢，慕容瑾覺得這一次，她是真的要撐不住了，無論是氣力還是意識，都隨著小包子慢慢地面世，在一點一點地流逝。

恍惚間，她聽到了慕容珉著急的聲音：

「快止血！」

解著是凌亂的腳步聲，焦急的喊叫聲，還有蕭衍喚她的聲音。

慕容瑾幾乎是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才撐開了眼皮，旁邊的奶娘和宮女們喊得急切，「王妃？王妃！」好像她就要去了一樣。

老太醫聽到宮女說慕容瑾眼皮子動了，立刻過來翻了翻她的眼皮，見她眼裡還有焦距，連忙勸阻：

「王妃要不別勉強了......」

慕容瑾沒讓他把話說完，「閉嘴！」

蕭衍見她眼中閃過狠厲，感覺心想被人拿著刀子刮過一樣疼得歷害，「阿瑾！」

他終究還是不忍心，一手替慕容瑾擦掉眼角滑落的淚，一邊用盡了畢生的溫柔道：

「別這樣！我們不生了，不生了好不好？」

慕容瑾看到他那深邃的眼眸早已蒙上一層水汽，微微一怔，隨後扯了扯嘴角，「說什麼......傻話呢？我都遭這麼久的......罪了！」

娘的，真夠折騰的！

慕容瑾咬住了后槽牙，努力讓自己的痛呼沒有機會從牙關逃出。

蕭衍聞言眼淚便落了下來，滴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漾了開來，聲音竟是帶著哭腔：

「可是我心疼！」

慕容瑾本來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了，然而帶著溫度的淚水滴落時，手卻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模糊的視線也清明了些。

她看著蕭衍那自責的神情，扯了扯嘴角，心中一狠，沒有被握住的手從袖中抽出一根銀針，反手便扎了下去。

「啊——」這下她沒忍住，然而手上傳來的疼痛讓她清醒了不少，也恢復了些力氣。

感受到蕭衍握著她的手力度增大，她沖蕭衍笑了笑，死死地抓著蕭衍的手，一邊用力，一邊還不忘對蕭衍說：

「生出來了......你替我......替我看看......我們的小包子......啊——像誰？」

蕭衍並沒有注意到慕容瑾剛剛扎針的小動作，只是見她每說一個字，臉就煞白一分。

而且這斷斷續續的一句話，讓他忽然心生不安，連忙阻止慕容瑾：

「別說了！別說，你歇一會！停一下！」

然而慕容瑾很是堅強，痛得死去活來還是把話說完：

「照顧......好......啊——」

這句話彷彿用光了她最後的一點力氣，喊了一聲后，她那本來死抓著蕭衍的手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蕭衍的心隨著她的手往下沉，他慌忙地去抓慕容瑾冰冷的手，「阿瑾！阿瑾——」

與此同時，「哇啊——」明亮的啼哭聲忽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