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慕容瑾所料，給皇帝長期服用慢性毒藥之人，便是涼妃。

皇帝中年之後，六宮之中，唯有涼妃盛寵不衰。

眾人皆認為涼妃除了年輕貌美，並無可取之處，聽聞西涼信那些什麼草原之神，而且傳得神乎其神，說不定涼妃就是使了什麼詭異手段，才迷惑了皇帝。

然大概只有涼妃自己才知道，她有多恨蕭遠，自她被送到大蕭之後，她就恨不得剝了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

若是可以，她一點也不想寵冠六宮，她寧願在冷宮孤獨終老。

可蕭遠卻不知怎得，偏見了她就移不開眼，無論她多冷漠，蕭遠都將她放在心尖上寵。

為此，她遭到後宮妃嬪的排擠和暗算，流過幾次產，如今已經無法生育。

於是她更加恨蕭遠，恨他將她置於如此境地。

為了讓蕭遠放過她，她甚至不惜去勾/引蕭鸞，但蕭遠知道之後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依舊對她恩寵有加。

直到......再次見到竺勻。

她忽然就不想在這座華麗的牢籠里度過餘生了，當然她也不認為自己做過那麼多傷天害理不知羞恥的事情，還能有個好的下場。

於是她開始收斂生性，任勞任怨地伺候蕭遠，為的就是有一天能親手殺了這個毀了自己一生的男人。

「然後呢？」慕容瑾冷冷地看著留下不甘眼淚的涼妃，平靜地問。

涼妃早在看到慕容瑾的時候，便猜到自己下毒一事瞞不住了，只是沒想到慕容瑾竟然沒有當著皇后和平陽長公主的面拆穿她，而是避而不言。

所以她才會來找慕容瑾，向她坦白真相，還以為慕容瑾會讓她交出解藥，不料卻是問她後路。

涼妃怔了一下，隨後垂眸冷笑，「然後？我沒想那麼多。」

她的目的就是要殺了蕭遠，只要達到就夠了。

「竺勻大師知道么？」慕容瑾一雙桃花眼灼灼地看著她，似乎想從她的神情看出什麼來。

涼妃聽到「竺勻」二字，猛地抬起頭來，激動地提高音量：

「不關他的事！一切都是我做的！」

生怕慕容瑾會將竺勻牽扯進來，神情驚恐而猙獰。

慕容瑾見狀收回視線，輕輕地嘆了口氣，語氣透著幾分憐憫：

「我並不是想追究什麼，如今再追究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你可有想過，這麼做的結果？」

皇帝中毒至少有半年了，能不被日常料理皇帝膳食的內侍以及太醫發現，說明她籌謀已久，小心謹慎。

但她身居宮中多年，哪來的毒？

若是有人給她提供毒藥，那個人又會是誰？圖的又是什麼？

涼妃聞言說出慕容瑾心中的疑問：

「你是想問我是否受人指使？」

見慕容瑾挑眉，她淡淡一笑，「沒有。不過我猜到了，皇后和蕭鸞想藉此掌控大局。」

雖說皇帝是她想殺的，但最後得益的，卻不只她一人。

而且皇后和蕭鸞能在這麼短時間內便將此事利用起來，實在不符合他們以往表現出來的智力。

除非是蕭鸞一前都隱藏著實力，否則，那就是如今的局面，也在某人的計劃之中。

思及此，慕容瑾心下一沉，看著她那美艷的面容，感慨道：

「你還是太莽撞了。」

涼妃一怔，隨後不以為然：

「哼，我跟你坦白，可不是來聽你教訓的。」

慕容瑾笑著搖了搖頭，「我還沒有自以為是到這種程度。」隨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見涼妃心不在焉，她頓了一下繼續說：

「不過，你可否聽我一句勸？」

涼妃抬頭，茫然地看著她，慕容瑾淡淡地說了四個字：

「當局者迷。」

涼妃那雙勾人的眼眸頓時皺縮，神情一滯，腦海頓時轉得飛快，似乎在思索著前因後果，然而她並沒有發現有何不妥，只好問慕容瑾：

「什麼意思？」

慕容瑾笑而不答，能清楚涼妃的仇恨，利用她熟悉西涼秘毒這一點，推動整個計劃的發展，還不讓涼妃發覺自己被利用，手段確實高明。

慕容瑾並沒有打算在涼妃跟前拆穿那人的身份，而是轉移了話題：

「我的方子能讓皇上醒來，不過救不了他，只要你不暴露自己，便無人能問你的罪！」

皇帝已經病入膏肓，或者說，毒入五臟六腑，無葯可求，能讓他再清醒過來，已是儘力。

而且醒來之後，便是真正的死期。

涼妃沒想到慕容瑾竟會給她忠告，一時之間心情複雜，卻還是嘴硬：

「我沒那麼蠢！」

說著她便起身離開。

這時，紫蘇匆匆進來，手裡還拿著幾封書信。

慕容瑾秀眉微蹙，這麼快？

紫蘇把書信往前遞的同時開口：

「王妃，王爺給您留了口信，說要去江南一趟。」

慕容瑾眉頭皺得更緊，今早進宮時還未曾聽蕭衍提過，怎麼才幾個時辰便說要去江南？

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拆開那幾封書信，是東海的局勢彙報。

慕容瑾看著這幾封緊急簡短的信，心下一沉，沉默思索起來。

一旁的紫蘇和莫南察覺到異樣，亦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慕容瑾。

許久，慕容瑾才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沙啞：

「備紙筆，我要修書給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