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對峙，兵戈鐵馬，刀劍相向。

搏鬥廝殺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鐵鏽味兒，刺激著奮力抗爭的戰士們，著了魔似的撲向敵軍，誰也不肯輕易妥協。

不過幾個時辰，喊殺聲響徹了整個關外，足以撼動天地。

刀光劍影中，有人勇往直前，有人倒在血泊里，卻沒有人活著停滯不前。

殘陽如血，紅透了半邊天。

慕容瑾在陽關山上便聽到了號角聲，當即附身從雲妃青冢里拿了什麼，隨後直起身子，手上勒緊韁繩，夾緊馬腹便往山下跑去。

寒風如刀，颳得太陽穴生生地疼，然而她卻渾然不覺，而是不斷驅使著馬兒跑得更快些，小七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

慕容瑾方才讓那老守衛和鄭鈞隨從挖開雲妃墳墓，小七也聽到了響徹四方的號角聲，心下一沉。

下意識地看向慕容瑾，然而慕容瑾說一句話都沒說，甚至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當機立斷的一些列動作，她都沒能看清慕容瑾從墓里拿出來的東西。

當小七回過神來時，慕容瑾的身影已經在鄭鈞的呼喊中漸行漸遠了，她只能掉頭緊隨其後。

慕容瑾按照來時的路下了山，便看到了不遠處，廝殺成一片的戰場，秀美緊蹙。

小七也是在這個時候追了上來，看著那一片腥風血雨，一時怔住了，脫口而出，「王妃！」

慕容瑾緊緊地盯著那被敵我雙方團團圍住的熟悉身影，眼底比那陽關山上的積雪還要厚，隨即雙腳猛地夾了一下馬腹，低喝了一聲，「走！」

去哪裡？

未等小七問出口，慕容瑾已經疾馳向前，小七見狀不敢懈怠，也喝了一聲，在馬背上俯低身子，跟著慕容瑾繞過那驚心動魄場面，心情複雜。

刺骨的寒風呼嘯而過，太陽穴已經突突直跳了，但是慕容瑾無暇顧及。

她此時的腦海里，只有身穿玄甲，與胤錦刀鋒相對的蕭衍，怎麼會挑這個時候開打？

臨近年關，胤錦當真那麼急切，連年都不想讓百姓好好過了？

而且前幾日還下了一場大雪，隨之升溫，直至今日，雪是化得差不多，但天氣又冷地又鬆動。

此時雙方交戰，別說能從對方討到好處，將士們光是應付自環境的惡劣，就夠嗆的了！

慕容瑾一邊腦子快速運轉，一邊往大蕭軍營駐地而去。

守著駐地的將士把慕容瑾攔了下來，慕容瑾正欲開口，前方傳來一聲詫異：

「三......沈公子？」

正是先慕容瑾一步抵達駐地的蕭懿，他滿是震驚，「你怎麼來了？」

蕭懿今早回雲城，剛到雲宅便聽蔣蕙說，慕容瑾一大早便出門，說是買些藥材。

臨近午膳接到孟青帶來的蕭衍讓他趕來坐陣軍中的消息，特意吩咐下人先不要把敵情一事告訴慕容瑾。

蕭衍沒有提到是否要告訴慕容瑾，但蕭懿想，若是告訴慕容瑾，按照她的性子，恐怕會跟自己來軍營，這不會是蕭衍想看到的。

北寧一戰，蕭衍目睹慕容瑾遇險后餘毒發作的兇險還歷歷在目，別說蕭衍了，他們幾人也不想看到蕭衍和慕容瑾同時出現在戰場。

慕容瑾面色無異，「我來看看蔣大統領的傷勢。」

蕭懿聞言一怔，聽她的口氣，不是因為聽到蕭衍上戰場而趕來的，那要不要告訴她？

見慕容瑾疑惑地看這自己，蕭懿乾咳了一聲，「有勞了！」

守著的將士聽到蕭懿與慕容瑾的對話，不明白這位沈公子為何要來看蔣統領的傷勢，也不明白蕭懿為何還讓他進去看了，但還是退到了一旁，讓慕容瑾進去。

慕容瑾沖那將士笑了笑，那將士在這裡吃了兩個月的黃沙夾雪，哪裡見過像這樣肌膚如雪的人兒？即便這是個少年，也讓他頓時臉就紅了，連忙移開視線昂首挺胸地站崗。

「閑著沒事，舉手之勞。」慕容瑾已經自顧自地驅馬緩緩走了進去，打量了一下風塵僕僕的蕭懿，疑惑地問道：

「祁王殿下這是剛從外面回來？」

是了，蕭懿心想，他回到雲宅的時候，慕容瑾已經出門，聽她的意思是直接從集市來軍營的，根本不知道他有回去過。

蕭懿就在這瞬間，腦海里上演了一番天人交戰，究竟要不要告訴慕容瑾敵情一事？

可是她已經來到這了，就算他不說，她待會兒問起蕭衍，也一樣瞞不住！

算了，慕容瑾如此聰慧，他這一時也編不出什麼合適的說法，來解釋蕭衍不在軍營的事實。

頂多到時候被蕭衍說幾句！

蕭懿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了出來：

「本來想著沒事回雲城看一趟蕙兒，但晌午接到胤錦突然帶兵逼近邊境的急報，三皇兄和祈表兄已經前去應戰了，我便立刻趕來了。」

慕容瑾早就知道了，多問一句只是不想讓蕭懿為何知道敵情發生起疑，但她聽到這個消息也沒有刻意裝作驚訝，而是淡淡地說：

「既然如此，那就勞煩祁王殿下坐陣統籌了！」

蕭懿還以為慕容瑾至少再問一問蕭衍此時如何，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平靜，倒讓他愣了一下。

隨即聽著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打殺聲，沉聲應道：「我盡量！」

慕容瑾笑了笑，自顧自地往蔣大統領的營帳走去。

紅日漸漸隱於山後，天色紅得發黑，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身穿金甲的年輕男子軟劍一挑，避開了直直而來的玄鐵劍，隨後站定在馬背上，軟劍旋了一圈指著玄鐵劍的主人說道：

「蕭衍！本宮是一定要報殺兄之仇的！」

蕭衍穩坐馬背上，抬手便擋掉了那欲要刺向自己咽喉的軟劍，冷聲回道：

「你當真以為，貴國前太子是我大蕭所殺么？」

胤錦聞言不怒反笑，「呵，如今追究二十三年前的事情還有什麼意思？反正在本宮這裡，這賬算在大蕭的頭上了！」

說完腳尖一點便飛至半空，然後猛地掉頭直衝蕭衍。

蕭衍一蹬馬鐙，離了馬背，胸膛幾乎是貼著劍尖飛出去的。

「鏘」的一聲，是劍與玄甲摩擦的聲音，擦出了金黃色的火花。

電光石火間，蕭衍已然立於對方的馬背上，那深邃的眸子在昏暗的夜色中異常明亮，低沉的聲音帶著冰冷：

「胤錦，你難道沒聽過，西涼人擅長馴養狼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