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靈聽到這話，一雙空洞的眼睛這才轉動起來，盯著莫南錯愕的眼神，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

眾人皺著眉頭提高了警惕，注意周圍的情形。

好在「天」字牢房與其他牢房離得遠，而且有專門獄卒負責，其他區域獄卒即便聽到了動靜，也不會輕易離崗插手「天」字牢房的事情。

莫南見寧靈笑得踉蹌站不住，跌坐在草堆上還在笑，眉頭擰成一團地盯著她。

好一會兒，寧靈突然就收了聲，剛剛尚且無神的眼眸突然狠厲起來，抬頭看著莫南，似是喃喃自語道：

「我想了想，還是不生了！」

莫南聽到這話，大概能猜到了現在這局面是如何造成的了：

想必是寧靈用了些法子弄到了一些墮胎藥，服下之後擔心伺候的丫鬟發現去找大夫，所以便用布捂著那丫鬟的口鼻，讓她窒息暈厥過去。

打算就這樣待著，等那丫鬟醒來，她肚子里的孩子早就沒了......

思及此，莫南不由去看又自顧自笑了起來的寧靈，她是如願打掉了孩子，可是她這個狀況，等到丫鬟醒來，恐怕半條命也沒了吧？

若是他們不是今晚動手或者晚來一個時辰，是不是就要替她收屍了？

莫南盯著寧靈的眼睛不由眯了眯，臉色難看，沉聲對其他三人下令：

「先出去吧！」

聞言兩人出列上前，欲要去扶寧靈，寧靈卻猛地抬頭瞪了他們一眼，他們下意識地動作一頓。

然後便聽到寧靈冷笑一聲，「出去？你是誰的人？王兄？還是蕭鸞？」

寧靈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語氣帶著幾分自嘲，幾分期待，灰暗的眼眸閃過一絲亮光，抬眸看著莫南。

莫南被她看得有些煩躁，但理智還是佔了上風，耐心開口：

「郡主，說來話長，還是先出去！」

寧靈聽到莫南避開她的問題，怔了一下便又笑了起來：「哈哈——」

笑完便盯著身下已經被染紅的裙擺，嘲諷地自言自語：「肯定不是蕭鸞，他都出來了這麼久了，卻沒來看過我！」

莫南見她一會兒正常一會兒瘋癲的，實在不想聽她說這些廢話，而是給那頓住動作的兩人使了個眼色，那兩人便會意上前。

當那兩人想要抓住寧靈手臂起來的時候，寧靈突然像受到了極大驚嚇一般地喊了起來：

「別碰我！」

那兩人被她這尖銳的叫聲嚇得縮回了手，轉頭向莫南發出了求救信號。

而寧靈喊得突然，停得也突然。

停下喊叫之後，寧靈像是一個受到驚嚇的小孩抱著自己的雙臂，把自己縮成一團，抬頭看著莫南，繼續剛剛的話題：

「沒來看我就算了，連孩子都不看一眼，我還生他幹嘛？不如讓他死了，這樣會更深刻，對嗎？」

最後兩個字，寧靈像個遇到了難題的孩子，單純而無辜地想從先生那裡得到答案，用天真無邪的神情看著莫南，小心翼翼的聲音地問著。

彷彿她剛剛殺死的，不是她的親身骨肉，而是一朵花，一隻螞蟻，牢房裡的人突然覺得背後一陣陰涼，眼前的寧靈教人毛骨悚然。

莫南意識到寧靈的精神已經有些失常了，於是便不再打算聽她說下去，而是挑了重點說：

「郡主，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若是不及時醫治.......」

然而她還沒說完，寧靈那飄忽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聲音亦變得冰冷地打斷她：

「就會死！對嗎？」

說完也不等莫南回答，冷哼了一聲，咄咄逼人地問莫南：

「你覺得我還會怕死嗎？死了才好，一了百了！」

聽到這話，莫南的耐心終於用完了，不由冷笑一聲：

「呵，死了就真的能一了百了？郡主經歷了這麼多，還那麼天真嗎？」

寧靈原本在笑著，聽到莫南的話，立刻斂了笑容，死死地盯著莫南，眼中似乎要生出冰錐，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

「什麼意思？」

莫南聞言笑了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寧靈開口：

「想必已經有人跟郡主說過這次北寧與大蕭的戰爭，大蕭八萬戰士，北寧六萬精兵，郡主覺得他們應該死嗎？」

寧靈既然知道蕭鸞從安昭寺住回東宮，想必也聽過這次戰場的情況。

不知道是八萬與六萬這兩個個數字，還是「死」這個字眼，寧靈明顯地怔了一下，隨後垂首看著沾上血跡的草堆，沙啞著聲音問：

「你是......王兄派來的？」

隨後她又自己否定：「不對！王兄沒有你這樣精明能幹的手下！」

莫南見她似乎清醒了些，不由嘆了口氣，皺著眉頭解釋：

「我是誰派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不希望郡主死！」

好一會兒，寧靈再度開口：

「你們是......慕容瑾派來的？」

莫南聞言微怔，她不知道寧靈是如何才出來的，但是如今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帶著不耐的語氣對寧靈說：

「時間不多了，郡主做決定吧，是走是留？」

又是一陣沉默，牢房裡一時十分寂靜，但血腥味卻越來越濃，寧靈撐在身旁的雙手也開始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寧靈抬起煞白的臉，看著莫南，有氣無力地開口：

「好，我跟你們走！」

莫南心中鬆了口氣，隨後上前攙扶著寧靈起來，寧靈此時早就沒了力氣，連站著都很困難。

旁邊一人見狀連忙上前幫忙攙扶著，這才勉強架住了寧靈。

莫南看著已經漸漸失去意識的寧靈，眉頭擰成一團，沖著身後兩人下令：

「處理好，別留下痕迹！」

那兩人聞言立刻答道：

「南統領放心！」

隨後莫南便頭也不回地跟另外一人扶著寧靈出了天牢。

而在大門望風的人見莫南帶著人出來，便四處看了一圈，對莫南彙報：

「南統領！沒人！」

莫南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已經昏迷過去的寧靈，皺著眉頭說：

「我去把馬車趕來！」

隨後便閃身進了一個巷子，把事先準備好的馬車趕了過來。

莫南與另外一人把寧靈扶上了馬車，那人便把揮動馬鞭，馬車緩緩駛動起來。

馬車走了一會兒，趕車的人看到前面的分叉路口，猶豫著開口問莫南：

「南統領，我們現在還出城嗎？」

原本的計劃是，救了寧靈便立刻把她送出城，城外自然有人接應，可剛剛寧靈那副模樣，讓他一時拿不準主意。

音落，車輿一時半會兒沒有聲音，就在趕車的人覺得自己不該問而是按計劃進行的時候，聽到了莫南的話：

「不出！」

趕車的鬆了口氣，正想開口問要去哪裡的時候，莫南補充了一句：

「去夜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