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寒冷，雅閣並沒有打開鏤空的樓閣，屋裡放著兩盆炭火，燒得正旺，暖和的很。

慕容瑾因為喝了幾杯，酒勁上來了，覺得有些悶熱。

於是被關上的樓閣，打開了扣子，輕輕地往外推，冰涼的空氣見縫插針地鑽了進來，吹得慕容瑾打了個激靈，一時清醒了不少。

因為開了一條縫，樓下街巷上的喧鬧聲夾雜在風中也被吹了進來。

蕭懿吹到冰冷的風，皺了皺眉問：

「冷嗎？」

慕容瑾聞聲轉過頭，見到蕭懿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後，搖了搖頭說不冷。

蕭懿見狀一邊推開樓閣的門，一邊說：

「既然不冷那打開透透氣吧，屋裡太暖和了。」

慕容瑾沒想到他竟然會把門全打開，一時四面八方的風灌了進來，慕容瑾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正好踩到了蕭懿的腳。

慕容瑾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趕緊往旁邊挪了一步，連忙開口道歉：「抱歉......」

蕭懿下意識地抬手扶著慕容瑾的手臂，和慕容瑾同時開口：「沒事吧？」

兩個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自己都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開來。

笑了一會兒，慕容瑾才發現兩人的距離有些近，想要在往旁邊拉開點距離，卻發現自己的手臂還被蕭懿抓著。

蕭懿見慕容瑾看著自己的手，也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怕慕容瑾摔倒扶了一下，然後就忘了鬆手。

這時才猛地鬆開了手，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放到身側，移開了和慕容瑾對視的視線。

慕容瑾並沒有在意，而是轉身重新走到欄杆旁，眺望著整個京都的夜景。

能看到遠處的皇宮燈火通明，能看到京都的主要街巷兩旁都是花花綠綠的燈籠，還有結伴而行的人群，熙熙攘攘。

最後慕容瑾把目光放在瑞和樓大門對著的那條京都主街巷，街上人群密集，摩肩接踵，很是擁擠。

但人們卻不在意，被燈籠映照著的臉龐上，慕容瑾能看到她們開心而滿足的笑容。

慕容瑾突然想起一年多前，自己第一次站在這裡往下看的時候，看到的是寧辰在賣藝人群里搗亂的情形。

不過一年多，一切都變了。

就在慕容瑾心中感慨的時候，身後的蕭懿突然開口了：

「三皇嫂，你覺得，我和蕙表妹真的能成親嗎？」

慕容瑾聞言愣了一下，轉身看著神情有些怪異的蕭懿，淡淡地說：「這是父皇的旨意。」

蕭懿苦笑了一下，抬頭看著慕容瑾：「我知道今晚你們都怕說起這件事掃了興，但是就算不說，這件事也還是存在的。」

慕容瑾聞言並未回頭，而是繼續看著黑夜中的點點星火。

蕭懿看著她纖細卻筆直的背影，語氣帶了幾分強硬：

「我就想知道，當初三皇嫂還不知道成親對象是就是三皇兄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慕容瑾身子怔了怔，隨即偏頭勾起嘴角：

「我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皇上賜婚，我如何能抗旨？所以無論燕王殿下是誰，我都得嫁。」

其實，當初她想了很多，但最終還是履行了婚約，嫁入了燕王府。

不過，如今，她倒是有些慶幸當初遵行了聖旨了。

一想到蕭衍，慕容瑾整個人都被一層溫暖的光暈籠罩著，看起來既溫和又耀眼。

蕭懿眼睛發酸，有些不甘地追問：

「難道三皇嫂就沒想過，如果嫁了之後，遇到自己喜歡的男子，要怎麼辦？」

慕容瑾脫口而出：「沒想過。」

蕭懿愣了，沒想到慕容瑾回答得這麼乾脆，隨即又聽到慕容瑾補充道：「因為我在嫁之前已經遇到了。」

是啊，蕭衍和慕容瑾，是在她們成親之前認識的呢，那時候，慕容瑾就喜歡蕭衍了嗎？

蕭懿似是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我也是。」

慕容瑾聞言錯愕，蕭懿有喜歡的人？她怎麼從來沒有發現過，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是最近才認識嗎？

原以為蔣蕙單戀蕭懿的心，有可能有一天會打動蕭懿。

可如果蕭懿喜歡的另有其人，那就難辦了，慕容瑾皺了皺眉道：「那個人，不是蔣小姐。」

蕭懿聽到慕容瑾的陳述語氣，深沉的眸子看向她，淡淡地回道：「不是。」

慕容瑾移開視線，重新看向樓格外無盡的黑夜，以及掛在夜空中的圓月，嘆了口氣道：

「這世間，有許多事情是不能盡人意，有時候愛而不得，也未必是壞事。」

愛而不得么？

蕭懿眼神如晦地看著慕容瑾的背影，有愛慕，有隱忍，最終垂眸，艱難地開口：

「三皇嫂，如果三皇兄不是你喜歡的人，你會怎麼做？」

慕容瑾突然想起，當時自己還不知道蕭衍就是王子衍的時候，就想著成親之後，跟蕭衍做一筆交易，達成共識做名義上夫妻，她不會理會他的事，也希望蕭衍不要涉及自己的事。

可是，這個方法，在蕭懿身上，顯然是不適用的。

慕容瑾揀了合適的說：「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做好我分內的事，無法相親相愛，至少要做到相敬如賓。」

其實這世上，有多少相愛的人能走到最後？又有多少白頭偕老，攜手一生的人，就是自己一生最愛的人呢？

慕容瑾記得自己前世聽到一句話：陪伴是最深情的告白。

那個能夠一直陪著你，和你同甘共苦，榮辱與共的人，才是你應該珍惜的人。

寂靜無聲。

好一會兒，蕭懿才開口：「我明白了。」

慕容瑾聽到蕭懿略帶失落的語氣，知道他恐怕沒那麼快就接受這個說法，笑了笑道：「我看得出來，蔣小姐是喜歡你的。」

蕭懿愣了，他以為，自己把將會當作妹妹，蔣蕙也只把自己當作哥哥，從沒想到蔣蕙會喜歡自己。

他還以為這樁婚事，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煎熬，沒想到，蔣蕙竟是喜歡自己的。

想到樂觀開朗的蔣蕙，蕭懿一時心中五味陳雜。

抬眸看著慕容瑾被月光映照的側臉，語氣不明：「我若是娶了她，自然會對她好的，不會讓她受了委屈。」

慕容瑾頓了一下，回頭看著蕭懿，露出欣慰的笑容：「是該如此！」

兩人再無言語，雅閣一片寂靜，能聽到北風「呼呼」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蕭懿才重新開口：

「三皇嫂，我知道我接下來說的話有些不合適。但是如果我現在不說，以後都沒機會說了。我喜歡的那個女子，是你。」

慕容瑾聞言身子一震，猛地轉身看著蕭懿，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她翕動了嘴唇想要開口，雅閣的第三道門卻被打開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的方向，是剛剛出去的三人去而復返。

容祈一進門就打了個冷顫，看到那兩人像見鬼一樣地站在大開的樓閣跟前，不由抱怨：

「你們這是幹什麼啊？這麼冷的天開著樓閣的門，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