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里之外的燕王蕭衍，背手站在小花園裡，看著已經落敗的月季花。眼眸里的冰山融化，給如寒星般的眸子染上一層水汽，平生出幾分朦朧柔和來。

站在一旁的莫東看得心驚膽戰，王爺看著一片枯枝殘花，嘴角竟然微微上揚。乍一看那笑容竟然比月季花盛開的時候還要好看，這簡直太驚悚了！

就在莫東驚出一身冷汗時，莫北從迴廊走了過來，莫東鬆了口氣，還好，有個墊背的。

莫東對蕭衍行了個禮，隨即稟告：

「主上，莫南來信，說王妃已收到王爺的家書，但......」

莫北猶豫地抬眼看了看蕭衍，蕭衍因為他的停頓，而掃了一眼過來。莫北見著那雙英眸有不耐，心中一驚繼續說道：

「但王妃尚未回信。」

莫北低頭頷首，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趁著蕭衍重新把視線放在小花園裡，立刻瞪了莫東一眼，控訴他剛剛為何不給自己提示，讓自己不小心惹怒了王爺？

莫東有苦說不出，只能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給莫北。剛剛王爺還笑得似水柔情，誰知下一刻，那汪水便結成了冷。莫北似乎從莫東那無法言喻的笑臉里看出了些什麼，一時也就原諒了他。

說來也怪，莫北在心中想，以前王爺明明是那高嶺上的一朵花，那高嶺上還是千年不化冰山。好像自西南一戰回來之後，那喜怒不露於色的閻王，怎麼一下子就下了神壇，哦不，閻羅殿呢？

就在莫北百思不得其解時，蕭衍緩緩開口道：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莫北一愣，才反應過來過了這麼久，蕭衍是在回答他剛剛的問題。看著蕭衍那飄渺的神情，於是閉了嘴，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這個時候，還是閉嘴好了。

蕭衍自然知道那跟了自己多年的侍從是什麼心思，只是笑了笑，便踱步回書房。

一開始發現慕容瑾不辭而別到時候，他確實生氣過。但冷靜下來，想起那天慕容瑾的異常，不辭而別也不是無跡可尋，是他毒發后虛弱，大意了。

可是一想到，她此行的意圖，蕭衍便不忍心生氣了。只是聽到她與卿夜離同行時，還是會恨不得把她抓回來。

蕭衍也知道，洛神處之所以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辦起來，除了身價的財力，自己在軍中打點，琉璃閣佔了很大的因素。第一情報組織琉璃閣不可能無緣無故入伙，想必是慕容瑾開出了誘人的條件。

是什麼？她若想說，自己便聽，她若不想說，自己也不勉強。蕭衍想到在江南沈宅時，慕容瑾說出要辦洛神處時眼裡閃過的光芒，嘴角邊不自覺地上揚。

這次西南戰役大獲全勝，多虧有了洛神處造出的火梟。這樣一個為國為民為自己的人，蕭衍哪捨得生氣？只是這聚少離多，思念成災，偶爾就控制不住情緒而已。

今生能得一人，何其所幸？

入了書房，莫東便開口問蕭衍：

「主上，太子和寧靈郡主的婚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寧靈最後竟然會想要嫁給蕭鸞做太子妃，這倒是出乎人意料。坊間有流言在傳，寧靈這是為了報復燕王，做不了燕王妃，做太子妃還更上一層。

也有某些人士在猜，皇上讓太子娶了一個異國公主做太子妃，那之後的大位，是不是就沒太子什麼事了？畢竟大蕭泱泱大國，怎麼可能讓一個異國人當皇后？

蕭衍卻不在意，只是吩咐：「這個倒不用擔心，留意寧世子府的動態就好。」

莫東頷首應是。

蕭衍頓了頓，又說：

「另外，豫州郡守貪贓枉法這件事情，是個契機，不要就這麼一筆帶過。」

莫北聽到之後眼前一亮，主上終於要主動出擊了嗎？實在是太難得了，莫北想到都忍不住搓了搓手，「是！屬下這就去辦！」領了命便往外跑。

蕭衍看著莫北那麼積極，笑著搖了搖頭，看向窗外的情形。

莫東在一旁幫蕭衍添了茶，遞到蕭衍跟前，蕭衍接了過去，莫東才開口問：

「主上是擔心，寧世子嗎？」

蕭衍低頭看著茶杯中升起縷縷白煙的茶湯，嘆了一口氣說：

「寧辰與本王一起長大，但畢竟是北寧國的王子。」

莫東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自古以來不想當帝王的王子，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但是寧辰被送來當質子已有十年，別說在北寧國的勢力了，他身邊恐怕都沒有幾個心腹，如何能跟其他王子爭呢？

莫東想了想便說：

「聽說，北寧國大王子寧奕脾氣暴虐，竟然殺了二王子，奪妻搶子。甚至屢次在朝堂上頂撞北寧王，北寧王對大王子的所做所為頗為不滿。」

北寧王只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如今還死了一個。大王子如此心狠手辣，寧辰若是以後回去，恐怕也難有立足之地。但是始終也要回去的，所以北寧王這次把寧靈送來和親，其中的用意，值得深究。

但蕭衍卻喝了一口茶，笑了笑道：

「即便如此，北寧王還是會忌憚北寧王后的母族勢力。」

莫東恍然大悟，也對，大王子寧奕背後雄厚的勢力已經是事實。寧辰無論如何，都是無法與之抗衡的。如此說來，和親倒不像是要扶持寧辰，而是保護了。

莫東受教地低下頭說：「是，否則，寧世子也不會被送來大蕭當質子了。」

蕭衍摩挲著手中的茶杯，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下個月初八是太子的大婚，記得準備一封厚禮。」

莫東眼前一亮，立刻應了下來。

蕭衍如今還記得，自己的大婚之夜，蕭鸞拿著聖旨闖入主院的情形呢。

若是不回禮，自己心裡過意不去。

畢竟，禮尚往來。

往而不來，非禮也；來而不往，亦非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