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舞望著他，眼眶通紅。

「朔月，她走了。」輕舞的聲音，戚哀無比。她將朔月摟在懷裡，朔月嘴裡，黑色的鮮血一直流到輕舞黃色的紗衣上。染出一朵朵翠茱花。輕舞望著自己的衣衫，那一朵朵絢麗的花朵，全是朔月對她的祝福：輕

舞，你要幸福。

阿九走過來的時候，輕舞站起來，將朔月交到阿九的手上。

朔月的身軀，便直直的倒在了阿九的懷裡。

阿九抱著朔月，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然而阿九的眼裡，卻泛著淚光。

他痴痴的望著輕舞，輕舞默著臉，轉身背對著他。

輕舞溫柔善良，不捨得朔月在死後，還不能完完全全的得到阿九。

阿九抱著朔月，心裡油然而生一股強烈的內疚。

想說對不起，可是覺得這三個字的分量根本彌補不了朔月用一生對他的等待。最後，阿九喉嚨一梗塞，飽含深情的喊了一聲，「娘子，對不起。」

朔月那雙死不瞑目的瞳子，倏地緩緩的合上眼。

阿九就這麼緊緊的抱著朔月，一瞬間，腦子裡閃現出許多溫馨的畫面。

想到他和朔月成親的那個晚上，朔月主動的想跟他圓房。那時候青澀不懂情事的他，不能好好的控制自己的劍氣，差點傷了他。

也就是那一次，阿九才知道，他不是純粹的凡人。

想到朔月被魑魅般的璃王欺凌，心如死灰，對他百般依賴。

而他，在傷害輕舞后，也狠狠的傷了她。他到底是做了無情的男人，拋棄了自己的糟糠之妻。

阿九對朔月，真是悔恨交加。

可是除了說一聲對不起，阿九悲哀的發現，他再也沒有機會彌補朔月了。

輕舞雖然是背對著阿九的，但是，她能感受到阿九悲傷絕望的心境。

她知道，那個阿九又回來了。

輕舞想著小主的交代，又不得不勇敢的選擇面對朔月的死亡。她轉過身來，輕盈的走到阿九身旁，溫柔似水體貼入微道，「阿九，朔月已經走了，讓她入土為安吧？」

阿九死灰般的瞳子微微轉動了下。他望著輕舞，看到她的黃色紗衣上，綻放的一朵朵翠茱花，眼眸里出現被刺痛的神色。

朔月，終於在死後，大方的祝福輕舞，尋找她自己的幸福。

可是，輕舞經歷了那許多纏綿悱惻的離合后，對於曾經唾手可得的幸福，反而放的很開。

對於阿九的感情，藏匿得更深。

閱歷讓她變得更加隱忍，睿智。如果犧牲她一人的幸福能夠換來其他人的歡喜，何樂而不為？

「阿九，你看，朔月在庭院里種了那麼多彼岸花。你可知她的心意？」輕舞望著門外的那一片紅色的曼陀沙華，輕輕嘆息。

朔月心裡悲苦，何人懂她？

阿九對植物一向不開竅。此刻的表情有些呆。

輕舞解釋道，「聽說啊，曼陀沙華，花葉永不見，有花無葉，有葉無花。朔月種植這麼多彼岸花，就是不知，誰是曼陀？誰是沙華？」

阿九聽聞出弦外之音。輕舞這是在怪罪自己，讓朔月多了心。

阿九急切的解釋起來，「輕舞，這曼陀沙華若真有映射的意思，必然是我和朔月。」他剛說完這句話，輕舞臉色就鐵青了。

阿九意識到自己抱著糟糠之妻卻說出如此很絕無情的話，一耳光抽到自己臉上。

輕舞搖頭跺足，「我真是不該留下來。」便扭頭跑了。

阿九將朔月火化后，將她的骨灰埋進了彼岸花下。花葬結束，阿九望著大片的彼岸花喃喃自語道，「娘子，彼岸花不好，不吉祥。從今兒起，為夫會在這裡種下永生花，為夫答應你，我的心裡，一定永遠記著你，永遠

。」

阿九說完，那些曼陀沙華忽然變了顏色，變了形態，大片的彼岸花，瞬間變成滿目的永生花。

阿九在永生花前坐了許久，自言自語，陪著朔月聊天。

他不知道，不遠處，輕舞卻守候在旁。

阿九對朔月的承諾，讓輕舞淚目。

她和阿九，註定有緣無分。

清芷終是不放心輕舞，又回頭找她。看到輕舞站在灌木叢的後面，身影秀麗，婀娜多姿，卻挺拔堅定如小白楊。

清芷望著輕舞，又望了望不遠處的阿九。無奈的搖頭。

輕舞這丫頭，為了完成她交代下來的任務。便堅持著為朔月善終。

可是阿九和朔月這訣別的場景，阿九良心悔悟，對朔月又是情話連篇，又是海誓山盟的。輕舞聽了心裡該多難受啊。

清芷走過去，拉起輕舞的手，便要離去。

「輕舞，走吧。有阿九在，朔月會安息的。」清芷梗塞道。

阿九處理好朔月的事情，回到客棧時已經是四十九天後。

阿九對朔月一向沒心沒肺，反倒是朔月死後，阿九還挺像一個男人的。有責任，有擔當。

只是，清芷卻沒法原諒阿九。

他對朔月好，便會傷害她的輕舞。

他若是對輕舞有情，又會辜負朔月。

反正，阿九不論怎麼做，都討不了清芷的歡心。

清芷看阿九是橫看豎看都不順眼。阿九如今恢復記憶了，見到清芷也有些心虛。所以，平素阿九都躲著清芷。只是這日，清芷主動叫住了阿九，「阿九，你想當懦夫？朔月走了那麼久，我就想知道，你

對輕舞是怎麼想的？」

阿九低著頭走到清芷面前，用一種十分恍悟的表情無力道，「清芷，我們已經沒有時間揮霍在兒女情長上了。」

清芷聞言，驀地一怔。臉色微白，「阿九，什麼意思？」此刻的聲音有些發顫。

阿九沒有多言，而是給了一個「你自己意會」的表情，然後默默離開。

清芷抬眸，天際邊一輪夕陽西下，映襯得那晚霞璀璨如曇花。

清芷氣息微亂——

阿九這話的意思，是她根本避不了魂飛魄散的命運？

他為何用「我們」？

難道，除了清芷，他們都會——清芷不敢往下想，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畢竟，帝風是穹天下最強的存在，誰能欺負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