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牧再次大喊了一聲：「梁洛……」

「別流露出這樣的神情，不是……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嗎？」

梁洛靠在徐子牧的懷裡，凄苦的笑了下，說：「而且別忘了，我還有求於你呢！」

徐子牧擰著眉頭，沒有說話。

的確，梁洛會想不開做傻事，在他的意料之中。

梁洛跟韓坤之間的事情，他了解的不算多。

但卻可以看出來，梁洛真的很愛很愛韓坤。

愛到沒了自己，愛到活著都成了一種痛苦！

而且，從她將何箐箐帶去的那刻起，她沒打算讓何箐箐活著，也沒打算讓自己活著。

現在見了韓坤最後一面，她求生的心，應該更是薄弱了。

否則，又怎麼會在告知信的地點后，要求單獨跟他聊聊？

他都看出來了，但還是想勸一勸她，希望梁洛可以好好想想，但沒想到……

「梁洛，你這樣，又是何苦？」

梁洛淡淡一笑，說：「我是何苦？子牧，你也愛過，你應該懂……」

「可我至少還活著……」

「那麼如果，何箐箐死了呢？」

「……」徐子牧愣了下。

以前，他沒想過，但現在，哪怕不要了自己的性命，他也不允許別人傷何箐箐一分一毫！

自然，更接受不了何箐箐不在這個世界！

梁洛閃著眼波，扯唇：「所以子牧，我想去死，最不應該勸我的人就是你，你別忘了，我此前對你跟何箐箐做過什麼……」

徐子牧抿著薄唇，眼裡有一絲複雜的情緒悠悠閃過。

然後道：「我相信法律會給我公正！」

「法律？也許吧，可人心不死，一切就不會結束，尤其是像我這樣的活死人……所以，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咳咳……」

梁洛話沒說完，就忍不住的咳嗽了起來，鮮血再次從嘴角溢出。

一滴滴的，滴落在徐子牧的手指上，濃烈的紅。

徐子牧的眼眸深了。

梁洛緩了口氣，繼續說：「只有，只有我死了……你才能真正放心的跟何箐箐，好好的生活……所以現在，是最好的結局，真的……子牧！」

徐子牧眼波顫了顫，然後道：「那麼，你的有求於我，是希望我將你跟韓坤……葬在一起么？」

梁洛再次扯唇笑，說：「雖然……我們不算是朋友，但這三年的相識，你對我還是了解的……」

徐子牧的眉頭皺起。

梁洛的眼神凄然起來，問道：「所以子牧，你……能夠答應我嗎？」

徐子牧看著懷中的女人，不管有多少的責怪和憎恨，此時此刻，卻都發不出力來。

紅塵之中，唯情最傷人。

仔細算來，他，子夜，韓坤，何箐箐，梁洛，乃至韓昭，紅姐……

哪一個不是為情所困，被情所傷？

情網難破，情毒難解，最終造就了這世間的悲歡離合。

而悲歡離合參半的，正是人生。

他低低的點頭，說：「……好！」

……

師展察覺不對帶著兩個警察趕過來時，梁洛已經咽了氣。

他想問什麼，可面對此情此景，又能問什麼？

最終只能輕輕嘆息一聲，其他，什麼都沒有了。

此後，徐子牧又在F市呆了兩天，算是給梁洛簡單辦了後事。

梁洛的骨灰，被埋在了那棵松樹下。

那天，F市下了一場細雨，常墨琛跟徐子牧一起去送梁洛最後一程。

站在韓坤的松樹前，常墨琛問徐子牧：「你恨梁洛么？」

徐子牧抿著唇，過了一會兒才說：「子夜離開時，我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但是現如今，十一年過去，這十一年來，我們所有人，包括梁洛和韓坤，沒有一個真正活的輕鬆過，大家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夠了，真的，現在，我已經不想再去想那些東西了……」

「但是……如果當時梁洛真的傷害了何箐箐，你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吧！」

徐子牧怔了下，什麼話都沒說。

但是沉默，已經是默認。

的確，如果當時梁洛真的傷害了箐箐，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不，不僅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他永遠不會原諒她！

哪怕追到地獄去，他也會讓梁洛付出代價！

常墨琛像是輕嘆了一聲，說：「幸好沒有……所以子牧，我們是幸運的！」

徐子牧看他一眼，淡笑：「是啊，我們……很幸運！」

常墨琛淡淡的勾唇，抬頭看了下天，雨已經基本停下了，一縷陽光從雲層的縫隙里漏出來……

天，終於要放晴了……

……

徐子牧訂了第二天的機票離開，走前，師展，柳長亭，常墨琛，乃至邱萬城都一起去機場送他。

邱萬城雖然和徐子牧相識不長，但真的拿徐子牧當朋友！

師展看著大家都不舍的樣子，說道：「都一群大老爺們，能不能硬氣點兒，再說了，子牧跟何護士都領了證，婚禮也該準備一下了吧，再聚的日子，還是有的！」

徐子牧點點頭，「是啊，應該不會讓你們等很久……所以記得提前準備好紅包！」

師展跟邱萬城都點頭：「放心，少不了！」

柳長亭比較務實，說：「如果有需要什麼幫忙的，可以隨時聯繫我們！」

徐子牧點點頭，又跟他們一一擁抱告別。

到常墨琛時，他挑了挑眉：「先前在電話中不是說許念也來送我么？」

常墨琛的臉色頓時不好，但表現的很細微，一般人察覺不了。

他說：「許念臨時有點事，走不開……等你跟何小姐婚禮時，我會帶著妻兒一起去參加婚禮！」

徐子牧點點頭：「也行，到時候正好可以讓我認個乾兒子！」

「……」常墨琛的臉色又不好了。

徐子牧笑，上前一把摟住了常墨琛。

然後在他後背重重的拍了兩下：「好了，兄弟，我走了……」

常墨琛頓了下，也在徐子牧的後背重重拍了兩下。

說：「保重……」

兩個人分開，徐子牧對著眾人一揮手，提著不大的行李包，轉身進了安檢。

看著徐子牧離開的背影，師展忍不住感慨：「其實我覺得子牧還是留在F市當我的副局長好，大家尋常還能一起喝個酒聚一聚，真不知道那小子腦子裡想的什麼……」

周圍幾個人都沒回答，過了一會兒后，常墨琛開口，聲音淡淡的。

他道：「他什麼都沒想，只想以後好好生活罷了！」

師展看他一眼，又看向徐子牧的背影，最終，什麼話都沒說。

……

徐子牧回到南方的這個小城，已經是下午時間。

他首先打了電話給吳迪，讓吳迪開車去接他。

然後吳迪送他去何箐箐那兒。

何箐箐今天上午剛出院，如今正在家裡休息，今天徐子牧回來，何箐箐知道。

但具體什麼時候到，她卻是不知情的。

路上，兩個人話語不多，徐子牧感覺到吳迪似乎有心思。

他沒有問，等著吳迪主動開口。

果然，過了一會兒，吳迪道：「老大，我有點事情想告訴你！」

徐子牧「嗯」了一聲，示意他說。

「我爸……前兩天來了電話！」

徐子牧看他，笑：「打算召回你了？」

吳迪「嗯」了一聲。

「已經三年了，你也該回去了……」

吳迪的眼眸暗淡了下，說：「我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

徐子牧「嗯」了一聲。

吳迪又道：「我保證！」

徐子牧伸手在他肩頭一拍：「傻小子！」

吳迪將徐子牧送到何箐箐家的附近。

徐子下車，對吳迪說了聲「謝」，便打算走。

吳迪叫住他：「老大！」

徐子牧頓住腳步，轉過頭看他：「怎麼了？」

吳迪看了他片刻，跟著道：「我十月底走！」

十月底？

徐子牧眯了眯眼睛，也就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

他點點頭，笑著說：「成，我爭取在你走前，將我跟你嫂子的婚禮給辦了！」

吳迪扯唇，點點頭，說：「好！」

徐子牧再次轉身，吳迪沒有叫住他，卻望著他的身影很久。

三年前他來時，不情不願，好幾次想逃走。

但最後都是徐子牧把他抓了回來。

他能待在這裡三年，也是因為徐子牧。

他心裡，將徐子牧當哥哥一樣尊敬的人。

離開，必然是不舍的。

但他也知道，他不屬於這裡，遲早有一天，要離開的。

就像徐子牧回到F市面對所有，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他也該回到屬於他的地方，去找回真正的吳迪了。

……

徐子牧提著行李直接上了三樓，敲響了何箐箐的房門。

等了一會兒，房間里終於有動靜，房門被人打開。

何箐箐穿著一身素色長裙，亭亭玉立的站在門口。

徐子牧看見她，扯唇一笑，何箐箐也展顏笑了，說：「你……回來了！」

徐子牧「嗯」了一聲，將手中的包包往地上一丟，猛地上前扣住她的後腦，熱烈的深吻隨即落下。

何箐箐只來得及發出「唔」的一聲，感官里便全部都是徐子牧的氣息。

頓了幾秒后，她便伸手勾住徐子牧的脖子，回應他。

幾天不見，思念如注。

彼此都是。

尤其是在差點經歷了生死離別之後。

吻了許久，直到氣喘吁吁時兩個人才放開。

何箐箐的臉頰通紅，唇上更紅，可那色澤，更是刺激了徐子牧想要更多，忍不住又在她唇上親了口。

何箐箐推他：「好了，剛回來，你還是休息會兒吧！」

徐子牧「嗯」了一聲，手指碰觸到她臉上的傷口。

那是梁洛的刀子留下的，雖然已經結痂，但是那痕迹，還是很明顯。

何箐箐感覺到，微垂了下頭，問：「是不是很醜？」

徐子牧在那疤痕上親了口，說：「不醜，你怎麼樣，都是美的！」

何箐箐嗔道：「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油腔滑調了！」

「有嗎？」徐子牧無辜的眨眨眼，那俊美的臉靠的很近，看的何箐箐一陣眩暈。

都說喜歡一個人始於顏值，陷於才華，忠於人品。

這麼看來，她喜歡徐子牧，豈不是也是因為他這張帥氣非常的臉？

但是她又想，F市的那位常先生，比徐子牧還要俊俏的很，她怎麼就不喜歡。

所以她喜歡的，應該就是徐子牧，他的人，他的心，他身體的每一部分，不止是顏值。

「對了，你現在回來，中飯應該還沒吃吧，我去給你做點……」

那時候的時間，下午三點左右，徐子牧應該是下了飛機就做長途車過來的，中飯不用想。

肯定沒吃的。

何箐箐說完，就打算去做飯，沒想到剛抬腳卻被徐子牧拉住。

何箐箐轉過頭詫異看向他，徐子牧道：「我是餓了，但我現在不想吃飯……」

話音落，就一把將何箐箐攔腰抱起，何箐箐喊了一聲：「子牧……」

嘴唇就被男人的唇壓住。

男人一邊吻著她，一邊抱著她朝著卧室方向走去。

很快，曖昧不清的聲音從卧室里一陣陣的傳出來……

很久，很久，都沒有停……

……

徐子夜的信，是在當天晚上被交到何箐箐的手上的。

徐子牧當時借口出去買包煙，給了何箐箐一個不被打擾的空間。

何箐箐感激徐子牧，同時面對子夜的信，她居然有些緊張。

上一次，在那個小飯店，梁洛將一封信交給她，她最開始是震驚，然後是難過。

後來徐子牧在電話中告訴她，她看到的那封信是假的，但子夜的確給她留了一封信，在梁洛那裡。

那時候，她將那封假的信拿出來端詳很久，終於發現了紕漏。

她跟徐子夜交往了幾年時間，不算短，而徐子夜自從進入部隊，兩個人見面的次數也是不多的。

所以彼此也有過書信往來，不算多。

所謂書信，她的算信，而子夜寫的，幾乎算是情書了。

子夜給她的所有信，都會在右下角留下一個數字，代表著他寫信的序號。

他是怕他寫的信，何箐箐偶爾漏了沒收到。

那個數字不算大，很容易被忽略，她也是曾經一次無意中發現的。

而上次從梁洛那裡拿到那封信，她只顧著傷心，加上時間真的過去太久了，她幾乎快忘了子夜的這個小癖好。

若不是徐子牧說信是假的，就算髮現那兒沒有數字，她估計也不會多想。

畢竟那封信，是遺書，和以往不同。

她深呼一口氣，顫抖著手指，打開了這封真正的信。

她沒有馬上看內容，而是看向頁面的拐角。

果然標註了一個數字：26——

那一瞬間，何箐箐的眼圈幾乎馬上紅了……

這是真的，這是子夜留給她的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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