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冉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獨立任性的女孩。

雖然有哥哥，可她從小到大表現的都很要強，被人欺負了根本不需要哥哥出手，她自己就可以搞定。

雖然任性，但她自問活了二十多年，還算是個很聽話懂事的女孩，甚少做讓父母失望傷心的事情。

可是現在為了柳長亭，她第一次不聽父母的話，違背他們的意願，做出讓他們擔心和難過的事情了。

斐冉自己也很難過，可她不得不這麼做。

或許她還沒有深刻的了解到柳長亭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她卻可以感受到，他在這段感情中的被動和不確定。

他不確定，那麼只能讓她幫他確定！

她，必須要去找他！

雖然是中午十分，但外面的天氣變化的很厲害，先前回來時天色雖然不算晴好，但也不至於如現在這般，陰雲密布。

好像隨時會下起雪來！

風吹在臉上，更是刺骨的寒。

斐冉走出小區，收了收自己的衣襟，一邊往打車的方向走，一邊拿起手機，給柳長亭打電話。

風吹亂她的長發，迷住了她的眼，電話那端卻遲遲沒有人接聽。

她冷的打了一個寒顫，不放棄，再次撥通了那個號碼。

又是很長的一段時間，斐冉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落在了自己的睫毛上，她顫了顫眼波。

似乎聽到有人在喊：「下雪了……」

下雪了嗎？斐冉頓住腳步，抬起頭看向天空。

雖然是零星細碎的，可天上的確下雪了。

她扯唇笑了一下，那個笑，有點苦澀。

就在她準備放棄要收起手機時，電話那端，終於被人接起。

斐冉依舊仰著頭，看著雪一顆顆的落下，就像翩躚飛舞的蝶，纏綿著風，飄落下來。

柳長亭的聲音傳來，簡單的一個字：「喂？」

斐冉深吸一口氣，說：「柳長亭，外面下雪了！」

柳長亭那邊頓了一下，應了一聲：「……恩。」

「我想見你！」

斐冉毫不掩飾的說出了自己的心。

柳長亭在次頓了下，才說：「斐冉，在家好好陪陪叔叔阿姨，等我想明白了……我會聯繫你！」

「但如果你想不明白呢？」斐冉反問了一句。

柳長亭那邊沉默，說不出話。

斐冉再次吸了一口氣，感覺到雪片落的比剛才多了。

她說：「如果你想不明白，也可能不聯繫我了，對不對？」

「斐冉……」

「我想見你！」

斐冉打斷他的話，不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

「……」柳長亭那邊再次陷入沉默。

「柳長亭，你該知道，如果我想找到你，你躲不了的……」

柳長亭聽罷，像是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后，才說：「你先去公寓等我……我現在趕回去！」

斐冉薄唇動了動，有雪片落在她的唇上，微微的涼。

她說：「好！」

……

今心花店二樓，柳長亭收起手機，從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大衣外套，說道：「這頓飯改天再吃，我先走了……」

身子剛轉過去，常墨琛清淡的聲音傳來：「你確定要去？長亭……我希望這是你考慮清楚后所做的決定！」

柳長亭站在那裡，拿著西裝外套的手指微微收緊，他說：「不……我還沒考慮清楚，但是……」

他的語氣頓了一下：「……她來找我了！」

他轉過頭，看向常墨琛，眉頭皺著：「阿琛，你知道嗎？九年前秦歡離開的時候，我有多恨這個世界，多恨我自己。我這輩子救了那麼多人，挽救了那麼多的生命，可是我最後卻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救不了。那個時候，我多想徹底放下我手中的手術刀……」

「實話跟你說，我最初是真的想跟秦歡一起走的，但就是心底的那份仇視和不平，我才撐到了那次任務。我將子夜的裝備換掉之後，想過的，那次任務結束后，我就去找秦歡。可是回去之後我又後悔了，我想如果秦歡知道我要害死子夜，她還願不願意見我？會不會怪我？畢竟子夜，他其實也很無辜……」

「所以我將設備又給換回來了！」柳長亭道：「只是我沒想到那次任務中子夜還是去世了。我可以確定我的確將子夜的設備換回來了，可是我曾經有害死子夜的心，那讓我良心不安，我不敢說出來，因為我自己都唾棄我自己……我後來退役，選擇在醫院繼續拿起手術刀，當個醫生，有一份心，其實是在贖罪……」

「轉眼之間九年過去，這九年來我像個行屍走肉一般活著，所有人都看著我是個活人，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就算活著，也是活在地獄里。九年過去，我或許可以忘記許多東西，但有一些東西我卻永遠忘不掉，也不能忘。但這樣的日子並不好過，我的內心深處也在渴望救贖，而斐冉……斐冉是我現在可以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雖然……我並不肯定這根稻草一定可以讓我得到救贖。也知道有可能我會帶著她一起墮入地獄，但是……」

他的眸子沉了幾分，聲音也變得低了幾分：「她來找我了……我不能做的決定，她替我做了，她那麼勇敢，堅強，義無反顧，我又怎麼忍心讓她一個人？我，不能……」

柳長亭說完，不等常墨琛回應，轉身便下了樓，剛好碰到拎著食盒上來的許念。

許念看見他詫異：「柳院長，你現在就要走嗎？飯菜剛才送來了……」

「對不起，我有事要先走！」柳長亭說完，沒有任何的解釋，很快下樓離開。

許念看他步履匆匆，多少詫異，上樓看見自己老公正端坐在桌子上喝茶，問道：「柳院長怎麼了？」

常墨琛微微挑眉，說：「沒事兒……不過，還真是難得看他衝動一次呢！」

許念聽完，更不解了，衝動？為什麼？剛才發生了什麼嗎？

……

斐冉打車去了柳長亭的公寓小區門口。

不過她並沒有進小區，而是在小區門口等著。

雪已經下的很大了，伴隨著的，是刺骨凌冽的寒風。

斐冉縮著身子站在小區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和車，大家都行色匆匆，只有她，那麼孤單和茫然的站在那裡。

像個傻瓜！

斐冉垂眸，自嘲的笑了一下，因為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傻瓜！

不僅她是，柳長亭也是！

雪片飛舞，迷亂了她的眼睛，但她的目光始終落在前面的馬路上。

希望可以看見那輛熟悉的車，以及車裡熟悉的人！

斐冉等了十幾分鐘，頭髮上已經被雪屑染得有些濕意，出門時也沒有戴圍巾，臉頰和耳朵都被凍得紅紅的。

還不到聖誕節，天氣已經這麼冷了，太不像話！

可是柳長亭，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

柳長亭的車子剛拐到小區路段，就遠遠看見了一個身影。

他一眼便認出來是斐冉！

秀氣的眉頭當即皺了起來。

他讓她來公寓等，卻不是來公寓門口等。

早知道，就不該去一趟市場去買面！

他迅速拐彎，車子很快開到了斐冉的視野範圍。

斐冉站在那裡，目光看著他的車子，並沒有動。

柳長亭停下車子，打開車門下了車。

走到她面前，看著她。

斐冉對他扯唇笑笑，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說：「喂，你終於回來啦？我都等你二十多分鐘了……你幹嘛去了？那麼慢！」

柳長亭道：「為什麼不進公寓？要在這裡等？」

斐冉「唔」了一聲，說：「不知道，大概是想感受下下雪的氣氛唄……或者是，想第一時間見到你啊……」

斐冉的話音剛落，柳長亭忽的伸手，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

很緊。

斐冉在寒風雪地里站了二十多分鐘，真的站的手腳冰涼，可是此時此刻靠在他的懷裡，覺得好溫暖啊！

溫暖的她，都想掉眼淚了！

事實上，她的眼淚的確掉下來了！

她在他懷裡輕輕的說：「柳長亭，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柳長亭聽到這句話，心口一痛，抱著她的力道再次收緊。

眼裡，有波光閃爍。

……

兩個人一進公寓的門，柳長亭就開了房間的暖氣，同時將斐冉推到浴室，讓她洗個熱水澡。

斐冉說：「可是這裡我沒有換洗衣服啊……」

柳長亭頓了下，說：「穿睡衣……」

斐冉在這兒過過夜，所以有一套睡衣留在這裡！

斐冉失望的「哦」了一聲，去洗澡了。

柳長亭回到客廳，剛才去超市裡稍微買了點簡單成吃食。

因為他猜測斐冉來找他，應該是沒有在家吃飯。

他已經儘可能的買的快點，不想她沒有進門，還在小區門口等了那麼久。

他拿了牛肉，白菜，蔥蒜，麵條等，去了廚房，現在的時間，煮麵是最快速的方法。

斐冉很快衝了個澡出來，那時候的柳長亭，已經煮好了牛肉麵上桌。

斐冉聞到香味肚子立馬叫了起來，真的好餓了！

兩個人坐下來吃面，斐冉道：「吃到這麼好吃的面，覺得在風雪裡站二十多分鐘，也挺值的！」

柳長亭皺眉，看她一眼，說：「好好吃面！」

一鍋麵，被兩個人乾淨利落的解決掉了，斐冉吃撐了不想動，柳長亭去洗碗。

十分鐘左右，柳長亭出來，斐冉正在客廳看玩手機遊戲，看見柳長亭，立馬丟了手機，給他一個甜蜜溫暖的微笑。

柳長亭在她旁邊坐下來，像是思考了一番，最後還是開了口：「你來找我，你爸媽……」

「我快二十四了，是個成年人，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斐冉立馬說。

柳長亭抿著唇，他早猜到斐冉來找他是任性而為，可心裡卻還是想確認下。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他看向斐冉，猶豫了下，說：「斐冉，這樣為了我，你覺得……你覺得值得嗎？」

斐冉笑了下：「值得啊，你看，你不是做牛肉麵給我吃了嗎？」

「斐冉，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斐冉故作輕鬆的嘆了口氣，說：「好吧……其實，在我看來這種事情沒有值得不值得，只有願意不願意，我願意為你，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嗎？」

「當然……」斐冉說：「其實吧，我在最初愛上你的時候就知道，你不是個容易搞定的男人，你很痴情，但你的痴情早已經給了別人。你周圍不缺少女性，可你從未給過任何女人機會，在男女關係上，你很挑剔，不，應該說是專一到變態了……我想，每個愛上你的女人，大概都很傻，以及都很慘吧！」

「我也退縮過，當初你對我表現出抗拒的時候，我其實就已經放棄了。我在嘗試不要接近你，不要見到你，我想時間長了，我總能忘記你的。可是事實證明，不行，我說我對你的愛有多深，你肯定不會信，因為就連我自己都不信，但是，它好像冥冥之中，就已經那麼深了……」

斐冉說到這裡，笑了一下，問他：「是不是很奇怪？但感情這種事情，本身不就是奇怪的嗎？有些人，認識十幾年，二十幾年，也產生不了愛情，但有些人，你只要見了他一面，就覺得非他不可，這輩子就是他了……」

「自然，我也知道你現在對我……大概是有些喜歡，但這喜歡還是很淺層面的，你不排斥我，願意跟我在一起，對我……很有感覺……可這離愛其實差了很多很遠。我都知道……但是我相信未來隨著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這份愛多多少少會增加的。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心裡有三分之一的位置，裝著我，我就滿足了，至於剩下的三分之二，我允許你裝著秦歡，但也只允許你裝著她……」

柳長亭微微皺眉，沒想到斐冉會這麼說。

都說愛情是自私的，越是愛的深刻，越是自私！

可是她卻允許他心裡藏著另外一個女人！

他說：「斐冉，也許……也許你還完全不懂愛情！」

「哈哈！」斐冉笑了起來，說：「也許吧……不過愛上你，對我來說本身就是一場冒險。我覺得，只要我能在你心裡佔有一席之地，就已經是我的成功，甚至算是意外之喜了……」

「怎麼說呢，大概就像夜晚的煙火，雖然一瞬即逝，可它留下的美麗，卻可能是永恆的……其實，我不知道我是那個短暫，還是永恆，但那對我來說也不重要……因為我只想在我最想愛你的時候，好好的，盡情的，不顧一切的，去愛你一場……如此，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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