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垂下，這一晚，風很涼，吹在臉上時居然有了刺骨的感覺。

但仔細想想，畢竟十二月份了，天氣已然轉冷，會刺骨，也正常。

男人身形高大，身上只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薄襯衫，他站在窗前，沒有關窗子。

十七樓，可以將這個城市的夜色悉數收入眼底，而他的眸子也如同這個夜色一樣，涼的沁心。

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如同王者，睥睨著這個陌生繁華的都市……

許久許久，冰冷的嘴角總算扯起了一抹笑意。

最後一晚了……

他蟄伏在黑暗中很久，終於要正大光明的露出自己鋒利的獠牙，讓那些曾經傷害他和他們的人，付出代價。

這一天，他終於等到……

等了整整，十二年……

……

次天一早，許念起來的很早，六點不到就從常墨琛的懷裡鑽出來開燈穿衣服。

常墨琛睡得迷迷糊糊，伸手想要摟住她繼續睡會兒，卻被許念一把推開。

許念瞪他，說：「我要跟奶奶還有林夏去醫院看爺爺，你要睡你自己睡，別拉著我一起！」

常墨琛微微凝眉，說：「爺爺如果醒來，醫院會打電話過來！」

意思是，現在電話還沒打來，她實在太心急了！

許念不理會，說：「等到來了電話再準備還能來得及嗎？而且，不管爺爺什麼時候醒來，這並不妨礙我們去看爺爺吧……我和奶奶還有林夏昨天晚上商量好的，要早點過去！」

常墨琛看著小丫頭起身要下床，最終嘆了口氣坐起來，一把拉住她：「慢點，我扶著你！」

小丫頭一心想去醫院，萬一冒失撞到什麼，可就不好了。

許念自然不會阻止，說：「那好，你跟我們一起起床唄，我們缺個司機！」

昨晚林夏留宿西區別墅，唐騰下班之後也來了，但她並不確定唐騰跟他們一起過去。

而且她也相信常墨琛一定會去醫院，他也很關心爺爺。

常墨琛笑了下，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寵溺的說：「好，我給你們當司機！」

等到兩個人洗漱好出來，才發現整個別墅的人，包括老太太，都起來了。

雲姨更是比他們起來的還要早，早早的就做好了早餐招呼眾人去吃飯。

吃了飯後再去醫院不遲。

常墨琛略微吃驚的同時也失笑，不過大家都關心爺爺，他也很開心。

早餐很豐盛，可以看出來雲姨準備了很久，自然而然，起的比他想象中的更早。

雲姨甚至燉了雞湯放在保溫瓶里，說回頭帶到醫院送給老太爺喝。

老太太感激雲姨，雲姨當初就是照顧老太太的，聽到這話哪兒受得起，只要老太爺身體康健，她什麼都不求了。

一行人分坐兩車，林倩和唐騰分別開車，浩浩蕩蕩的趕往醫院。

自然，前後的四輛保鏢車不計在其中。

到了醫院后，時間大概七點十分左右，除了在醫院守夜的常衛澤夫婦，常家的別的人都不在。

而且常衛澤說老爺子在昨晚四點多已經醒了，現在在休息。

這讓林夏鬆了口氣，爺爺醒了，終於可以見到爺爺了，真好！

一行人一起進了門，包括常墨琛在內，他也想在離開前，看看爺爺。

老太太被顫巍巍的扶著坐在了病床前，伸手抓住了老爺子插著幾個針管的那隻乾枯粗糙的手，輕輕喊了一聲：「老頭子……」

老爺子已經去了呼吸器，但鼻孔中還插著管子，看著，還是挺虛弱的。

聽到老太太的呼喚，他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沒有尋常日子裡的銳利，反而多了一絲渾濁和疲憊。

他看了一眼眾人，最終眸光落在了老太太身上，輕輕抬了抬手，嘴唇動了動，用很細微的聲音道：「別怕……我沒事……」

許念的心突然就那麼酸澀了一下，竟是有種想哭的衝動。

可是爺爺醒了，爺爺好好地，很快就能恢復到以前那個彆扭可愛的爺爺，她不能哭。

老太太對著老爺子笑了下，然後拉過林夏的手，說：「看著，老頭子，我將誰帶來見你了！」

林夏拄著拐杖，瘸著走到近前，輕輕喚了一聲：「爺爺……」

老爺子點點頭，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又看向了林夏背後站著的唐騰。

唐騰薄唇動了動，最終也生澀的喊了一聲：「爺爺……」

即使還沒有和林夏成婚，但在他心中，林夏已經是他的妻子，她的親人，也是他的親人！

老爺子心滿意足的點點頭，又看向許念和常墨琛。

許念忍住眼淚忙上前，對著老爺子咧嘴一笑，喊道：「爺爺，我們來看你了！」

常墨琛也道：「爺爺，是啊，我們來看你了！」

老爺子心情更是好，輕輕說了句：「都是好孩子！」

眾人都笑起來，又說了一些讓爺爺保重身體早點康復的話，老爺子都點頭應允下來。

老爺子畢竟歲數大了，現在脫離生命危險，但身體還是很弱，需要好好休息，甚至連那雞湯，都暫時喝不了。

眾人嘆息，只能先退出房門外，只除了常墨琛。

言澈在外面等候，已經將隔壁病房空出來當成休息區，便帶著眾人過去。

許念扶著老太太，走前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關閉的病房的門，不知道爺爺要跟常墨琛說什麼。

……

病房裡，老爺子看著孫子，黑眸墨發，英姿勃發，容貌跟年輕時的自己有三分相似，但那渾身的沉穩內斂的氣質，可比自己當年強多了。

所謂一代比一代強，大抵是如此吧。

老爺子輕微嘆氣，問：「——是不是今天？」

常墨琛眼波微閃，跟著輕輕點頭，說：「……是！」

老爺子抿著薄唇，渾濁的視線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

像是輕微嘆了口氣，他說：「去之前……回一趟老宅……書房的第二個抽屜里，有個木盒子，就當爺爺給你的一個禮物吧……」

常墨琛應聲：「好！」

老爺子閉了眼，像是不想再看，只輕輕說了句：「好了……去吧！」

常墨琛「嗯」了一聲，起身，說：「爺爺……等我回來！」

老爺子沒說話，繼續閉著眼睛。

常墨琛薄唇微動，最終是什麼都沒有再說，轉身便走。

走到門口，手剛放在門把準備出去，老爺子氣若遊絲的聲音再次傳來：

「記得……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