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防盜,沒買夠,不要問我為啥是防盜不要暴躁不要難過不要著急第11章嫉妒的老四家
「哎呦喂,這大冬天,竟然有個蚊子在這裡叫喚,我打,我打死你!」
蘇老太太正說得帶勁兒,忽然被來了這麼一下子,正要橫眉怒火,誰知道顧老太太卻說在打蚊子。
「蚊子?怎麼會有蚊子?」她才不信呢,哪有什麼蚊子。
誰知道顧老太太卻伸開她那保養得還挺好的手指,慢騰騰地道;「你瞧,這不是嗎?」
蘇老太太看到顧老太太那白凈的手心裡有一個黑色什麼,正待湊近了細看,顧老太太卻一下子扔旁邊了。
「一個臭氣哄哄的蚊子,有什麼好看的,趕緊扔了。」
說完這個,她抬頭笑呵呵地說:「親家母,剛才你說什麼來著,繼續說?你好像是說紅旗公社?紅旗公社怎麼了?這兩年收成不好?」
蘇老太太黑著臉,撇著嘴,不言語。
蘇老太太和顧老太太可不同,雖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可顧老太依然是白白凈凈的人,看著挺文雅的,就連那手都是秀氣好看,指甲修剪得整齊乾淨的。衣服雖然也是深藍色衣裳,也沒什麼特別的,可那剪裁怎麼看怎麼好看。
你如果說顧老太這不是個村婦,而是個官家太太,都有人信的。
而蘇老太太完全不同了,小馬扎似乎撐不住她那壯碩的軀體,一雙手上布滿了老樹皮一樣的松皮,臉上乍看就是凸起的顴骨泛紫的嘴唇還有那帶著黑斑的臉皮。
這樣的蘇老太太一旦黑下臉來,潑婦相全露出來了。
看著這張臉,你甚至可以想象當年她是怎麼掐著腰和大隊長較勁和鄰居老太婆干架。
「親家啊——」老半天不說話的蘇老太太再次開口,那語調和之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顯然她換了一種戰略。
「嗯?」顧老太太在扔了剛才那個「黑蚊子」后,好整以暇,含笑等著。
「這紅雞蛋這麼好,可真真是大舍財,咱老五那邊一定添了個大胖小子吧?」
「是個閨女。」顧老太太笑著說。
「什麼?閨女?」蘇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一個閨女,竟然值當的發紅雞蛋?」
「怎麼就不值當了?」顧老太太聲音慢騰騰的,那笑也已經收起來了。
「一個閨女,怎麼就只當發紅雞蛋了?」蘇老太太已經坐不住,要站起來了。
「閨女怎麼了?」
「一個丫頭片子,哪比得上大胖小子?我閨女給你加生了兩個大胖小子,兩個啊!」蘇老太太幾乎在跺腳:「生了兩個大胖小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是咋對她的?你給她發過紅雞蛋嗎?」
「喲,生了兩個大胖小子,那怎麼了?」顧老太太好笑地嗤了聲。
看著顧老太那樣兒,蘇老太徹底被激怒了,一腳直接踩在了馬紮上。
「姓顧的,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是個人民教師就可以不講理了!我告訴你,在咱們農村,在咱們公社,誰家媳婦要是一口氣生兩個大胖小子,那就是功臣,那就得吃香得喝辣的,那就得婆婆好好給我伺候著!我閨女來你家,生兩個大胖小子,你給她發過紅雞蛋嗎?你不給發,行,我只說你家窮,發不起!可是現在呢,你竟然去給個丫頭片子發,你這算什麼玩意兒?一個丫頭片子,值當的嗎?」
顧老太雖然說脾氣好,可也不是泥捏的,聽到這話,冷笑連連,嘲諷滿臉。
「你以為生個大胖小子就牛了?也是,你蘇老太這輩子憋足了你吃奶的勁兒,生了三個閨女才又憋出三個兒子!這輩子你也沒其他本事,就是生了三個兒子,這就牛大發了,這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我就牛氣怎麼了?我三兒三女,你去紅旗公社打聽打聽,我這輩子怕過誰?」
「姓蘇的,我也告訴你!」
這下子任憑修養再好的顧老太都有些怒了,關鍵你提其他的都行,非得提什麼三個女兒,這不是戳人心窩子嗎?我顧老太吭哧了一輩子生了個五個兒子都沒見個女兒!
「我顧老太這輩子一口氣生了五個兒子!五個兒子!睜眼瞎不識數是吧?你掰著你的手指頭給我一個個地數,數一數五個到底是多少,是不是比你三個兒子多?!嗯,是不是比你兒子多?」
顧老太一口氣直接站在了小木凳子上:「我生了五個兒子,那又怎麼樣,沒一個閨女!我可就稀罕閨女了,臭小子,我顧老太根本沒稀罕!」
「兒子算什麼東西,我家一口氣站出去,全都是兒子,我五個兒子八個孫子啊!你拿出你兩隻手都數不清還得加上你那崴了的腳趾頭一起數!你以為大胖兒子就是什麼好東西嗎,在我家,這根本、不、值、錢!」
顧老太雖然平時看著還像個文雅人,可是這年頭在鄉間混的,又是個寡婦,誰是吃素的啊?別拿豆包不當乾糧,她顧老太能在大北庄生產大隊有今天的地位,可不是說只憑個軟弱好欺負人民教師身份!
「姓蘇的,你別給我扯你那歪歪理,這不是在你蘇家,這是在我顧家!我顧家,我顧老太說了算,輪不到你說話!顧家的兒子就是不值錢,女兒就是金貴,那又怎麼了?你有本事你別讓你女兒嫁到我家來啊?來了我家,就得聽我的!」
顧老太太激情昂揚,說得那叫一個口若懸河。
這可是教了二十多年書的老教師啊,解放前是私塾女先生,解放后是人民教師,站在講台上一口氣上三節課都不帶停一下的,如今若論起掐架,她還能輸給一個鄉間潑婦?
輸了陣,都對不起那聲顧老師!
蘇老太聽到這番話,簡直是氣得嗓子冒煙胸口撲撲撲地鼓,她生了三個兒子,可顧老太生了五個兒子竟然還嫌棄?她如今有三個大胖孫子了,可是顧老太竟然有八個,八個!
「你,你——」蘇老太恨不得直接撲過去掐:「你這講不講道理了,你這還像個人民教師嗎?你竟然和我這個不識字的吵架?你有沒有一點身份!」
吵架輸了陣,蘇老太開始借西山之石填海,攻擊顧老太的身份。
顧老太冷笑一聲,正待說話,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動靜。
「媽,這是咋啦,誰和你吵架了?」
說著間,只聽得腳步聲,緊接著,就出現了如下場景:
一個壯實大漢,跨過門檻進來了。
兩個壯實大漢,跨過門檻進來了。
三個壯實大漢,跨過門檻進來了。
四個壯實大漢,跨過門檻進來了。
兩個七八歲男娃,挺著胸脯,進來了。
兩個軟糯小娃兒,手拉著手,歪歪扭扭地進來了。
這一溜兒大小共八個男人,排排站在了蘇老太面前。
「這是怎麼了?」
「這不是巧蘭娘嗎?」
「嬸,你怎麼過來了?」
「過來坐就坐,怎麼和我娘吵起來了?」
「奶奶從來不和人吵架,一定是有人欺負奶奶了!」
「嗚嗚嗚——」最小的那個小孩仰起臉來瞪著大眼睛盯著蘇老太:「壞人,壞人來我家欺負我奶奶了!」
蘇老太心頭一顫,那,那最小的說壞人的,不正是她的親外孫,兩歲的豬毛嗎??
可是這個時候容不得她細想,八個男人十六隻眼睛都在盯著她看,彷彿要把她這個「壞人」給打出去。
她這輩子還沒見過一家子有這麼多男人啊,當場腿一軟,差點就給跪了。
「我我我,我——」她想說什麼,卻說不出。
「蘇嬸嬸到底是有什麼事?」老二顧建軍出面,語氣平穩,眼神卻不太友好。
「沒,沒什麼事。」她陪笑著說:「他二伯啊,其實,其實是——我來送雞蛋的!」
說著間,她竟然神奇的從兜里掏出兩個雞蛋:「這不是咱家老五添了個閨女嘛,我想著我家也沒什麼好東西,恰好雞下了兩個蛋,我特意送過來。」
顧老太太嘆了口氣:「生了個丫頭片子,要什麼雞蛋啊!不值當!」
蘇老太太連忙衝過去:「不不不,這話不對,值當!值當!丫頭才好呢,丫頭貼心,是小棉襖,貼心!」
顧老太太毫不客氣地接過來雞蛋,笑著說:「這話說得對啊,丫頭才好呢。至於什麼大胖小子,其實也不是不好,主要是我家太多了,你瞧瞧,這一個一個的都是小子,站出來堂屋都裝不下,你說我看著能不心煩嗎?」
蘇老太太心在滴血:「是,心煩,可不就是心煩嗎,兒子太多,孫子也太多了。」
顧老太太點頭:「你看到的,這還不全乎,縣城裡還有一個兒子,兩個孫子,等過年時候,你來我家看,那才叫煩,一個個的都是小子,看著心裡就不舒暢!我這輩子伺候兒子孫子的,可膩歪透了。」
蘇老太太簡直是想哭:「可不膩歪唄,這麼多兒子,這麼多孫子!」
要是這些兒子孫子都給她,那該多好,她不嫌多。
顧老太太又笑了笑,繼續說道:「雞蛋這個玩意兒,我一看就喜歡,這陣子家裡的雞實在是賴,只抱窩不下蛋,我也摸不著個雞蛋吃,如今看著這雞蛋,可算是解饞了!」
蘇老太太一聽,頓時挖心一般地疼。
顧老太太說的這話,可不就是她自己的原話嗎?
她原本是要來教訓一番顧老太太,誰知道沒教訓成,愣生生賠進去兩個大雞蛋!
那雞蛋其實是她去雞窩裡拾回來的,回到屋裡見自己女兒巧紅在,生怕她看到了想吃,便沒敢拿出來,就揣在懷裡,竟然揣到了顧老太家來。
心疼啊!
疼得簡直是喘氣都難了!
第7章蕭競越
可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一個名字:競越。
儘管還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姓氏,光這個名字,就讓她不由得睜開眼睛瞅過去。
入眼的是一個很瘦的小男孩,約莫三四歲大,睜著一雙還算有神的眼正打量著自己。
蜜芽兒瞅了這男孩半天,終於默默地收回目光了。
還太小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知道的那個蕭競越。
投胎成為蜜芽兒之前的上輩子,她曾經研究過的一位現象級人物,名字就叫蕭競越,或許是因為寫論文天天對著那麼個名字,以至於今天聽到這個如雷貫日的名字,便忍不住多看一眼。
閉上眼,重新當個睡懶覺的小奶娃,腦子裡卻是快速運轉。
蕭競越生於1963年,而現在顯然是多變期間,也許就是60年代末,如果這樣的話,那眼前這個三四歲的蕭競越真可能就是她知道的那個風雲人物了?
這年頭的孩子因為飢餓等原因,都應該比實際年齡瘦小些,她看著他是三四歲的樣子,但可能應該是五六歲。他倒是沒什麼鼻涕,理著小平頭,身上穿著打補貼土色棉襖,下面的同色棉褲有個地方被掛破了,露出裡面泛黃的棉絮。
這樣的個不起眼小男孩,以後真就是那位叱吒風雲的人物?
正想著,就聽到孫六媳婦不知在喝斥哪個:「富貴,你怎麼都拿走了,給競越留點啊!」
聽到這個名字,蜜芽兒再次偷偷地睜開眼瞅過去,原來那個叫富貴的孩子把花生渣餅一口氣全都抓自己手裡了,於是那個叫競越的就沒有了。
小男孩倒是沒哭沒鬧,對旁邊的孫六媳婦說:「嬸,我不吃那個就成,富貴愛吃,你讓富貴吃吧。」
孫六媳婦看其他小孩子都有,唯獨競越沒有,嘴裡叨叨說:「那哪能!孫富貴你給我掏出來!」
說著就往孫富貴懷裡搶,孫富貴不捨得給,嗷的一嗓子,哭出來了。
最後還是童韻看不過去,摸了摸抽屜,總算找出剩下的幾片,拿出來給蕭競越。
蕭競越低著頭:「嬸,我不愛吃,我先回了。」
說著就往外走。
童韻看那孩子靦腆的樣子,又見他身上破棉襖都壞成那樣,心疼他,楞是叫住了:「競越,回來,幫嬸把這個吃了!」
蕭競越親娘早死了,只留下他和姐姐。現在他爹另外娶了個,生了個小弟弟。
之前蕭家這後娘就不待見蕭競越姐弟,現在更是眼中釘了。
童韻知道這年月大家日子都苦,可沒親娘的孩子那更是苦,她有心憐惜這個孩子,只是當著大傢伙的面,也不好多給什麼罷了。
蕭競越到底還是太小,被童韻這麼一說,不好違背,又回來了。
童韻把那幾片花生渣餅塞到他手裡,卻恰好看到他那又黑又皴裂的手。
這麼大的孩子,家裡再窮,也是好好養著,哪可能把手凍成這樣!
童韻自打生了蜜芽兒,當了母親,對其他小孩兒也更存了憐愛之心,如今看到蕭競越這般模樣,不免有些難受,便拉著他到炕頭,笑著說:「瞧把這手凍的,你放被子底下暖暖吧。」
蕭競越卻執意不肯的:「嬸,不用了,我手臟,別弄髒你這新被子。」
童韻看他堅持,也就沒勉強,只笑著說:「沒事的時候來嬸這裡看小妹妹。」
這邊一群孩子美滋滋地吃著花生渣餅,各自歡快地散去了,孫六媳婦又陪著童韻說了會子話,期間難免提起那蕭競越。
「也是造孽,這孩子真不容易,才五六歲,瘦成這樣,比其他孩子矮一頭,結果被蕭家那新媳婦使喚的,做這做那的,聽說連尿布都讓他洗!」
「是不容易,我看著才這麼大,已經很懂事了,這都是逼出來的。」
「可不是么,你看我家富貴,和人家競越差不多大,傻兒吧唧只惦記著吃,可氣死我了!」
就在媽媽和這孫六媳婦說話的功夫,蜜芽兒差不多也確認了,果然這個競越就是後來她知道的那個蕭競越了?年紀,名字,都差不多,而且現在仔細回憶下,好像那雙眼睛,影影倬倬的還是有點後來的蕭競越的影子的。
最主要的是,那個蕭競越也是母親早逝,父親另娶,遭受過後娘的折磨,另外還有個姐姐。
確認了這點,她想了想剛才自己媽媽的行徑,顯然是對那個蕭競越心中頗有憐惜的,當下便放心了。
其實抱大腿這種事,她倒不是那麼積極的。
她並不是個非要追求榮華富貴,抱著將來大人物的大腿如何如何的人。小富即安就是她這種人,差不多吃飽喝足就行了。
可是,既然和大人物做了鄰居,好歹別得罪,不是嗎?
自己媽媽的品性是極好的,人也善良溫柔,從剛才的麥乳精事件可以看出,也是挺會處理事的,看來不會得罪這個未來的大人物,那就好了。
想到這裡,蜜芽兒滿足地舒了口氣,伸了個懶腰,回味著剛剛吃到的媽媽奶水滋味。
當個小奶娃兒的感覺,其實也不賴,這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快活賽神仙。
正這麼想著,一個懶腰伸出去,她就聽到「噗嗤」一聲。
「哎呦,小傢伙這是拉了吧!」孫六媳婦湊過來,笑著這麼問。
「怕是拉了,月子娃,一天拉十次八次的!」童韻笑著替蜜芽兒撥弄了下土袋子里的土,把那髒了的土取出來。
蜜芽兒呆了片刻,茫茫然地舉著兩個小拳頭,支棱著小肥腿兒,不知所措。
過了好久,她想:算了,作為一個小奶娃,她還是繼續睡去吧……
頭一歪,她閉上眼睛睡。
別問她,她真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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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工的時候,家裡幾個男人還在隊里幫著扛東西,聽說是又要來一撥知青,沒地兒住,得把舊年的那個廢倉庫騰挪出來給知青用。唯獨幾個女人都回來了,馮菊花在廚房裡忙活做飯,蘇巧紅在自己屋裡給孩子喂飯,二媳婦陳秀雲過來童韻這屋,給她端上來紅糖水雞蛋,嘴裡就開始叨叨了。
「這孫六媳婦腦子也是不清楚,你這坐月子呢,她帶著一幫子不懂事的小孩來叨擾,還從你這裡挖吃的,可真真是不知道讓人說什麼!」
「她問了麥乳精,我打個哈哈說過去了,正好抽屜里有點花生渣餅,就拿出來給孩子分了分。」
她的熱水瓶里當然是有熱水的,說沒水不過是找個借口罷了。至於花生渣餅,反正不值錢,分了就分了,就當給蜜芽兒討個歡喜。
「噗!」陳秀雲也是笑了:「花生渣餅,分了就分了。等趕明兒我遇上孫家老太太,可得念叨念叨,哪家不缺吃的,這媳婦也忒不懂事了!」
童韻聽著這話,也就沒說什麼。
她是下鄉知青,縱然來了好幾年,有時候也未必懂得這裡人的相處之道。不過有這嫂嫂在,她既然說需要去說,那就聽她的就是了。
「嫂子,這事你做主,都聽你的。」
「瞧咱童韻這小嘴兒,還真甜。你先躺下,我給你說個正事兒。」
說著間,陳秀雲便提起這次滿月的事:「依咱娘的意思,是要好好慶祝的,一家送一個饅頭,玉米面和精細白面摻起來的,再一家一個紅雞蛋,你瞧著怎麼樣?再弄一串兒長生果,染紅了,給咱蜜芽兒掛上。」
「這麼多?」童韻頗有些吃驚,她自然知道,拿出這些東西,其實頗多耗費的,畢竟精細白面是那麼珍貴的東西,自己家不吃,就這麼送出去做禮,總是心疼。
「嗨,別心疼了,畢竟一輩子就這一次,滿月也是給蜜芽兒討個吉利,咱娘說了要辦,那就辦唄!」
說著間,陳秀雲忍不住低頭看了眼睡的香甜的小傢伙:「再說了,這可是咱老顧家獨一份的大閨女!不給你辦給誰辦,等以後閨女嫁了,大娘還等著你的紅腰帶呢!」
鄉間傳統,當娘的過生日,嫁出去的女兒是要送紅腰帶的。
像陳秀雲,自己沒女兒,就缺了這一份,但是有個侄女蜜芽兒,就可以指望蜜芽兒了。
雖說一個紅腰帶不值什麼錢,可鄉下人就喜歡這份熱鬧和全乎,凡遇到紅白喜事,處處全乎,不能缺,這是講究!
開口要東西的事,到底沒臉,她沒好意思直接說,就眼巴巴地瞅著自家婆婆,指望她能聽明白。
「巧紅,你說什麼呢!」
好脾氣的顧建黨受不了了,哥幾個都娶媳婦,怎麼就他這媳婦,在飯桌上當著全家人面跟老人要東西?
蘇巧紅素日卻是個慣能拿主意的,況且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哪能往回縮?
「娘,你瞧瞧這……」她一聲賠笑。
顧老太太已經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拿那修長的手指頭敲打著飯桌。
「巧紅哪,你這意思是?我怎麼就沒弄明白?」顧老太太一臉糊塗樣。
蘇巧紅咬牙,心想竟然裝糊塗,那好吧,我就挑明了說。
「娘,我的意思是,既然童韻那邊一罐子麥乳精就夠了,另一罐子,乾脆給牙狗兒喝吧。牙狗兒這才八個月,從小就瘦,我想著他喝了好歹長點身體不是?」
顧老太太閉上眼,想了想,最後點頭:「說得有理。」
蘇巧紅臉上湧現狂喜,正要謝娘,卻聽顧老太太又說話了,卻是問旁邊的馮菊花。
「咱家黑蛋多大了?」
馮菊花老實,不懂怎麼這事扯上黑蛋了,不過還是老實回答:「娘,黑蛋這不是才過了周歲生日。」
顧老太太點頭,又問蘇巧紅:「還有咱家豬毛,多大了?」
豬毛是蘇巧紅大兒子,蘇巧紅聽了,心裡犯嘀咕,不過還是說:「娘,這不是兩歲了嗎?」
顧老太太又問馮菊花:「咱家墩子多大了?」
話說到這裡,全家人都有點愣神了,不明白老太太葫蘆里賣得什麼葯。
馮菊花再次老實地回答:「娘,墩子三歲了。」
顧老太太終於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咱家孩子多,這一個個的,牙狗兒八個月,確實應該喝個麥乳精,那是該喝的。不過黑蛋這才比牙狗大四個月,總不能說才大了四個月,就不讓喝了吧?黑蛋也該喝!再往上,豬毛兩歲了,也就比黑蛋大一歲,你說憑啥一歲的能喝,兩歲的不能喝?一歲的沒比兩歲的少幾顆牙啊?所以咱家黑蛋也該喝!可兩歲的都喝了,三歲的就只多長了一歲,怎麼就喝不得,兩歲和三歲小孩不都是滿院子亂跑,你覺得有啥區別?所以咱家墩子也該喝……」
老太太這一番念叨,底下兒子媳婦的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麼一說,好像就連老二家七八歲的糞堆和糧倉都該喝了,憑什麼你三歲屁大小孩了能喝,我七八歲就不能喝了?欺負我早生了幾年嗎?我又沒比你多幾顆牙!
可自家有那麼多麥乳精嗎?
卻聽顧老太太再次長嘆口氣:「這一個個的,都該喝,我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一二三四,咱爹要四罐子麥乳精。建軍啊,趕明兒你去縣裡,給你大哥說說,讓他瞅著點,想辦法弄四罐子麥乳精。」
「啊?」建軍只覺得自己莫名地躺槍:「娘,大哥能弄四罐子麥乳精嗎?這,這也不是隨手就能弄到的吧?」
顧建軍這輩子就不知道麥乳精幹啥的,也不知道啥味兒,不過光看老四家那稀罕勁兒,顯然是個好東西。他大哥是縣裡幹部,可也不是開供銷社的,稀罕玩意兒不是說弄就弄到啊。
顧老太太一臉無辜和無奈:「那有什麼辦法,讓他慢慢想辦法唄,什麼時候弄到了,什麼時候大傢伙一起喝!」
蘇巧紅這下子可傻眼了。
她又不是純傻子,當然知道大伯哥才弄了兩罐子麥乳精,一時半會讓他再弄四罐子,就是個孫猴子他也一下子變不出來啊!她家牙狗要想等到,那得猴年馬月了!
「娘——」蘇巧紅硬著頭皮說:「不是說,送來了兩罐子嗎?童韻喝一罐子,還剩下一罐子啊,那罐子——?」
她點到為止,不好明說,只拿眼兒期盼地望著自家婆婆。
婆婆總該懂自己意思吧?
誰知道顧老太太聽了,一臉的恍然大悟:「敢情你是惦記那罐子啊?」
蘇巧紅被這話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我這不是想著咱牙狗……」
可這話沒說完呢,兒媳婦陳秀雲便拉下臉了。
「巧紅,瞧你這勁兒,也實在是沒大沒小了,咱娘一個人把他們給哥五個拉扯大咱娘容易嗎?」
蘇巧紅大驚,這這這,這怎麼又和那句口頭禪拉扯上了??她不就是要一罐子麥乳精嗎?
陳秀雲撇嘴笑了笑:「童韻只捨得留了一罐子給她自己,另一罐子巴巴地送來孝順咱娘了。你這是要讓牙狗從咱娘嘴裡搶食兒啊?」
蘇巧紅大大驚:「給咱娘了?」
顧老太太嘆了口氣:「童韻,那是個孝順孩子啊!」
童韻是個孝順孩子,那意思是她不孝順了?
蘇巧紅臉都白了,她傻傻地看著自家婆婆,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怎麼那罐子,就給婆婆了呢?什麼時候給的……她,她都不知道啊!!
顧建黨沉著臉,一把拉起了蘇巧紅:「長這麼大了,你懂點事吧?牙狗那小子吃啥不行?你非盯著咱娘嘴裡的那口吃的?咱娘一個人拉拔大我們哥五個容易嗎她……」
經典口頭禪上來,顧建黨氣得拉扯著自家媳婦出去了,連飯都沒吃。
陳秀雲抿了抿嘴兒,憋住笑,湊過去問顧老太:「娘,要不要我過去瞧瞧?」
顧老太太擺手:「算了,讓他們兩口子鬧騰去吧。」
這一大家子都挺好的,就是巧紅,老算計著自己家那點子事。
顧老太太有自己的脾氣,她房裡那罐子麥乳精,其實給小孫子也不是不行,可蘇巧紅變著法子給她要,她還偏偏就不給了。
還是先緊著自己的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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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巧紅鬧著要麥乳精的事,自然沒人說到童韻面前,用顧老太太的話;「童韻正做月子呢,你們別讓她多心生閑氣,月子做不好那是一輩子的事。」
老太太都發話了,誰還敢說什麼。
而童韻這幾天,隔三差五喝一碗麥乳精,甜絲絲香噴噴的喝了都是奶味兒,真是好喝。晚上再來一碗紅糖水雞蛋,雞蛋里泡點油炸撒子,在這物資匱乏的年月,幾乎是奢侈的享受。
她父母以前都是醫院工作,她也偶爾接觸過一些,知道這要想奶水足,除了營養得夠,還是得多喝水,於是每天早上都讓顧建國把屋裡的鐵皮暖瓶裝得滿滿的。她每天多喝水,奶水足,把個軟糯小丫頭喂得飽飽的,吃完了打兩個大飽嗝,閉著眼兒呼呼地睡去,睡得可香甜了。
一時望著那噴了紅雙喜的鐵皮暖瓶,不免想起,那鐵皮暖瓶還是結婚那會子置辦的,一直沒捨得用,如今才算派上用場,保暖效果好得很。
其實這年月結個婚,都得要求三十六條腿兒,衣櫥柜子桌子,再來四把椅子一張床,一共三十六條腿兒。可她沒那麼多要求,自己是個下鄉知青,成分不好,顧家有那麼多兒子,不願意讓顧老太太花費太多,於是就只讓顧家新盤了炕,再買個搪瓷洗臉盆,痰盂,外加個鐵皮熱水瓶,這就足足可以了。
顧老太太一直覺得虧待她,還說過去這陣子風頭,給她置辦好的。
其實她真沒覺得自己被虧待了,上面是個好婆婆知書達理對自己也好,下面幾個哥哥並嫂子都是敞亮人兒,待自己也沒的說,至於自己男人,那可是把自己放在手心裡疼著。
有時候她看著顧建國那魁梧的個頭,抱著個軟趴趴小丫頭一臉溫柔呵護的樣子,就覺得這輩子她真是滿足,再沒什麼奢求了。
當然她也時不時惦記起父母和弟弟,想著他們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如果也能在眼跟前,那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