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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文魁 - 第兩百八十七章 為政不難,不罪巨室字體大小: A+
     

    ?漕弊論到底是誰所作?

    在場的眾士子,都推說不是自己,眾人看了一圈,心想遞文章的人大概是溜了。

    於是大家一併譴責這等『裝了逼還要跑』的行徑。

    坐在一旁,拿著文章的翰林檢討何洛書,與身側翰林院庶吉士吳堯弼道:「宗舜兄,見你笑而不語,莫非有高見?」

    何洛書,吳堯弼二人都是萬曆五年進士,后館選為翰林院庶吉士。

    不過何洛書在館課時,寫了一篇《議軍京操班軍疏》,得到張居正的賞識,故而被留館,授翰林檢討。

    吳堯弼,乃是閩縣人,還未得到留館的消息,庶吉士沒授官,就沒品銜,自比不上這位得張居正青眼的同僚。

    吳堯弼不敢怠慢開口道:「何兄,見笑了,此文我確實見過,乃是我的一位小同鄉所作。」

    聽吳堯弼這麼說,眾人都是圍了過來問道:「那位同鄉?」

    吳堯弼笑了笑道:「還不是,十五歲解元的林宗海!」

    眾人一聽恍然。

    科舉強省福建的解元,林延潮又年少得志,撰書成名,他的名字,當然為本次會試士子們所熟知,與湯顯祖,顧憲成一般都是會試中第大熱人選。

    眾人聽了吳堯弼的話,紛紛問道:「聽聞林解元,十二治尚書,十五大成,凡書過目一遍不忘,吳翰林既身為林解元同鄉,此事可是真的?」

    「聽聞林解元之才,堪比蔣文定公,楊文憲公(楊慎),吳翰林觀來,此話是否得當?」

    四周之人七嘴八舌地問道。

    吳堯弼笑著道:「諸位,三年前林解元赴鄉試時,本官早已不在福建,本官所知也不過是從同鄉口中道聽途說罷了,至於林解元才華到底如何,本官不敢斷言。」

    不過眾人還是不放過,吳堯弼仍是不斷被追問。他心底不由納悶,怎麼林延潮的名聲比自己一個庶吉士還大呢,自己這位同鄉真是了不得啊。

    紫禁城,春雪覆在殿上的琉璃瓦上。

    與一旁金鑾寶殿相較,文淵閣只是個不起眼的所在。

    黑色琉璃瓦頂,綠色琉璃瓦剪邊,兩層閣前有一方池,金水河引入,上立一石橋。

    這裡原先不過是皇家藏書之地,但隨著大明閣臣權勢日重,已是成為內閣在宮內辦事之所。

    所謂入閣者,曰直文淵閣!

    過橋后,文淵閣五間開戶於南,中一間門前寫著『機密重地,一應官員閑雜人等,不許擅入,違者治罪不饒』。

    入門之後,大堂上即孔聖暨四配畫像,像下設四張寬椅,作兩列。

    左一位為首輔,右一位為次輔,左二為三輔,右二為四輔。

    萬曆五年時,張居正正陷入是否,丁憂兩難的境地,因此綴朝三日。

    結果第四日時,翰林院的翰林,內閣吏員都穿紅袍到內閣道賀。

    向誰道賀?次輔呂調陽。

    因為根據文淵閣不成文的規矩,首輔去位三日後,次輔可把席位從右移到左。

    移一席位,即可如此大肆拜賀。

    而這位一直被張居正,視為股肱,平日被張居正贊為的『在漢丙吉,今也則公』次輔呂調陽,在文淵閣堂而皇之地接受了眾官員的拜賀。

    結果張居正復起半年後,歷經三朝不倒,謹慎小心十幾年的呂調陽,告病致仕。

    此刻文淵閣內,右一,左二兩張椅子上都是空著。

    左一位的紅檀木椅上,一名五十餘歲穿著蟒袍的官員,閉目坐在椅上。

    右二的椅上文淵閣大學士申時行在下方,畢恭畢敬地道:「學生此次推南宮主試,元輔有什麼交代的?」

    這位身穿蟒袍的官員睜開了眼睛,但見面前的申時行容色更恭。

    此人正是張居正,身下這張椅子,從隆慶六年高拱罷相以來,他已是坐了幾乎七年了。對方徐徐道:「除了秉公二字,我也想不出其他話了。」

    「是,學生謹記教誨。」申時行認真地回到道。

    張居正坐直身子,捏須道:「耕耤大典的事,就交給子維來辦吧!你專心於春闈之事,取了一科后,你有了門生弟子,以後在朝堂上,說話就更有底氣了。」

    申時行連忙離席,在張居正面前道:「老師你是一貫知道弟子為人的,弟子一貫沒有拉黨結派的心思。」

    張居正笑了笑道:「坐下,坐下,汝默,我知道你這人是真聰明,不像有的人。」

    申時行知道張居正這話意思,有的人指得就是呂調陽。

    說到這裡,張居正忽道:「近來京城流傳一篇士子所作的奇文,你看了嗎?」

    「不知元輔指得是?」

    「就是那篇『漕弊論』。」

    申時行聽了道:「原來是此文,下官讀過,確實很有文采,是一名叫林延潮的解元寫的。」

    見張居正沒表態,申時行又問道:「元輔,是否覺得這位士子文章里有攻訐朝廷之處?」

    張居正道:「我初時也以為如此,後讀了方知是斥吏政之弊,其中有些觀點頗有見地,寫文章的人,非狂生腐儒所作。」

    申時行知道張居正有句話,重用循吏、慎用清流。張居正最討厭就是滿口道德文章,要之辦事卻一無是處的人。

    所以一篇文章他看后,能被他贊一句不是狂生腐儒,已是很難得了。

    不過申時行沒有往下面引申,他知張居正找他,不是討論漕弊論這篇文章誰寫的,而是要對漕弊說出自己觀點。不過這也說明林延潮文章成功之處,這篇漕弊論在京中流傳之廣,連張居正都讀過了。

    申時行當下道:「文中所言的漕弊,是官吏勾結,以運兵,百姓為血食,此是幾十年的弊病,如同沉痾非一朝一夕可以根治。」

    張居正曬然道:「孟子有雲,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我等為政,怕得罪人,朝廷何必用我?養我等何用?我等食朝廷俸祿,就沒有一絲羞愧嗎?」

    申時行聽了垂下頭,張居正有句話是『知我罪我,在所不計』,這也是他無視於天下議論,堅持於己見的一貫作風。

    張居正道:「漕弊固然要清查,可丈量土地,一條鞭法,也不能斷,需多管齊下,我知道輕重,只是我只要在位一日,即是見了此事,就非要重辦這些貪官污吏不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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