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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文魁 - 第兩百六十五章 本官就是驢脾氣字體大小: A+
     

    ?聽了林延潮這麼說,眾人都是一併抱拳道:「宗海兄,客氣了,咱們都是老朋友了,有什麼話就直說。」

    林延潮當下與眾人說了自己家傾銀鋪被盛貿錢莊看上的事。

    翁正春,徐?等於林延潮交好的,聽了無不憤慨:「竟有此事,此乃官商勾結,我等當上書巡按御使,按察使彈劾於推官。」

    林延潮對眾人的反應很滿意,自己經營文林社差不多半年了。憑著解元和尚書古文註疏的名聲,文林社也是越來越壯大,現在社員五十餘人,包括自己在內舉人八人,秀才二十餘人,其餘都是童生,可謂是兵強馬壯。

    林延潮正這麼想著,一旁申舉人道:「我記得宗海兄,當初創立文林社時說過此社,只是專研學問,不涉及朝政之事,但眼下若是上書彈劾於推官,豈非是以鄉議脅迫朝廷,如此不是有違初衷嗎?」

    這申舉人是建陽府人,上個月社集時請求加入文林社的。此人是個一心做學問的,看了林延潮的尚書古文註疏后,十分佩服,當下上門討教。兩人議論一番后,當下申舉人請求加入文林社。

    林延潮笑了笑,沒說什麼,一旁徐?立即道:「申兄此言差矣,當初宗海兄定下社規時,說不可對抗官府,乃是不可干擾朝廷律令,但眼下是宵小假公濟私,迫害宗海兄,我等怎麼能看下去。」

    翁正春接著徐?話說:「此事不說是宗海,我看就算是任何一社員若遭不公之事,咱們文林社也不可坐視不理。何況當初入社時,不是也說了相互扶持嗎?若是見難不為,豈是君子。」

    林延潮一句話沒說,但是很滿意翁正春,徐?這番說辭,真不愧是我文林社的『社鞭』。

    自己這麼一大幫人聚著雖說是專研科舉的,但是不通過實戰,鍛煉隊伍,再公器私用一下這可不太好。

    打倒一人,可以團結更多的人。

    就算沒有於推官,林延潮也是會『製造』一個於推官來。

    眾人一直在議論,但申舉人卻一直不說話,待最末向林延潮表示退社。林延潮表示:「合則來,不合則去,申兄請自便。」

    申舉人走了,對於林延潮而言沒有影響,反而是件好事。

    林延潮與眾人商議一陣后,決定明日再聚,於是回到家裡。

    家中大伯和程員外二人,早就是急著火急火燎了。

    大伯一見林延潮就焦急地湊前:「我的好侄兒,今日於推官都派人將傾銀鋪給查封了,還下了通告抓拿三叔,還警告我們若是三日內再不交人,就告我們一個包庇窩藏之罪!」

    林延潮道:「大伯,此事我都聽展明說過了,我已有主張,這姓於的底細你打探清楚了嗎?」

    「這姓於的是隆慶元年雲南鄉試的舉人,其鄉試的座師,官至南京太僕寺卿,兩年前才致仕,同年裡沒幾個有名望的人物,至於同鄉中也沒聽說過有于姓的顯宦,看來這姓於的就是靠貿盛錢莊才補缺福州推官,沒有其他背景。」大伯下了一番功夫調查。

    林延潮聽了點了點頭。

    程員外眯著眼,慎重地道:「賢婿啊,此事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結,除非能十拿九穩地告倒於推官,否則只要他在位一日,以後我們的麻煩都是數不完的。我正好與府衙的何通判有數面之緣,不如我請何通判出面,來與於推官說和,大家化解了這干戈才是。」

    數面之緣也非很深關係,看來這就是自己岳父最大的力量了。

    林延潮還是表示了一番感激:「老泰山所謀縝密,小婿前思後想過了,若是只有於推官,咱們並不怕他。」

    「你莫要看於推官是濁流出身,就小瞧了他。他眼下畢竟是官身,而你並非是官,若是與他鬥起來,對你沒有好處。」程員外一臉擔心。

    林延潮笑著道:「多謝泰山關心,我自有分寸,但小婿主意已定,還請泰山幫我聯絡那些當初被於推官與貿盛錢莊坑害的苦主,我要他們的供詞。」

    程員外見林延潮主意已定,就不說什麼了。

    三日後。

    於推官從四抬大轎下來,抬頭看了一眼門額上『解元第』三個字,冷笑一聲對左右屬吏,書辦道:「解元第,解元如何,本官上負皇恩,豈可縱容權貴欺壓百姓,坐視這等不法之事。」

    左右屬吏,書辦都是一併躬身道:「大人公正嚴明,真乃包龍圖再世啊!」

    於推官點點頭道:「本官不敢自比包拯,唯有做到鐵面無私,執法奉公八個字。」

    於推官臉一沉喝道:「來人啊,給我杵門!」

    「是。」一派府衙衙役拿起棍棒準備朝林家大門杵去。

    正待這時大門一開。

    林延潮與大伯,展明三人走出門來。林延潮見了喝道:「誰敢砸門!」

    一旁衙役大聲道:「我等奉大人之命,前來緝拿要犯,解元郎若是敢包庇要犯,不要怪我們不客氣。」

    「憑你一個皂隸,也敢這麼與我說話!你夠資格、」

    林延潮喝了這衙役一句,當下對方立即慫了道:「解元郎,小人不敢!」

    「滾開,叫於推官來與我說話!」

    於推官見屬下被林延潮喝退,罵了一聲廢物,走到門前道:「林解元,你貴為舉人,卻做出這等不法之事,國法難容。此事本官職責所在,今日就問你一句你交不交人?」

    「交人如何?不交人如何?」

    於推官冷笑道:「交人,就隨我去府衙申辯,不交人,我就要進門去搜,到時候壞了家裡器物,衝撞了女眷,你不要怪到我的頭上!」

    林延潮道:「好你個於推官,只是眼下你自身難保,恐怕是輪不到你在我眼前張狂了。」

    「什麼?林解元是不是犯了什麼病,居然敢威脅於我,」於推官對左右氣笑,「好,既你是不肯就範,就莫要怪我了,捕快何在?」

    於推官剛說了一句,但見林延潮將一帖子丟在地上道:「於推官,這是本省七名舉人,二十三名生員聯名上書,狀告你勾結貿盛商行,迫害百姓,徇私枉法之事,其中列舉你的罪名一十八條,條條足以摘掉你的烏紗帽,你給我仔仔看看再廢話不遲!」

    「什麼?」於推官頓時臉色一變,但隨即冷笑,「你竟然誆我?」

    林延潮不欲說什麼,就負手站在那。於推官將信將疑,從地上撿起那帖子仔細看起,但見上面羅列的罪證,句句是真,很多自己都不記得了,對方居然都查得清清楚楚。

    於推官不由毛骨悚然,但看到帖末突然笑著道:「一派胡言,你說那些舉人,生員簽名在哪裡?」

    林延潮笑著道:「於推官,你蠢不蠢?這是副本,聯名上書的正本,早就寄送往巡按御史與按察使大人的公案上了。」

    於推官罵道:「放屁,就你這雜碎,也想扒下本官這身官服,以為一封信能夠嚇得倒我?」

    說完於推官動手將手中的帖子扯得四分五裂,伸手一甩,頓時紙片亂飛。

    於推官用手一指林延潮道:「告訴你,本官就是個牽著不走,打得倒退的驢脾氣,你完了,今日這家本官是抄定了!來人!」

    林延潮搖了搖頭道:「真不知死活!」

    於推官袖子一拂道:「給本官上!」

    左右衙役只能聽令行事,於是一併上前。

    「誰敢!」這時聽得林宅里一聲大喝。

    見衙役退縮,於推官罵道:「不要管三七二十一,挖地三尺,給本官抄了他家。」

    但見一名身穿御史袍服,年已古稀的官員,從林宅大門走出喝道:「好你個牽著不走,打得倒退的驢脾氣,放在本官面前試一試!」

    於推官見了此人腿一下子就軟了,顫聲道:「巡按……巡按大人!」

    站在林延潮身後的官員,雖年已古稀,但威勢甚重,此刻他面色鐵青地看著於推官。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福建巡按御史商為正。

    民間戲劇里常出現的替民申冤,懲治貪官的八府巡按,就是巡按御史。

    巡按御史不過正七品,與推官也只是平級,但是權力非常大,有代天子巡狩之責,擁有彈劾地方,整飭吏治之權。

    於推官猶自不死心道:「商大人,你怎麼怎麼會在林解元的家中。」

    商為正拿著一封信函道:「本官接到本鄉舉人生員聯名上書彈劾你於推官的信函后,心想此事茲事體大,不可輕信,故而連夜上門至解元府上了解此事,本官方才正在詢問之際,你居要抄家砸門。方才之話,本官句句聽在耳里,堂堂解元你尚敢如此,何況一方百姓乎,故而信中所言看來不虛!」

    「你就等著停職待劾吧!」

    於推官聽了最後一句,整個人都癱軟了栽在地上。

    嘉靖二十一年時,朝廷下文,巡按御史遇六品以下官吏犯事,可直接拿問!

    於推官正好是悲催的正七品!

    再隨便說一句,商為正是紹興人,紹興商氏與陶氏是世交,歷史上陶提學的侄兒陶望齡還娶了商為正兒子商周祚的孫女為妻。

    再再隨便說一句,中舉后的鹿鳴宴上,陶提學曾讓林延潮以後輩之禮,拜見商為正這位紹興同鄉。

    由此可見官場上人際關係有多麼重要。

    商為正見於推官一團爛泥的樣子搖了搖頭道:「堂堂朝廷七品官,你這樣成何體統,來人將於大人扶起!」

    當下左右官吏將於推官一左一右提起笑著道:「起來吧,於大人,你這幾日就委屈一下吧!」

    於推官一翻白眼,當下暈了過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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