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林衍提完要求，看著蔣方略表情不斷地變幻，篤定的端起茶杯，慢條斯理的喝著，等待著這位過路神仙給他想要的承諾。

誰知良久的沉默之後，蔣方略忽然滿臉惡意的笑容，帶著譏諷的口吻說道：「林衍，林區長，你確定我如果不能保證以後你直接接書記，你就不再願意做書記該做的工作了？你不後悔？」

林衍並沒有那麼死心眼，升遷遊戲規則他門兒清，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提這個要求，壓根就是異想天開，他只是想賭一賭蔣方略在這個局裡面的重要性，如果對方有足夠的話語權，那麼為何不能藉此良機，多獲得一點回報呢？

即便事情不成，大可以把今天的談話，當成一場跟蔣方略的調侃，對自己沒有半點負面影響，屬於成固欣喜敗亦欣然，所以林衍一點思想負擔都沒有。

可是看到蔣方略尋思半天，忽然笑的這麼惡劣，林衍就明白，恐怕自己是有什麼把柄落在對方手裡了，就放下茶杯問道：「此話何意？」

蔣方略眯起眼，瞳孔里透出濃郁的調侃，悠然說道：「夜半三更，建業游泳池，清場包圓兒，孤男寡女，裸誠相見，林區長艷福不淺吶！怪不得急吼吼把老婆孩子跟老娘打包送走，那高小琴高總的風情，的確比你那剛成年的小妻子強多了。」

林衍一凜，這個蔣方略身負神秘使命，如果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緊緊盯著，別說糾結是否能接任區委書記毫無意義了，能否全身而退也難說了！

要知道，現如今的形勢，就算是林衍自己，都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無法做出準確的沒有違規判斷，畢竟，對付典清的那些手段，還有在盧平拿沙土地的那套房子，好多事情不追究沒事，認真追究起來，是經不住斟磨的。

難道，自己也已經被蔣方略所屬的調查組定位嫌疑人了？

雖然林衍現在段位已經不低，也基本上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了，可這一刻，還是驟然間神情大變，從剛剛悠悠然的篤定，變得焦躁煩亂起來。

蔣方略多年從事查案工作，對於察言觀色早就爐火純青，一看就知道，善於腦補的林衍，這他么是又想岔了，而且他太了解林衍的家底了，這傢伙是具備一言不合，撂挑子走人的底氣的，就不說所羅門暗地的支持，就那個貨真價實的岳父李三爺的家業，都足以讓林衍啥也不幹吃穿不愁一輩子。

可是不能讓這傢伙被嚇到，或者是覺得自己的付出不值當，灰了心喪了氣，這齣戲就沒法往下唱了。

蔣方略趕緊說道：「你他媽少自己嚇自己，老子盯的不是你，是高小琴！她是沸騰集團的執行總裁，你不會覺得她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吧？就算她真是白蓮花，沸騰集團的問題沒查清楚之前，她這個出現在武平的唯一最高負責人，能躲過調查組的監控？

不過這女人有點想法，知道在最無法設控的游泳池約你說小話兒，我實話告訴你，我們的確是啥都沒監聽到，但你倆明晃晃的包場子在裡面呆了大半夜，你還指望我不知道？」

林衍聽完，就明白蔣方略說的是真話，並不是虛言穩他的神，自己剛剛的確神經過敏了，剛鬆口氣卻又萌生了另一個擔憂，小聲問道：「你的意思是，高小琴一直被你們盯著？」

蔣方略斜睨一眼林衍說道：「是啊，上次你倆就在游泳池膩歪一回，是你給她出的主意讓她待在香港別回來吧？得虧了，她躲過了一劫，否則，馬慧敏被拿下的時候，她是逃不脫的。

而現在，我們的方針是求穩定，高小琴就暫時不控制，你他媽的牙口夠硬的，明知道她是危險人物，還跟她犯這種低級錯誤，讓你幫忙處理黨委事務，你就跟我唧唧歪歪的講條件，不是我幫你壓著，你呀，哼哼哼，已經被打上好色的戳了！」

林衍壓根沒危機感，他擔心的是另外的事情，飛快的權衡后，開口說道：「廢話少說，我幫你做好黨委書記的活兒，你替我保下高小琴，要是你能做到，就算你收隊離開，我也不求你幫忙謀取區委書記，行不行？」

蔣方略提出遊泳池那件事，圖謀的就是用高小琴來賭林衍的憐香惜玉程度，現在果然，他得意的說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不許反悔！」

林衍一聽蔣方略這是答應了，也懶得跟這人廢話，站起身先離開了，蔣方略揉揉鼻子，嘀咕一句：「拽什麼拽，讓你威風還委屈你了，切！」

林衍既然選擇了給蔣方略做苦力，換取對高小琴的庇護，就不再計較吃虧佔便宜，何況他早就有了解決問題的初步考慮，就大步流星下樓準備去實地勘察一下。

剛到車跟前，誰知道蔣方略卻隨後追了出來，看林衍用不解的眼神盯著自己，不太自然的說道：「那個，我這會兒正好沒事兒，就跟你一起去看看吧，也能彰顯一下我們倆之間親密無間的合作關係，更能給那些工人們表達一下我們的決心。」

林衍無可不可的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蔣方略也不客氣，直接上了林衍的車，林衍只好繞到車的另一面上去了，韓穎看看蔣書記的秘書，為難了幾秒鐘，總不能她跟領導一起擠後排，讓劉亞濤坐副駕駛，可讓高大魁梧的劉亞濤擠後面更不可行。

韓穎在應急能力上還是有水準的，趕緊讓林區長的司機下車，含笑對劉亞濤說道：「咱倆誰開車？」

劉亞濤當然不能勞動美女，說道：「當然是我來了，我原本就是蔣書記的司機嘛！」

林衍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也逐漸認可了韓穎的能力，看她處理的很好，心裡也很妥帖。

車逐漸往金鴿舊址開去，大片大片的原車間廠區都已經被推倒成為廢墟，看上去十分荒涼，如果不是附近就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真的難以相信這裡是武平的最中心位置。

蔣方略發了感慨，嘖嘖嘆息道：「要說這人吶，真俗氣，你說城市周邊青山綠水的，地價房價都便宜，幹嘛都削尖了腦袋往市中心鑽呢？如果不是這種心理，這塊地是工廠還是住宅區有什麼區別？更不會因為土地置換，拆遷安置問題，引發血案了。」

林衍說道：「林語堂曾言社會十大俗氣，曰『腰有十文必振衣作響；每與人言必談貴戚；遇美人必急索登床；見問路之人必作傲睨之態；與朋友聚喋喋高吟其酸腐詩文；頭已花白卻喜唱艷曲；施人一小惠廣佈於眾；與人交談借刁言以逞才；借人之債時其臉如丐，被人索償時其態如王；見人常多蜜語而背地卻常揭人短處。』

更何況置辦產業乃是最能證明身家的事情，比腰裡有十文錢更值得炫耀，華夏人乃是熱衷群居的人群，嚮往繁華更是人的共性，為了家人能夠在繁華之地擁有一席之地，俗氣些也可以理解。」

蔣方略還從沒聽說過所謂的「十大俗氣」，聽完愣怔半天，大笑起來：「這可真是把人性揭示的夠刻薄的，誒，你還別說，總結的真到位，活靈活現的，人才啊人才！」

說話間，車已經開進了小區的院牆，這個小區挺大，大多是把時間帶建起來的老家屬樓，當時地皮寬鬆，最高只有五層，當時還是挺時髦的，據說能分到這裡的業主，都是當時廠子里的中層負責人，車間主任以上級別的。

那些人當年都是風光無限的，經過時光的沖刷，這些人都已經退休，跟這片老樓一樣，斑駁了，褪色了。

有能力的人在退休后，又被沾金鴿集團金字招牌的眾多私家小型肉聯廠返聘，繼續發揮餘熱展現個人能力，更出類拔萃的，自己創業當老闆去了。

如今這裡剩下的，都是安於現狀，拿著退休金過緊巴日子的老人們，老少幾代人擠在一起，所以，他們唯一的指望，就是靠這次土地置換，為自己的後輩做最後一次爭取。

林衍看著這個小區，感嘆道：「蔣書記你看看，最高五層的筒子樓，樓間距這麼大，佔地面積這麼廣，處在寸土寸金的中心地段，是註定要被淘汰出局的。」

蔣方略點點頭，還沒說話，車前面忽然橫著竄出來一個身穿白喪服的老頭兒，他披麻戴孝的，身上寫著黑色的大字，瘋了一般衝出來，伸出雙臂攔在汽車面前。

司機嚇得一腳急剎車，後排的倆領導還好點，可憐毫無防備的韓穎被衝勁兒一閃，直直的朝車前撞過去，額頭重重撞在前擋風玻璃上，又飛速被安全帶扯回到後面，捂著額頭眼冒金星的哼唧：「哎呀，疼死了！」

車裡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個老頭已經開始嘶聲大呼：「老少爺們兒快出來呀，區長來了！」

很快，也不知道從哪裡，飛跑出許多人來，好似早就做好準備了一般，就把車子圍在中心，連橫幅都扯了起來，白底黑字，觸目驚心的寫到：「黑心商人坑害工人，求青天大老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