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蔣方略遲疑了一下，但林衍都已經進去了，他也只好一臉無奈的讓司機去安排飯菜，自己跟著走了進去。

林衍大爺一樣翹著二郎腿坐著，新搭檔是書記，按理他應該站起來客氣客氣的，卻完全沒有，擺出一副債主臉龐一言不發，那架勢相當的拽。

蔣方略關上門，用很好奇的眼神看著林大爺，卻發現人家對著他的那雙眸子沒有半點氣虛，終於憋不住先開口了：「林衍我有點想不明白，你幹嗎對我這麼大怨氣？你說你一個剛提拔的副處級，能再次非常之時，趁這股東風扶搖直上，一下子當上政府一把手，難道不該感激我的嗎？」

林衍斜睨著蔣方略，不知怎麼的，就是看這個人透著古怪，也升不起敬意，就口氣很沖的說道：「是，我謝謝你！我謝謝你不通過我同意就替我做主！我謝謝你把我蒙在鼓裡當騾子馬賣了！哎呀，我恐怕還得給您說句對不起呢吧？」

蔣方略哭笑不得的說道：「為什麼說對不起？」

林衍白眼一翻：「您把我賣了，我忘了幫您數錢了唄！」

「咳咳咳！」蔣方略差點被自己口水嗆死，這什麼人啊這是，之前看他帶隊巡查的時候，挺嚴肅內斂，溫潤儒雅的呀，咋會是個二皮臉呢？

林衍一邊極盡挖苦之能事，一邊暗中觀察著蔣方略，忽然，他看到對方趁著咳嗽，按了按腰帶上的一個扣，那裡發出一束細微的紅色光芒，閃動一番后變綠了，然後消失了，若是不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他心裡一動，這東西他巡查的時候就帶的有，是掃描環境里是否存在監控設備的用的。

看起來之前的猜測沒錯，這個蔣方略的確不簡單，若僅僅是一個好運氣的區長，剛空降過來半年，恰好區委書記嗝屁了，他撿了漏當了區委書記，怎麼可能戒備性這麼強，來吃個飯還帶這種檢測儀器的？

而且看上去，蔣方略用的這個檢測儀器，體積更小更隱蔽，比省紀委配備的都更先進一籌，這能是一般黨政幹部的配備嗎？

林衍今天就是抱著攤牌的目的，也不想藏著掖著，陰測測說道：「喲，蔣書記警覺性很高啊，比我這個紀檢系統出來的人都警覺，上次蒙您提醒，我才沒有被人按著屁股堵在這屋裡，這番恩德您想我如何報答呀？」

蔣方略當著林衍的面打開檢測器，雖然有所掩飾，但終究還是沒太縝密，看他已經看穿了，索性取下腰扣對著屋子四面掃描一番，屋裡挺乾淨的，他坐下說道：「林衍，正話反話都被你說完了，你還想讓我說什麼？

得，我也知道，你今天就是要一個明白對吧？我可以給你這個明白，不過有個前提，知情的背後隱藏著風險，你覺得能擔得起這份風險，我就全告訴你。」

林衍一愣，看著蔣方略，發現對方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那雙桃花眼裡慎重混雜著期盼，彷彿巴不得他點頭承擔這份風險，然後就趕緊告訴他一樣，這種態度反倒讓林衍猶豫了。

以目前的推斷，以及魏景山隱含的提點，林衍有六成把握，斷定蔣方略就是中紀委派下來的暗線，看起來誤打誤撞選中武平第一輪巡查，真的是僥倖，要是在省紀委不知情的狀態下，被人家直接把武平給一窩端了，那全省紀檢系統的臉恐怕都丟沒了。

即便能確定蔣方略的身份，林衍最最糾結的，就是對方為啥就認準了他？這個謎團不解開，他心裡不踏實呀。

可是，就因為這個謎團，就承擔「知情」附帶的風險值嗎？

林衍好歹是在魏景山身邊待過的，作為貼身秘書，魏景山能接觸到的材料，大多數林衍都能接觸到，他當然理解，紀檢系統的某些機密，一旦獲得了知情權，就必須肩負起保密的責任，以及泄密后被追查的風險，有時候，無知的確是一種福氣。

挑眉看著蔣方略，林衍犯了躊躇，對方的用意並不難猜，「我沒打算告訴你，是你自己不甘心，撒潑打滾非要知道的，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計劃你就得參與進來」，那麼，就會面對「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的狀態了。

其實也並不是壞事，如果蔣方略僅僅是通過巡查過程，覺得他林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又已經在螺武區卧底半年時間內，對目前螺武區人浮於事，不幹實事的狀態痛心疾首，想找一個認真做事的人過來扭轉現狀的話，那倒是真應該謝謝人家的大力提攜。

可萬一不是呢？萬一蔣方略讓他過來，看上的不是他的治理才能，而是調查能力呢？

是不是說，攤牌過後，就把他直接拉進秘密調查組，共同深挖那些林衍發現了，卻不敢去觸碰的霸王龍？

想到南淵國貿的背景，林衍忽然笑了說道：「蔣書記，謝謝您請我吃飯，我折騰一天也餓了，讓上菜吧。」

得，這是不打算追根溯源了！

蔣方略鬆口氣，又泛起微微的失望，沒好氣的說道：「已經安排了，也得給人家時間做熟，等著吧。」

既然不刨根問底了，林衍也沒心情跟這個既不熟悉又不透明的人打太極了，擺正心態，客客氣氣的詢問螺武區目前的情況，以及下一步他該從哪項最緊急的工作著手比較好？

一旦擺正態度，林衍又恢復了蔣方略印象中那種文雅君子的模樣，這讓他簡直接受不能，耐著性子交流了一番情況，飯菜就上來了。

林衍是真餓了，再次感謝蔣書記盛情款待，就開始吃了，還良好的發揮了食不言的作風，一言不發低著頭吃飯，對蔣方略看他時越來越灼熱的眼神視而不見。

忽然，林衍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發出了悅耳的雨滴聲，這是他為菲兒特設的微信音，一邊吃一邊滑開手機，是菲兒發過來的一段小視頻，小煒童鞋身穿紅肚兜，在床上躺著，胖乎乎的小手去抓同樣胖乎乎的腳丫子，抓一下沒成功，抓一下沒成功，熊孩子也不惱，一次次嘗試，終於成功了，那白嫩嫩的小俊臉上，忽然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笑容，簡直把人的心都給萌化了。

林衍看著看著，臉上就露出親爹看自家娃時那種幸福的傻笑，竟然沒意識到肩膀上多了一張臉，跟他一起看他的胖兒子，聽到蔣方略的聲音從肩膀上響起：「你兒子可真可愛！」

炫兒子神馬的是新榮升爹爹的人的最愛，聽到蔣方略誇娃，林衍也顧不上職責這人湊過來偷看了，用臭屁的腔調說道：「可愛吧？你看看他的眼睛，跟我是不是一模一樣！」

蔣方略不錯眼珠的盯著手機上的娃娃臉，湊趣的連連點頭：「的確的確，哎呀，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娃娃，你兒子咋這麼好看呢？這臉蛋，跟蘋果一樣。」

林衍心裡一片柔軟，榮耀的不得了，跟蔣方略一個勁說自己的兒子有多聰明，還開心的滑動相冊，把林小煒的照片一張張放出來給蔣方略看，小娃的確萌，就連吐泡泡都可愛的要命。

蔣方略可能是太喜歡孩子了，越湊越近，還嫌棄林衍滑動的慢，索性把椅子拉的緊挨著林衍，自己伸胳膊去滑動，誰知卻把林衍的茶杯碰倒了，茶水恰好流了林衍一褲.襠，這下就很尷尬了，乍眼一看，跟尿褲子了一樣。

蔣方略不厚道的笑著說道：「對不住對不住，你趕緊去衛生間用干毛巾擦擦，咱們吃完飯估計就幹了。」

林衍只好站起來要去衛生間收拾，拿手機的時候，蔣方略卻抬手奪走說道：「別別別，你去擦，我還沒看夠呢！」

雖然心裡有點彆扭，可是看到這人眼睛盯著娃娃照片，冒著貨真價實不摻假的喜歡，林衍終究做不到不給面子拿走手機，就無奈的去洗手間了。

殊不知林衍剛跨進洗手間，蔣方略就飛速的動手，用特殊的連接裝置把兩人的手機連接在一起，手指如飛般操作，輸入一串串誰都看不懂的代碼，很快就把林衍全部相冊資料複製到自己的手機上，整個過程不超過十秒鐘，要是有人目睹這一幕，絕對會認出這人是個極其高明的黑客！

林衍絲毫沒察覺蔣方略的小動作，他擦著褲子，衛生間的門是開著的，抬頭就可以瞥見蔣方略興緻勃勃的側臉，那人一邊欣賞還一邊點評：「嘿，這腳丫子踢的，說是滿百天的娃娃也有人信啊！」

「呀，這哭的好委屈哦，不是被媽媽體罰了吧？」

林衍走出來的時候，這人才意猶未盡的把手機還給他，兩人又熱切的談論了一會兒孩子，蔣方略自曝自己還沒有結婚，之前是不婚主義者，但看了林小煒童鞋，倒有點想娶個媳婦生個娃玩玩了。

吃完飯各奔東西，林衍走後，蔣方略在車上就把偷偷複製的圖片和視頻統統發送到一個號碼上，那邊的人含著笑意貪婪的欣賞著，忽然聽到門口傳來清脆純凈的女孩叫聲：「爸爸，我回來了！」那人趕緊收起手機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