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慎三看著林衍說道：「你被人一擼到底，被女朋友踹了就覺得心灰意冷，你卻不知道，我當初還被人暗算，差點連命都丟了！」

「啊？」

「當初我在桐縣擔任副縣長，正縣長劉天地在縣裡勢力盤根錯節，黑白兩道兩手抓，手下發展八大金剛，把持拆遷，欺凌拆遷戶，鬧出了人命官司。

我為了替那些可憐的、被迫失去家庭還得不到補償的民眾找回公道，被人在公開拍賣土地現場秘密抓走，頭上蒙上黑布袋，輾轉換了好幾個關押點，差點被秘密處死掉。」

聽著趙慎三的講述，田秋爽顯然是知道的，也還是滿臉怒氣，林衍更是聽得怒火滿腔，看起來，什麼時代都有貪婪黑心的領導存在，最弱勢的，就是任人宰割的普通民眾了。

「幸虧一個被我救了的弱女孩，發現我失蹤后，她率領民眾們去省城公開鳴冤，驚動了整個南州，高層嚴令必須找到我，那些人迫於壓力，才不得已把我放了。」

林衍情不自禁合掌說道：「阿彌陀佛！幸虧這個弱女孩了，可見好人總有好報，要不是您救過她，她也不會那麼大膽量去救您了。」

趙慎三眼神里泛動著複雜的情緒說道：「林衍，如果我告訴你，後來就是這個弱女孩，為了一個市電視台主播的位置，聯合我的政敵給我下套，偷偷在我包里放竊聽器，差點害得我泄露了跟全省最高層領導的談話記錄，如果是那樣，將會給全省官場帶來一場毀滅性的顛覆，我趙慎三肯定是死無葬身之地，你信嗎？」

林衍瞪大了眼：「啊？這女孩為啥這麼毒？」

趙慎三自嘲的說道：「是啊，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這女孩被我救了不止一次，口口聲聲只要能留在我身邊，偶爾陪伴我，絕對不會計較名分什麼的。

可就是同一個她，為了達到私慾，變成了一條蟒蛇，直棍一條躺在我身邊，不是為了陪伴，只為了衡量以她的身段，能不能一口把我吞掉。」

林衍徹底懵逼。

趙慎三說道：「告訴你這個，只是想告訴你，人都有兩面性，不能絕對性的判斷一個人是好還是壞，好人在特定環境下會辦壞事，造成比壞人更大的破壞力。而壞人在某種情況下也會辦好事，且辦成的好事比好人更成效卓著。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操蛋，充滿了不平等，如果把從小到大被灌輸的人生觀拿到職場上，只會讓你撞得頭破血流，無論什麼行業都一樣，你想成為擁有話語權的人，就必然得付出比普通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和代價。」

林衍沉默不語，心裡卻開始劇烈的翻騰，覺得自己的決定或許是太草率了，說得好聽，其實本質還是懦夫的逃避行為。

趙慎三在做思想工作方面的水準，可謂是爐火純青，他通過自污，敘述自己的經歷，一點點打動林衍的抗拒，到目前已經顯現出成效了。

「林衍，你有一身好醫術，跟你在行政領域工作，沒有絲毫的矛盾，但你不能否認，商人無論多顯赫，充其量在社會上，獲得一個土豪的貶稱，社會地位是永遠無法跟領導幹部相提並論的。

你可以看看李立新，生意做到半島集團這麼大的全球性企業，自己又在商界闖出了三爺的名頭，可謂是威風凜凜了吧？但僅僅是觸動了某些大人物的利益，一個小小的縣級公安局，就能把他的副手抓走，其社會地位可見一斑了吧？

再打個比方，比如你今天要開診所，如果不是黃睿涵有錢雲霆這個好姐夫，而她依靠錢雲霆佔據了副行長的位置，你能夠三分鐘拿到三百萬嗎？

還有營業執照，據我所知，醫療系統的從業執照，是所有營運企業中最最難辦的一種，可是，有馮環環這個第一人民醫院的院長出面幫你辦理，就變得跟喝口水那麼簡單。

再看看我，經歷過那麼多艱難險阻，如今我的環境依舊可以說是險象環生，可我一手抓農村建設，另一手抓棚戶區改造，藉助這兩項工作，解決了上百萬外流農民子子孫孫的土地問題，又解決了三十多萬外來流動人口在南平安家落戶的問題。

如果當初我被弄死了是我的命，既然沒死，既然坐在市長椅子上，我就照樣行使我的權利，那些看我不順眼的人奈何我不得，也只能羨慕嫉妒恨。

林衍，我說這麼多，你理解我的意思了嗎？」

林衍閃爍著恨意點頭：「我理解了趙市長，您說得對，世道就是這麼操蛋，那些佔據著高位的混蛋們，釀造出多少骯髒醜惡的罪行，我所謂的行小善，其實還是怯懦的妥協。

想要達成理想，洗滌掉這些罪惡，還民眾一個公道，未嘗不能從小處做起，雖然我不能力挽狂瀾，但終歸還是能起一些作用的，既然如此，我就不該萌生退縮，該狠下心趟一趟這潭渾水，當好方書記說的那個支點。」

趙慎三欣慰的拍拍林衍：「孺子可教！」

田秋爽翻著白眼說道：「總算把你這塊榆木疙瘩給敲醒了。那你的診所咋辦？」

林衍說道：「這個並不衝突呀，我的診所經營理念是會員制高端私密服務，並不需要我時刻坐診，會員診療通過預約，我就能合理安排我的時間，平常有我爺爺那個老先生在，比我強多了。」

趙慎三說道：「林衍，我提醒你一下，你最好讓馮環環院長幫你辦理你爺爺名字的營業執照，老中醫坐診，說到哪裡都沒毛病。」

林衍瞬間領悟，趕緊給馮環環發簡訊說了這個意思，馮環環秒回復：「收到，懂！」

田秋爽羨慕的說道：「你丫還真行，馮環環連左天明都不鳥，還敢實名掀掉沙土地，偏偏對你這麼死心塌地的幫助，我咋沒這福氣呢？」

趙慎三笑道：「這個世道還是要看臉的，林衍有才華又有顏值，當然比你受歡迎。」

這麼一調侃，氣氛更鬆快了，林衍很虛心的請教趙慎三，自己一旦回歸單位，敢如何定位自己的職責範圍。

趙慎三很欣賞林衍的謹慎，也很誠心的指點他道：「林衍，你不必時刻考慮這個案子本身，就按照你所在位置該幹些什麼，認認真真憑本心去干就行了。

所謂支點，並不需要上躥下跳主動出擊，踏踏實實做好你自己本職工作，一點都不妨礙專案組憑藉你借力打力，你懂了吧？」

林衍心悅誠服的連連點頭：「懂了懂了，趙市長，聽您一番教誨，真的勝讀十年書。」

趙慎三居之不疑的說道：「那當然，冠霖跟秋爽算得上我的左膀右臂，我都沒有這麼深入的手把手教他們，你呀，跟我也算有緣分，總覺得能從你身上看到我年輕時的影子。」

林衍感激的說道：「多謝趙市長這麼教導我。只是，我今天那麼果斷的拒絕了重新回機關，明天又回去了，也不太好意思吧？」

趙慎三神秘的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明天，梅林區的一把手鮑城書記肯定坐不住了，等他上門的時候，你隨便拿拿架子就答應他，一則讓他覺得，你對他的尊重比對郭全海強得多，二則給他面子等於給你自己面子，你今後的工作環境會順利許多。」

林衍很想知道趙市長怎麼對盧平幹部狀況這麼熟悉，想半天沒敢問，反倒想起另一個問題來，就問道：「趙市長，您跟李立新很熟悉嗎？他怎麼找到您來勸說我的？」

趙慎三眼神里閃過一絲忌憚，但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根源還是在你身上，你還記得你大年初一跟我講的話嗎？就是因為那個問題，我找李立新了，因此欠了他一個人情，他拜託我出面勸說你，我雖然還肩負其他人的委託，卻也順手把這個人情給還掉了。」

林衍驚愕的發出一聲：「呃……」心裡一凜，再也不敢問了，不過，再看趙慎三的時候，就對趙慎三之前說的他的攀登道路充滿了陷阱這句話，有了更深的理解。

是啊，縱然趙市長已經到達了如今這麼高的成就，依舊有看不見的陰謀詭計在算計他，白少帆是省最正牌的太子爺，究竟是多高位置的大人物，才能夠連太子爺都能搬動，出面暗中質疑趙慎三兒子的血緣問題呢？

面臨如此大的危機，趙慎三卻依舊泰然自若的行使著市長的權利，替千千萬萬民眾謀福利，這才是行大善的最好榜樣，他林衍的確太幼稚太脆弱了，才會遭遇一點點打擊就慫了。

達成目的，趙慎三忙得很，帶著田秋爽連夜走了。

林衍回到家，卻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腦子裡揮之不去的，是那張倔強絕美的小臉，菲兒啊，此生此世，只能虧負你了。

趙市長說得對，什麼都能當籌碼，唯有愛情不能。

這件事已經無法可想，林衍痛苦一陣子，又開始熱血沸騰的勾畫工作診所兩不誤的前景。

而且，林衍很好奇，明天鮑書記究竟會不會來？還有，梅林區會不會讓他繼續負責信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