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冠霖問道：「怎麼，這貨跟沙豬有牽連？」

出於對李冠霖一貫的信任，林衍差點就要把所有內情和盤托出，但猛然想起上次李大哥被沙博抓去，四肢關節都摘掉，差一點終身殘廢的情景。

僅僅是上次查辦沙土地，就兇險到了極點，拿下一個貪官，是許多個跟李大哥一樣的正直執紀幹部，用生命來捍衛黨紀國法。

現在這個案子，已經是信通引發的，屬於盧平的麻煩了，聽歐陽睿卿供述出來的內情，其背後牽連的大人物何止一個沙土地那樣的頭銜，兇險度遠超沙土地案件，何苦把南平的李大哥牽連進來呢。

心思一轉念間，林衍說道：「這僅僅是我的猜測，這次浵浵被暗算，是因為我在南州一家酒店打了幾個官二代，我看沙博也在其中，就想問問大哥，沙土地到底如何判了，到目前為止，官方也沒有公開，他兒子現在就可以在街上逍遙嗎？」

李冠霖說道：「沙土地的案子並沒有最後結案，當然不會公開。他兒子因為借父親的勢力不正當經商，也在羈押審理當中，如果你在外面看到他了，足以說明還有人護著這父子倆，給他們行了方便，我會上報給相關單位的。」

林衍遲疑一下問道：「大哥，如果不會讓你違反紀律，你可不可以稍微給我透露一點沙土地案子的內幕，我發誓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李冠霖：「你想知道內幕？你指哪方面的內幕？」

林衍急切的問：「呃，就是沙土地涉嫌收受賄賂的大概數字，還有目前他退賠的數字。」

李冠霖眼神閃爍了幾下，還是答道：「這點我可以告訴你，沙土地案件出來后，專案組在盧平採用了行賄者舉報免責，隱瞞重判的方法，效果非常顯著，單收受賄賂一項，沙土地擔任組織部長五年間，就高達五千多萬。

其他利用職權違規方面，沙土地還涉及到六千多萬的金額，但這些他一概不承認，調查組還欠缺真憑實據，故而僵持住了。

至於退賠情況，一直到前陣子，大約是……哦，我想起來了，三八婦女節那天，沙土地忽然提供了一個賬號，把他收受賄賂落實出來的586151萬元全額退賠了。我這個回答你還滿意吧？」

林衍一邊聽，一邊在心裡印證。

歐陽睿卿說，因為替沙土地補上贓款，還另外為免收牽連花了許多錢來運作，加起來是差不多一個億，然後是用信通注入香江乾坤公司的11個億來彌補這項開支。

那就說明之前林衍的猜測是成立的曹禹跟萬飛雪對信通的倒台並沒有預謀和思想準備，否則也不至於即將破產之前辦理結婚手續，把萬飛雪也套進沉重的債務當中無法自拔。

那也就是說，即便是去年六月份連續兩次，轉走兩個七千萬，也並沒有對信通形成毀滅性打擊，只是在信通吸收新鮮血液彌補那兩個七千萬的緊要關頭，又把賬面上原本就不充裕的11個億索要走，才徹底絞斷了信通的資金鏈，使得信通走向毀滅。

越想林衍越是暗暗心驚，是誰能有這麼大能耐，在不得已丟棄沙土地這個「車」之後，又丟棄了信通這個「馬」，最終保的「帥」到底是誰呢？

李冠霖一直沒說話，觀察著林衍的神情變幻，看他的眉頭越皺越緊，眼神里的凝重越來越濃，忽然發現，自己這個小兄弟的眉宇之間，居然有幾分趙市長獨有的器宇不凡了。

明知道林衍必然掌握有與這個案件緊密相關的情況，說不定就是破局的關鍵，但貿然詢問他未必肯講，李冠霖索性來一招「欲取之先予之」，開口說道：「三弟，既然跟你講了沙土地案件的內幕，大哥索性再給你講講這個案子的淵源吧。」

林衍驚喜點頭：「好啊，只要不會違反大哥的紀律，我當然希望知道。」

李冠霖說道：「沙土地案件，並不是咱們省獨立查辦的，是因為去年五月份，有人給中紀委呈送了實名舉報信，上面列舉沙土地以權謀私，收受賄賂等數條罪狀，有理有據，有時間有地點有人名，十分詳實。

恰好中紀委負責地方信訪工作的連月冷副書記抽查到這個舉報信，當即成立巡視組，任命鐵中立主任率隊，來我省巡查，果然是剛到，就又收到不少舉報沙土地的信件。

鐵主任請示連書記后，直接成立了秘密專案組，除了他親自擔任組長，中紀委幾名同志參與外，其他工作人員都是從全省各地市的執紀系統抽調的，我也在其中。

我負責的部分，就是抓住沙土地的兒子沙博在商界的不法行為，深挖沙土地以權謀私的證據，可是，調查中間，我查到了一些單憑沙土地絕對無法辦到的重大犯罪事實，隨後就被沙博黑了，遇到了你。

在我把我告訴過你的銀行保險柜里的證據上交給專案組之後，原本以為案子會擴大範圍繼續追尋，誰知一夕之間，沙土地就被雷霆拿下，專案組對外宣布結案，我還因此找過鐵主任，要求繼續查下去……」

林衍看李冠霖一臉鬱悶的欲言又止，哪裡還想不通，肯定是上層出面，叫停了這個案子，讓查到沙土地為止，免得牽連更高層領導幹部呢！

「大哥，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懂了。」

李冠霖點點頭，深邃的眼眸默不作聲看著林衍，看的林衍有點心虛的樣子，終於飄忽開眼神，訕訕說道：「那個……大哥，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歐陽睿卿供出什麼了，只是覺得，你沒必要牽扯進來，畢竟浵浵這件事咱們選擇了私了，那你就別參與了，好嗎？」

「好啊。」李冠霖乾脆利落的說道：「吳玉桃那妖狐也這麼說，你也這麼說，那就真的是挺厲害的，我才懶得自找麻煩呢，那你趕緊吃，吃完滾蛋吧。」

林衍吃完包子，伸手拉住李冠霖的手腕，把完脈說道：「真不容易啊，你的血脈癰滯終於好了，不枉我把爺爺珍藏六十年的老虎骨頭給你用完了！」

李冠霖心裡一熱，卻冷漠的抽回胳膊說道：「休想我感激你。你趕緊走吧！」

林衍知道，李大哥是生氣他藏著掖著的，但這是沒法子解釋的事情，也懶得唧唧歪歪，站起來上樓，把林浵叫醒，帶下來扶到車上，就跟李冠霖告別了。

李冠霖目送林衍的大切諾基開出公園，內衣口袋忽然一陣震動，他立刻掏出一個古怪的比手機小的聯絡工具，凝重的低聲說道：「鐵主任，請指示。」

「冠霖同志，剛剛你轉發給我的那些錄音文件，已經直接把左岸公司涉案的問題明朗化了，鑒於目前的特殊形勢，這件事不宜公開立案調查。

我已經跟連書記彙報過了，我們都覺得，你這個小兄弟林衍，頗有幾分當年趙慎三的風采，迎難而上，還不按套路出牌，能夠另闢蹊徑突破重圍，不妨就讓他以信通工作組負責人的身份，從盧平那邊著手比較好。

現在那些魍魎精魅們，還指望著林衍能從半島集團挖到錢替他們補窟窿，想必初期一定會給林衍大開綠燈，這小子並不是能吃虧的主兒，讓他這條小泥鰍先鑽一鑽那譚污泥，沒準就是我們的契機。」

「是，鐵主任，我嚴格遵守工作組紀律，剛剛透露給林衍的也僅僅是您許可的範圍。只是……我這個兄弟有點一根筋，我怕他摸黑行動會吃虧，要不要稍微透露點情況給**岳，讓他照應著點兒？」

「你放心吧，這個林衍我可是比你早就納入視線了，盧平方面有人暗中配合保護他，你暫時不要有動作，更不允許對你們省紀委透露全部案情，等待我的進一步指示。」

李冠霖情不自禁的立正挺胸道：「是，堅決執行保密紀律！」

收起那個通訊器，李冠霖心裡暗暗說道：「三弟，你誤打誤撞撞進我們的天網行動里，到底是福是禍，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唉！」

林衍並不知道他苦心保密的歐陽睿卿的口供，早就被李冠霖監聽並且上報了，他也誤打誤撞的成為中紀委重大案件專案組一名不在編的暗棋，還在高層擁有了跟趙慎三相媲美的讚譽。

帶著林浵出了南平市區，林衍把車停在一處麥田邊上，給吳玉桃打電話感謝了對方，詢問關於浵浵的那些錄影是否徹底根除。

吳玉桃彷彿正在忙，很不耐煩的罵道：「死小子，連你姐姐都懷疑是吧？放你的心吧，老娘說沒了就是沒了，正忙著，滾你的吧！」

掛了電話，林衍沉著臉跳下車叫道：「浵浵，下車！」

林浵看哥哥冷漠的臉，知道這是真怒了，嚇得戰戰兢兢跳下車，靠在車上瑟縮著。

林衍冷冽的盯著妹妹說道：「浵浵啊浵浵，上次你為了進盧平電視台，背著我私自赴沙博的邀約，差一點毀掉咱們倆。

前車之鑒不遠，你就又被人算計，差一點身敗名裂，你想要過錦衣玉食的日子，你自己努力得不到的話，哥不能給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