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有了心事，樂瑤的睡眠很淺很淺，卧室門有些許輕微響動，她就醒了，微暗的空間里，他的身影與氣息迎面而來。

「還沒睡？」溫雲霆將燈開到微暗。

「被你吵醒了。」她說，想到他與那個白衣女郎親呢的畫面，從看見他們到現在，已經三四個小時了，她腦海里浮現有關他們的少兒不宜的畫面，心裡到底酸楚難當，卻故做淡然：「不是說今晚不回來了嗎？」

只要看到她，只要她不渾身帶刺，他的心情就極好。他眼巴巴的趕回來，只是想見她，白天在碧園，滿腦子想的都是她，「那邊太無聊，就回來了。」他的手手觸碰著她的臉。

「好冷。」從他的身上，她嗅到淡淡的香水味，想到那白衣女郎，她心底的澀意更濃了，不悅的推開他的手。

她倔強的模樣真可愛，溫雲霆唇角漫過一絲笑意，卻伸手將她熊抱住：「還冷嗎？」

那香水味讓她略略皺眉，略有些煩燥：「我困了。」

溫雲霆低頭看她，而後放開她：「阿姨有沒有說明天要過來？」他不想清晨的時候從溫軟的她身邊離開，他想要與她一起醒來，想要看著她安靜的睡在他的臂彎里。

樂瑤垂眸，欲推他：「回你那邊去睡。」

溫雲霆微微挑眉，而後幾許輕笑，接著觸摸著她的臉。

她輕顫，阻止他撩撥的手：「別亂來。」。

「我不亂來，回來做什麼？」她越窘，他越開心，而後他無賴的低頭，吻上她。

「你」

她的話湮沒在他的吻里。

他的唇齒間，帶著少有的柔情與溫柔，見她沒有掙扎反抗，他的手更放肆了。

他真的是惡魔！他的吻怎麼會那麼纏，那麼綿？那麼迷惑她？可唇齒間，她好像又嗅到那股香水味，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她猛的推開他。

彼此都在微喘。

他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渴望。樂瑤緊抿的唇微顫，將睡袍合攏。

她的推開倒並沒有讓溫雲霆生氣，他唇畔帶著一絲輕笑又欺身過來。

在他貼近她時，她用手抵著他的胸口，她發現，自己真的無法拒絕他的誘惑，「先去洗澡」她不要在他身上聞到其他女人的味道。

他輕笑著撥弄她的頭髮，又淺淺的輕啄她的唇：「等我。」

聽著浴室里傳來的水聲，樂瑤無力的靠在床頭，她不過是他黑夜裡的床伴，哪有資格去過問他的私事？更沒有立場去吃醋生氣，能做的，只有掩耳盜鈴，假裝什麼也不知道。

溫雲霆從浴室出來時，頭髮半濕著，那原本一貫岑冷的面容，此刻卻顯得異樣的輕鬆。

她的嗅覺里，再也沒有了那香水味，接下來，他熱情似火，她柔情如水，招架不住，節節敗退。

窗外，冰天雪地，室內，溫暖如春，就在關鍵的時候，她擋住他放肆的舉動，喃喃的說「等等」

他眼底燃著烈火，可卻頗有耐心的看著她。

她拿出安全套遞給他，一張臉緋紅。

看著那東西，溫雲霆忍俊不禁笑了。

樂瑤微窘，皺眉：「你笑什麼？」買安全套很可笑嗎？

「誰讓你買的這個。」他笑出了聲，完全顛覆了往日岑冷的樣子。

她尷尬著，將安全套塞給他，臉紅得像蕃茄，嘟嚷著：「必須要用。」她其實很矛盾，想要有他的孩子，但是，卻又不敢……她要真有了，父母們情何以堪？還有，他與宋思語就要結婚了，那麼，她的孩子就是私生子，她不能因為一念之私而讓自己的孩子生活在尷尬的流言蜚語里。

看著她又羞又窘的模樣，溫雲霆實在喜歡得很，輕啄她的頰，低語，「我不用這個。」他不想他們之間有任何的障礙，他想要毫無保留的擁有她。

樂瑤微惱，眼底微紅，脫口而出：「誰知道你的生活有多糜爛，我可不想惹上什麼臟病。」說著，硬將盒子塞給他。

看著她倔強的模樣，溫雲霆又好氣又好笑，他是成年人，避免不了有某些方面的需要，但卻絕不是她口裡那種隨便的人，正想戲謔的逗她時，目光卻落在安全套上，看著上面的字樣他突然爆笑。

「你笑什麼？」他又笑，他又在笑……不就是盒安全套？不就讓他用嗎？有那麼好笑嗎？她氣得不行。

「螺紋？」他笑得不行，火熱的看她：「原來，你是喜歡這種？」

樂瑤一怔，他的笑讓她覺得惱怒又覺得莫明其妙，「你什麼意思？」

「你確定要用這種？」溫雲霆微微揚眉。他帶著一絲挑釁看著她？

樂瑤點頭，安全套嘛，都一樣，難道還有什麼區別？

看著她潮紅的面容，溫雲霆心動，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低頭，再一次吻上她的唇，「傻丫頭，那個東西，你受不了的。」

樂瑤微微一怔，目光裡帶著遊離看著她，並沒有懂他的意思，可接下來，所有的思緒卻被他全部霸佔。

事後，他帶著幾分戲謔與不羈,將螺紋是什麼告訴了她。

大窘！樂瑤將頭埋在被子里，卻不敢再看他，她終於知道，為什麼羅珍會用那種口吻說話了。天，她真的太……太笨了，以為所有的安全套都一樣，所以就慌亂的隨便拿了一盒。明天……一定要將這個東西扔了，扔得遠遠的。她又焦慮起來，不用安全套，那又該怎樣？

溫雲霆呵呵直笑，將她從被子里撈出來，發現她的臉悶得通紅，又忍不住吻她。

樂瑤迷惑了，他的眼底，分明帶著寵溺。可她，似乎猜不透他，看不清他。又或許，他在其他女人面前都是這個樣子？大眾情人？

「你不是說今晚不回來嗎？」她心底，仍舊耿耿於懷那位白衣女郎與他身上的香水味。

溫雲霆早已經發現她對他的情愫，對這個傻丫頭的倔強與口是心非，他已經習慣了：「有位朋友剛回國，我回來請她吃飯。」

「女的？」樂瑤脫口而出，胸口悶悶的。

溫雲霆笑了，唇齒間，纏繞著她的味道，微微挑眉，「吃醋了？」她的話讓他驚喜。

「我又不喜歡你，吃什麼醋？」她悶哼哼的說，她有什麼資格拈酸吃醋？側身，不讓他發現她的異樣，可到底，心裡的酸澀卻越來越濃了。

他將她摟緊，低語：「好酸……」

他的呼吸撲在她的脖子上，引得她一陣顫抖，被他窺探了心事，她不悅的回頭瞪他。

她瞪人的樣子真可愛，溫雲霆淡然笑開，對此，他並不打算解釋或者說明，就讓這傻丫頭去胡思亂想吧。

不過，接下來的幾天，樂瑤還真沒有見過溫雲霆，整個人感覺空落落的，就像身邊缺少了什麼東西似的。而她又會不由自主想到他會不會和那個白衣女郎在一起……每每的煩亂不堪。

「瑤瑤，我不能陪你過聖誕節了。」於沛玲優雅的端著咖啡：「下周一我和你溫伯伯要去美國。」

與父親一起生活多年，除了春節外，父女倆對其他節日都沒有多少概念，更何況是聖誕節，「沒事，我下周一就要開始上班了。」這幾天，唯一讓她還高興的就是要工作了，只要開始上班，她就不會終日無所事事胡思亂想了。

「在哪家公司？做什麼工作？」於沛玲倒是吃驚，因為之前都沒聽她說過。

「是一家商貿公司，在庫房制單開票。」對於新的工作，她充滿了期待，雖然公司不大，但人事關係應該會單純許多。

於沛玲心裡極不快，「你」女兒到底也是大學畢業，待在庫房開票，這……一時間，她難以接受，「你要不願意做我的助理，可以去思慕蛋糕做其他的工作，或者去時代銀座，時代通訊，時代房地產……你如果不想再做秘書，還可以去營銷部、客服部、後勤部啊……聽我的安排不好嗎？可你為什麼偏要去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上班？」

「媽。」樂瑤看著母親，目光裡帶著一絲堅定：「我想過自己的生活，我想有自己的朋友圈。」在母親身邊這麼久，她多多少少能感覺到那些上流社會豪門裡的人，大都帶著虛偽的面具與人效，她不想要丟掉自己的本質，更不想去過那種浮華紙醉金迷的生活。

若是年輕時的於沛玲，是絕對會將女兒的話駁得體無完膚的，但是，此刻的她，經歷過最低層的生活，也嫁進豪門多年，多少也能體會女兒的心思，而她，更想回到年輕時那種單純簡單的生活，微微沉默之後，她說：「你年輕，想要出闖一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瑤瑤，你別忘了，你是我財產的唯一繼承人，思慕蛋糕遲早都得由你來管理，所以，媽媽最多能給你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後，你必須回到我身邊，做我的助理，學著管理公司。」別看思慕只做蛋糕，但是，在Z市卻有很多分店，規模越做越大了，利潤也是相當豐厚。

財產？繼承人？

這些，是樂瑤從來沒有想過的事，她不是那些浮華浮躁的女子，更不是愛慕虛榮的女子，跟母親在一起，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從母親身上得到多少東西，她只是渴望母愛，渴望親情……母親的這番話，倒讓她的心不安起來。

「答應我，好嗎？」於沛玲目光里，帶著期盼：「瑤瑤，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的所有東西，將來都是你的。」

「媽，這件事以後再說好嗎？」此時此刻，她並不想對母親承諾什麼，於是轉移話題：「媽，你和溫伯伯這次去美國，什麼時候回來？」

女兒模凌兩可的將話題岔開，於沛玲有些黯然。不過，她有信心，以後，樂瑤終能適應豪門裡的生活，也終會成長為像她這樣出色的女人。咖啡，仍舊微燙，她用小勺子攪著，那褐色的液體在她的攪動下緩緩滑動：「這次在美國會待一段時間。一來因為宋氏邀約，二來，你溫伯伯想涉獵金融行業，這次是去談合作細節的。」

宋氏？

樂瑤微微一怔，那麼……

「思語在那邊，這次雲霆也會跟我們一起去。」於沛玲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樂瑤心不在焉的說：「是嗎？」

「瑤瑤，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於沛玲有些不放心女兒，最近，她刻意的觀察，也曾悄悄過來探訪，並沒有再發現溫雲霆與瑤瑤之間有什麼，這讓她鬆了一口氣，而這次。雲霆也答應要與他們一起去美國，她終於放了心。

「我會的。」樂瑤低低的應著。

於沛玲拿了兩張信用卡給她。

樂瑤沒接，「媽，我有錢用。」她平日很節儉，之前存的那部分為數不多的錢，還沒有用完。

女兒是搬到她買的房子里住了，可是，除了接受她給的手機和衣物外，卻從不未收過她的錢。曾經她將錢放在套房的抽屜里，可過了許久之後她發現，那錢根本沒有動過，「我這次會在那邊待很久，這卡你幫我先保管著。」於沛玲委婉的換了說詞：「密碼是你的生日。」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樂瑤倒沒有再拒絕，而是將卡收下了，母親話里的「很久」讓她略略皺眉，雲霆也會在那邊待很久嗎？他過去，就會與宋思語在一起，雙方家長在一起，應該會商量他們的婚事吧！驀的，她對那即將到來的婚禮感到害怕，因為那將是他們關係結束的終結點。她的心情漸漸沒入底谷。

後來幾天，樂瑤都沒有溫雲霆的任何消息，她忐忑不安著。可最讓她失落的是，直到於沛玲他們啟程的那天，他都沒在她面前出現過。

*

雖然只是小商貿公司，但是卻代理著全國好幾個大品牌在Z市的經銷權，比如食用油、奶粉、咖啡、餅乾、牛肉等食品，雖然辦公環境並不怎麼樣，但是管理與流程卻頗為規範化。

樂瑤的工作就是制單開票，雖然看似簡單，但是，簡單里卻有著繁瑣與複雜，負責帶樂瑤工作的人叫馮梅。

馮梅人冷冰冰的，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不過，樂瑤倒並不認生，主動的跟她學習工作內容。

第一天的工作，就在忙碌與陌生感里度過了。

下班后，樂瑤回到天廬1號，看著空蕩蕩的套間，她突然想到了溫雲霆，今天他已經登上了去紐約的航班，估算著時間。這會兒應該還沒有到。

他是去陪宋思語過聖誕節的嗎？

樂瑤感覺很難過，因為他的不告而別。哪怕他有隻字片語，她都不致於這樣糾結難過。

等他從美國回來，確定了與宋思語的結婚日期，會不會就此跟她提出分手？

忐忑。

矛盾。

在最近的纏綿里，她越來越依戀他，越來越不捨得離開他，而他的溫情與寵溺，偶爾會讓她迷茫，會讓她誤會，會讓她以為他或許有一點點喜歡她。

越想心越亂，樂瑤低嘆一聲，走進廚房煮麵，等她端著面從廚房裡出來時，套房的大門卻被打開了，當她看見溫雲霆高大挺闊的身影出現時，眼底濕濕的。

他沒走？

於沛玲不是說今天出發嗎？可他怎麼沒走？

「不歡迎？」溫雲霆見她愣在原地，他那原本岑冷的面容帶著一絲輕笑，一見到她，他的心情就莫明的很好。

樂瑤回過神來，沒搭理他，坐在餐桌前，低頭開始吃面。

溫雲霆放下手裡的公事包，坐在她身邊：「當著客人的面吃飯，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你是客人嗎？」樂瑤不客氣的問。

「伶牙俐齒！」溫雲霆低笑，而後，絲毫沒有詢問她的意思就從她手裡奪過筷子，將碗端到自己面前，毫不客氣的吃著她碗里的面。

樂瑤愣住了：這，是時代銀座里女人傳說中的冷漠優雅高貴的男人嗎？他長得很好看，即使是大口吃面，也絲毫不影響他的完美。可……他怎麼會跟她搶面吃？而且還是她吃過的？

「好酸。」面里有西紅柿，溫雲霆故意朝她皺皺眉。

樂瑤將碗又搶回自己面前，哼哼著跟他鬥嘴：「嫌酸就別吃。」

她的模樣真可愛，溫雲霆低笑，再次將碗搶過來：「我是說西紅柿太酸。」素日，他挺挑剔食物，而且對食物有潔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就想跟她。

樂瑤看著他低頭吃面的模樣，突然間，感覺很溫暖。如果不去想其他的事，如果他們之間如正常的男女朋友，那該多幸福。可她低頭，這種幸福，永遠不屬於她。

溫雲霆很快就將那碗面吃完了，將空碗推給她：「我還沒吃飽。」

樂瑤輕嗔：「要吃自己去煮。」

他軟磨硬泡的，將她半推半就的弄進廚房，樂瑤沒轍，只得又開始煮麵。

溫雲霆倚在廚房門口，看著纖瘦的她一連串很自然的動作，心底，突然感覺很暖，他自認為自己從來不是那種居家型的男人，但是，此刻，他卻渴望過這種平靜的生活。

他信步走過去，突然，從身後摟住她的腰。

這樣曖昧的姿勢讓樂瑤微怔，她略略掙扎。

「傻丫頭，別惹禍。」他的嗓音低啞暗沉，呃！她不過是在他懷裡掙扎了一下下，可他的身體卻敏感得……

樂瑤乖乖的，不敢動了，嗔道：「你還要不要吃面？要吃的話就放開我。」

他突然捨不得放開她了，於是，就靜靜的抱著，不管她怎麼說，怎麼做，他就是不放。突然，他腦子裡一激凌……他吃驚的發現，這樣的擁抱，在五年前也曾出現，而更讓他吃驚的是，摟著樂瑤的感覺與小獃獃如出一轍，

他記得，小獃獃身上總是散發出金銀花淡淡的香味，而樂瑤的浴室里用的沐浴乳也是金銀花香的，而此刻，她的身上，也充斥著那種淡淡的味道。

他還記得，小獃獃很瘦，但是，腰卻非常柔軟，而樂瑤，雖然纖瘦，但是，全身上下卻非常柔軟，柔軟得讓他時常沉迷不可自拔。

他更記得，小獃獃個子不高，只及他的下頜。之前每次跟樂瑤站在一起的時候，她都穿著高跟鞋，而現在，穿著家居平底鞋的她，高度也只及他的下頜。

「小獃獃？」他擁著樂瑤，閉上眼，那種感覺，與五年前驚人的一致，他低頭，情不自禁的低喃著。

鍋里，面在水裡沸騰著，他的低喚，讓樂瑤微怔，她濕了眼。她很激動，有些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她回頭，激動的踮腳吻上他的唇。

彼此間呼吸相融。目光，在咫尺間相遇,那樣近，那樣近，近得可以清楚的看清彼此瞳孔里的自己。

「雲霆……」樂瑤唇微啟，就在她鼓起勇氣將往事說出來時，卻驀的被他吻住。

溫雲霆摟著她的腰，越箍越緊，吻也越來越深。

噗呲

鍋里的麵湯溢出來，落進火焰里，湯與火相遇發出噗呲的聲音，驚得兩人趕緊放開彼此。

樂瑤立刻將火關掉，她的呼吸稍稍急促，唇間還留有他灼熱的呼吸與味道，看著鍋里的湯漸漸安靜下去，她的心卻亂極了。

「沒事吧！」溫雲霆站在她身後，看著她有條不紊的收拾著玻璃灶旁的殘局。剛剛的濃情蜜意退卻，而他，似乎又退回之前的安然狀態。

樂瑤搖搖頭，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面上桌了。

「有心事？」他發現了她的沉默，心底，有些驚訝她前後的變化，剛剛在廚房，她竟然主動回頭吻他，即使只是淡淡的掃過他的唇，但是，卻足夠讓他驚喜。

樂瑤抬頭看他，他的面容印入心底，與心底深處那藏著掩著的面容漸漸吻合，她濕了眼眸，「我……」她胸口窒息，他的那聲「小獃獃」，原來，他還念著她，念著五年前那個傻傻獃獃的女孩，可她，該如何告訴他她就是小獃獃？

「怎麼了？」溫雲霆微微納悶，到底是她的反應太遲鈍，還是他並沒有看透她？由始自終，從第一次在樓梯間見到她開始，他始終就琢磨不透她。若說她城府太深，對他欲擒故縱，可她卻從來沒有主動的勾引或者引誘過他，他們在一起，除了那次她醉酒後與他迷迷糊糊纏綿，其他的時候，都是他主動掠奪她的；若說她太單純，但是，為何她的眼底卻總有一層淡淡的憂傷，那分明是受過感情挫折之後的憂傷；但他卻能篤定她是喜歡自己的，否則，怎麼會一次又一次的跟他纏綿呢？

「我……」有些話，樂瑤即將脫口而出，但是，腦海里卻突然出現樂正明離世前那蒼白浮腫的臉，還有她所發過的那些誓言，那些話，一句一句，灼傷著她，讓她心底某個隱秘的角落似被什麼東西狠狠一抓，痛得心臟肺腑皆搐成一團，漫漫的生出一股無法抑制的疼痛，幾乎讓她動彈不得。被誓言所折磨，徘徊在脫口而出的話里，她的思緒，混亂如麻。良久掙扎，她硬將困在喉嚨里的話吞了進去。只是眼角漫過無聲的淚。

她的淚，讓溫雲霆陡然一驚，他用指腹，擦拭著她頰邊微熱的淚水，她的欲言又止，讓他始終不能真正的看穿她，看透她：「怎麼了？」

「沒事。」輕泣之後，樂瑤擦乾眼淚，低頭，不說話的吃面，口裡麻木的，即使吃到西紅柿，也根本感覺不到任何味道。

溫雲霆的心底微微窒息，她到底怎麼了。他發現，她的心裡，似乎隱藏了太多太多他永遠猜不透的東西了，或許，看似單純的她，本身就是一個難解的謎。

彼此間，只有沉靜，之後，她沒有再看他一眼。心底，滿是沉重的負累。

樂瑤低頭在廚房洗碗，這樣冷的天，她並沒有用熱水，故意用冷水，那冰冷的水彷彿要浸入她的骨頭裡，從而涼氣漫延她的整個身體。唰唰的水聲，兩個碗，兩雙筷子，很快就洗凈了。而她的手，也冷得麻木了。

她走出廚房，可手冷得顫抖，甚至感覺骨子裡都是冷得發顫，她看見他安靜的坐在她的床上，靠在柔軟的床頭上，面前，放著筆記本電腦。如此和諧安靜的一幕，讓她又濕了眼。如若他們真的在一起，那該有多好？

溫雲霆手指嫻熟的在電腦的鍵盤上遊走，邊查詢著紐約的天氣，邊在MSN上給何皓天安排最近的工作，不經意抬頭，發現她靜靜的倚在門口。她的眉眼間，帶著抹不去的輕愁。

他的心倏然一緊，修長乾淨的手朝她輕輕一勾，「過來。」他有認床的習慣，喜歡冷色調的布置，他的辦公室與套房都是冷色調，包括他的日用品。可不知為什麼，他在她充滿活潑明快的亮色調的套間里，感覺很習慣，就如同現在，他坐在她的床上，這兒，就像是他每日生活起居的家一樣，讓他覺得再自然不過了。而有她在身邊，即使她不說話，即使她的話裡帶著尖銳，他的心，都不會有落空的感覺。

可樂瑤卻轉身往客廳走去，坐在懶人沙發里，打開電視，發現手冷得按遙控器時都有些顫抖。

此刻的電視節目，大多是嘻嘻哈哈不知所謂的娛樂節目或冗長的肥皂劇，讓她覺得索然無味。

溫雲霆走過來，從她手裡搶過遙控板時，發現她手的冰冷，心疼，便用雙手緊緊將她的小手包裹住，瞬間，他的掌心內冰涼。

「怎麼回事？」之前吃飯的時候，她的手還是暖和的。「怎麼這麼冷？」

「沒事。」樂瑤揚眉，勉強裝著不經意。他的掌心，讓她感覺溫暖……他出人意料的溫柔，讓她心底的悲泣更濃。他，即使在她身邊，也不屬於她，而現在，不過是偷來的時間偷來的溫情，終是，不能長久的。

他順勢擠著她坐在懶人沙發上，而後便成了他摟著她坐著的姿勢了。他高大挺闊，而她纖瘦嬌小，她坐在他懷裡，剛剛好。客廳里，除了電視傳來的聲音，便是彼此的呼吸聲。

溫雲霆發現她的小手仍舊冰冷，於是，將她的手揣進自己的懷裡，窩在他又軟又暖的睡袍里，藏在他的胸膛里。

他低頭，唇觸上她的額，輕輕的，啄了啄。

感覺胸口冰冷的小手漸漸暖和，他問：「好些了沒？」

手暖了，可心卻更冷，樂瑤麻木的點點頭，其實，如此也好，至少以後能有回憶，至少他也曾溫暖過她，不管是因為他需要一個床伴，還是因為別的。

驀的，溫雲霆抱著她，往卧室里走去。

「放我下來。」樂瑤輕輕掙扎，「我自己能走。」她怕他太多的柔情會讓她違背對父親的誓言，她怕她會衝口而出告訴他所有的事情……即使，她並不能確定他是否仍舊喜歡小獃獃，即使她不能確定他會因為她是小獃獃而再愛上她。

可溫雲霆就想抱她，因為接下來他會離開很長一段時間，他怕他會很想她，「別動。」他低語：「讓我抱抱你。」

可就是這樣一句，卻讓她酸了眸，她討厭自己，討厭自己太容易被他觸動，太容易因他而落淚。她卻沒有再掙扎，享受著這難得的溫情時刻。

「陪我洗澡。」他咬她耳朵，溫軟的呼吸帶著灼熱撲向她，酥酥麻麻的。

「我累了。」她拒絕。

「真的？」他低頭用額頭抵她的額角，不讓她有絲毫閃躲。

「我真累了。」樂瑤抬頭，看著他，目光里，帶著苦澀。這樣靜好的時光，還有多久？好希望，時間永遠停止在這一刻，那麼，他就會永遠這樣抱著她，不放開了。而她，會永遠感覺這樣的溫情……這樣的感覺，真好。

溫雲霆看她，看著她小鳥依人般躺在自己懷裡，頓時，心底軟極了，她若就這樣，不帶任何鋒芒，沒有任何尖銳，那該多好。

他將她放在床上：「累了就早點睡，」他的手替她將額上的一絲頭髮捋開，她的臉落入他的視線里。他傻傻的看了一會兒，便抽身要離開，他剛剛起身，她卻突然想要抓住他，但是，卻連他的衣角都沒有觸到，手，落空，心，更空。

樂瑤低嘆一聲，翻身間，卻發現他放在床頭上的電腦，她的目光，落在那打開的頁面上，心底，倏的一冷。

電腦頁面上，是紐約最近的天氣，那上面顯示的太陽似乎有點扎眼，灼得她眼底波光粼粼。

原來，他還是要去紐約。

甚至，在為去紐約做準備。

她心底，黯然得疼起來。

一滴淚滑過臉頰，落入枕間。她將眼角的淚擦去，努力，努力，讓自己堅強起來。

他，不過是去見未婚妻，商量婚事，她有什麼好傷感難過的？而她，又有什麼立場難過呢？

沒有他的這五年，她仍舊過得好好的，不是嗎？相信，以後沒有他的日子，她也會一如既往的生活下去。

堅強，樂瑤，一定要堅強。能有這短暫的偷來的歡娛。應該滿足了。至少，她自己知道，她愛他，早已經愛得入了骨髓，不可自拔，但是，她會很好的掩飾自己的感情，不讓他發現的。

帶著這樣矛盾又自虐的心思，樂瑤側著，閉眸，可身旁，卻留著他的位置，在聽見浴室水聲停了的時候，她閉上眼睛假寐。

溫雲霆出來時，裹著睡袍，頭髮微濕，洗過澡之後整個人清爽許多，他走近床畔，發現她已經睡著，趁著燈光，他發現側著身子睡的她，被長發遮了半邊頰。他伸手替她捋著髮絲，將她白皙的面容露出來，他的指腹，滑過她的眉，她的眼，她微翹的鼻，她柔軟的唇，看著她如此安靜的模樣，他的唇角微微輕揚。其實，她睡著的樣子，沒有鋒利與尖銳，真的很安靜。

她的肩微露，他將被子拉上，替她蓋好，而後才坐到床的另一邊，將筆記本電腦放在膝上，再側頭看著她安靜睡著的背影，他的心突然很安定。安定得，覺得她已經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他發現MSN上，有頭像在跳動，於是點擊。

宋思語【你怎麼沒跟伯父伯母一起過來？】

他修長乾淨的手指在鍵盤上遊走【我還有點事情未處理完。】

宋思語發了一個沮喪的頭像【你這分明是存心要害我。】

溫雲霆【我明天就過去。】

宋思語發了一個飛吻的模樣【謝謝你親愛的，我會用最熱烈的吻和擁抱歡迎你。】

溫雲霆唇角微扯。頗有些無奈【歡迎就不必了，只要我不遭到圍攻就好。】

宋思語發了威武的表情【誰敢圍攻我的男人？】

溫雲霆淡淡揚眉，手指正欲在鍵盤上敲打，卻不小心將電腦滑到樂瑤的身上。

樂瑤悶悶的，根本沒有睡著，聽著他在鍵盤上敲得嘀嘀答答的，心就隨著他的敲打聲跳動著。當電腦滑到她的身上時，她側身，正好遇上他的目光。

「沒睡著？」他看她。

樂瑤淡淡的點頭，心底，卻有些黯然。

溫雲霆拿過一個抱枕放在她的枕上，讓她稍稍坐起來：「瑤瑤，」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他要去美國的事情。

樂瑤將被子拉到肩上，半坐起來了些。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電腦上，而那尚未關上的MSN聊天窗口裡的字，清晰且殘忍的落入她的眼底，其實，他們未婚夫妻的感情挺好的，她不過是宋思語不在國內的附屬品，甚至，算不上替代品。她悲哀的低頭，生怕自己落淚。

溫雲霆發現了她的目光，將窗口關掉，電腦放在了床頭柜上，他側身，挨著她，用肘碰碰她。

「別碰我。」她又像刺蝟一樣尖銳。

溫雲霆想解釋，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輕咳兩聲：「我……我明天要去美國，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回來。」其實，今晚好幾次，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

樂瑤的胸口悶悶的，將之前他放在她枕上的抱枕扔到一旁，又滑進被窩裡躺著：「是嗎？」溫雲霆側身，手觸在她的肩上，發現了她的異樣，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沒辦法，這次必須要去。」其實之前他已經在推脫了，但是，這一次，他必須得去。而為了今晚能跟她在一起，他已經改簽了一次機票。

「你要去哪兒是你的么事，不用告訴我。」樂瑤頭都沒抬，閉上眼，心底，卻亂如麻，我又不是你的誰。

他聽出了她口氣里的不悅與酸意，心底微微的歡喜，但是，卻不知道如何跟她細說，而有的事，現在並不是該解釋或者說清楚的時候，因為，有些事情，他並不確定：「思語那邊，遇到些麻煩，我必須要去處理。」

樂瑤卻不作聲，心底的酸澀漸漸擴大，他去美國，是為了宋思語。

其實，溫雲霆很希望她能說什麼，即使蠻不講理的拉著他讓他不要去，或者是吵著鬧著讓他遲些去……可這些，她統統都沒有，甚至，她還在安靜的睡著，他頗有些黯然，或許，她對他的喜歡，也不過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