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窘迫的樣子，卻感覺還不解氣，嘲笑道：「還有，我很費解，既然你也不是第一次，怎麼會那麼沒有情趣，表現得那麼差勁？」傷人的話，他也能說，甚至，他能說得更傷人。

他羞辱的話，讓她遍體鱗傷。她的心像是被刀剖開一般，血淋淋的。

她怕自己會無法自拔，所以才說那樣的話來，卻不曾想到。他竟然用錢來與她劃清界線，原來，昨晚的一切，在他眼裡只是交易。

她不再是五年前的樂瑤，不管心底有多傷，有多痛，在他面前，她都要學會堅強，於是她佯裝堅強，「正如溫總所言，我在某些方面的確不盡如人意，是應該找人多練習以便精進，相信，加以時日，我肯定會進步神速的。」她故作淡漠的說：「不過，很讓我意外的是，溫總你的技術也不過而而。」

想到她跟其他男人也那樣，溫雲霆妒忌不已，冷聲道：「找人練習還要借衣服穿，樂小姐，你以後要是缺錢就告訴我。雖然我對你的表現並不滿意，但衣服錢，我還是出得起的。」

她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蒼白的小臉帶著強裝的笑容與堅強，淡淡的說：「溫總多慮了，不過是衣服錢，我想我還能夠支付。」說完后，她驕傲的揚著頭離開。

溫雲霆氣得咬牙切齒，這個女人，太不識好歹了！而她所說的「找人多練習」卻讓他隱隱不爽。

哼！她想得美！休想讓他就此放手！

*

秋夜，夜風微涼。

樂瑤佇立在卧室的窗前發愣，之前偽裝的堅強在此刻全然瓦解。

現在的溫雲霆再也不是五年前她所認識的那個他了，彼時的他，微笑像陽光一樣坦誠。可現在的他卻變得冷漠無情。

她清楚的知道，從現在開始，他們真的只會是路人了。一想到這樣，她的心就不可抑制的疼起來。

突然，她看見樂正明走向一輛停在小賣部外的奧迪A8，當她看見樂正明坐進車裡時，更是驚訝不已。

樂正明的朋友不多，瑤都認識，都是些普通的街坊鄰居，極少有人家裡有車，更別說是奧迪A8了。

不過寥寥幾分鐘，樂正明就從下了車，他重重的摔上車門，可稍後，卻沒走穩，一個趔趄，步伐有些蹣跚的回到小賣部。之後，那輛車緩緩駛離，霓虹下，很快消失在街角。

樂瑤從房間里出來，卻聽見樂正明正憤怒的嚷著「休想！休想！」她微怔，擔心的問：「爸！怎麼了？」

樂正明訕訕的說：「沒什麼。」

他看著女兒，想到自己的身體情況，若他有天不在了，樂瑤又該怎麼辦？一時間，他心底很難過，猶豫之後，他終是說。「瑤瑤，我有話要跟你說。」

「爸？」樂瑤發現他臉色凝重，心裡忐忑不安。難道，爸爸知道溫雲霆回來了？她愧疚，因為她曾經答應過他，永遠不會跟溫雲霆再見面的。

「瑤瑤，」樂正明目光平靜的看著她。坦然的說：「醫生說，我現在已經是肺癌晚期了。」話一說出口，他竟然覺得輕鬆了許多。

樂瑤怔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卻不敢相信，「爸，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她話里置疑著，可眼底分明有淚。

「瑤瑤，爸爸騙過你嗎？」他嘆息著，卻無比平靜，他有多麼的捨不得她，他是多麼的想要活下去，可現實是殘酷的，他不要他死後，她無依無靠，更不要她成為他人的棋子。

樂瑤眼淚泛濫，顫抖著……都是她，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那場火，爸爸是不會得肺炎的；如果沒有失去碧園。他也不用起早貪黑的工作，他如果沒有這麼辛苦，肺炎或許就不會演變成肺癌。一時間，原本已經放在記憶深處的恨，再一次湧上心底。

樂正明幫她擦眼淚，「我不怕死，我只是放心不下你。我走了，誰來保護你啊！」

樂瑤搖頭，淚眼紛飛，她緊緊的抱住他，似乎這樣她就能將他永遠留住：「爸，不要……」

樂正明的眼底也濕潤了：「你知道嗎？我有多羨慕隔壁老張，上個星期他女兒出嫁時，挽著他的手走紅地毯，他把女兒交給女婿……」說到這兒，他落淚了，「瑤瑤，我多想參加你的婚禮。」他的聲音裡帶著無法抑制的嗚咽：「我多想看你穿婚紗的樣子，多想送你出嫁。」

樂瑤難過不已。

「瑤瑤，在我臨走前。你能成全我的心愿嗎？」樂正明鄭重的問。

「爸」樂瑤又哭了。

「跟明浩結婚吧。」樂正明說，「他是個好男人，值得你託付終身。」他低嘆，這麼幾年，明浩對樂瑤的心思一直未改變，而明母也喜歡樂瑤，他相信。如果樂瑤嫁給明浩，會平安幸福度過一生的。那樣，他也就放心了。

樂瑤當然知道明浩對她的心思，但她並不愛他，如果她真的嫁給明浩，她的不愛，會是對明浩最大的傷害。

樂正明又說：「瑤瑤，爸爸就只有這麼一個心愿，答應我，好不好？」

樂瑤泣不成聲。

「你忍心看著我帶著遺憾離開？」樂正明堅信，明浩才是唯一能給她安全與幸福的男人。

「爸，」樂瑤顫顫的只是哭。

「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樂正明黯然垂眸。話里，是無盡的失望，「剛剛的話，就當我從來沒有說過。」他站起來，往房間走去。

樂瑤淚眼朦朧，看著他孤獨的背景在燈光下更顯得佝僂，她的心沉入寒潭，就在樂正明推開卧室門的時候，她啞著聲說：「我願意。」說話時，淚更泛濫了：「爸，我願意嫁給明浩。」說完，她已經泣不成聲了。因為她知道，「我願意」三個字一旦說出口，那麼，就永遠不能再收回了。

*

秋夜，地上冰涼。

樂瑤抱著雙膝坐在地上，她要學會像從前一樣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她，不能夠讓樂正明發現她的眼淚，不能夠讓他發現她的勉強與不情願，雖然，雖然她真的不願意嫁給明浩。

如果永遠長不大，那該多幸福？永遠快樂與爸爸生活在碧園裡，春看桃花，夏聞荷香，秋聽落葉，冬玩白雪。雖然家境清貧，但是至少不會有感情的折磨，至少，不會面臨感情的決擇，至少他們父女有個家。

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多好。

時間如果一直停留在五年前的夏天，那該有多幸福？微暗的房間，樂瑤閉上眼，腦海里，全是五年前溫雲霆陽光般的笑靨。

如果那晚她沒有去過那個燈火輝煌的宴會廳；

如果她沒有恰好經過那個幽暗的花園；

如果沒有碧園那個大火漫延的夜晚……

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往事，不過是塵埃，不過是煙雲，過去了，那就永遠的過去了。

想到溫雲霆，她恨自己太軟弱。才會在他忘情時呼喚「小獃獃」時淪陷在他身下。

她其實應該恨他的，恨他的始亂終棄，恨他的狠毒，恨他的花心不專一，恨他當年利用她的同情心輕易的俘獲她的愛情。

可她最終，恨的還是自己。恨自己為何要去招惹他？恨自己為什麼不聽爸爸的話，恨自己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深陷於他，恨自己竟然仍舊對他依依不捨，恨自己答應嫁給明浩，卻一直想著他。

*

驀的，敲門聲打斷了樂瑤的思緒，而後樂正明的聲音響起，「瑤瑤，明浩來了。」

明浩是接到樂正明的電話后跑步過來的，此時的他很激動，卻很克制，他站在門外，「樂瑤，我能進去嗎？」

門打開了。

明浩看到她纖瘦的背影，心疼，卻不敢伸手抱她，反而有些局促不安，忐忑的問：「樂伯伯說的是真的嗎？」雖然從樂正明口裡知道她願意嫁給他，但這幸福來得太突如了，讓他有點不確定。

樂瑤眼底微紅，答應過樂正明的話，她還能反悔嗎？她已經不能回頭了，她不能辜負爸爸，不能讓他帶著遺憾離開。沉默之後，她微微點頭。

明浩抑制不住激動，伸手將她攬進了自己懷裡，觸到她纖瘦的背，他才覺得她是真實的：「哦，樂瑤，我好幸福。」他愛她，已經五年多了，終是等到幸福的一刻。

*

午餐時，樂瑤遇見了葉惠。

「恭喜恭喜！」葉惠笑得燦爛。

「什麼？」樂瑤情緒很低落。

「結婚這麼大的事還想瞞我？」葉惠湊近了她，笑咪咪的說：「哎，樂瑤，我毛遂自薦做伴娘行嗎？」她接著又說：「伴娘禮服啊什麼的。我自己準備，」她又笑得歡：「不過，伴郎可得找長得帥一點兒的！」

樂瑤低頭苦笑，卻未說話，看著餐盤裡的飯菜，她一點胃口也沒有。

「樂瑤！」葉惠見她不說話，便拉著她的手。耍賴，「反正我不管，我就要做你的伴娘！」

旁邊座位上的人側目：「哎，誰要結婚了？」

葉惠將頭枕在樂瑤肩上，洋洋洒洒的說：「當然是我最好的姐妹樂瑤了。」

周圍好些人都看向她們，眼底大多是善意的祝福。

「樂瑤，我們都沒聽說你戀愛，怎麼又要結婚了，藏得可真緊啊，」後勤部一位年輕的秘書說，「發喜帖的時候，記得把你老公帶來讓我們瞧瞧。」

呃！樂瑤窘得慌，略略皺眉。

「呵，樂瑤老公可是Z大的老師，長得很帥的哦！」葉惠說道。

「嗬，葉惠，看你的樣子，難道暗戀樂瑤的老公？」有人開起了玩笑。

葉惠大大咧咧的，很大方的開起玩笑：「我暗戀也沒用啊，他們五年多的感情，那可是比城牆還堅固，我哪兒有本事攻得破呢？」

她話音剛落，傳來一陣鬨笑聲。

樂瑤正訕訕的時候，看見溫雲霆與何皓天從她們身邊經過，她微微一怔，剛剛她們的調笑，他應該聽到了吧！

她看到何皓天投來略帶驚訝的目光，而溫雲霆的臉色依舊漠然岑冷，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向電梯。

那瞬間，她的心微微的扯痛，苦笑著，或許這樣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