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桑老郁舒難解,綳著個臉,不悅的用拐杖將桌上的東西全部都拋到地上,看著滿地狼藉,護士無奈的皺皺眉,知道他脾氣臭,也懶得還嘴,硬著頭皮收拾「戰場」。
何舒雲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她眼底掠過一絲輕蔑,不過,臉色如常,眉微微一揚,「桑老。」
見了她,桑老皺了皺眉,他的火暴脾氣到底是收斂了一些,可那難看的臉色,卻沒能及時收回。
怕桑老又胡亂髮火,護士利落的收拾完就走了。
「這些護士人年輕,做事難免有瑕疵,」何舒雲風清雲淡的說,「桑老,你消消氣,別因為跟她們嘔氣而傷了身體。」
她這番漂亮的話,將責任全推給了那護士,這倒讓桑老不悅的情緒稍稍緩解了。「小何啊,快請坐。」雖然沒做成親家,桑蘭鋒的事情也黃了,可她畢竟還是谷永淳的妻子,身後還有何家,桑老即使再不高興,也不敢當面給她黑臉。
何舒雲坐下,說:「桑老,我今天是特意來看你的。」
桑老到底沒老到什麼都看不出來,平時里沒有往來,這突然到來,肯定有事,於是淡淡的說:「小何啊,謝謝了。其實我身體硬朗著,沒啥大問題,就是豐城,偏偏要讓我住院。」
「豐城很孝順,桑老,你真有福氣。」何舒雲輕言細語,頗為自嘆的說:「能孝順長輩的人,自然也有擔當,這算起來,也是咱們家心蕾的福氣。」
桑老乾癟癟的笑了笑。
「我和永淳,對豐城很喜歡,也一直很看好他,」簡單的寒喧后。何舒雲開始切入正題了,「其實我今天來啊,是有件事跟你商量。」
「什麼事?」桑老到底是塊老薑,聽她話里話外誇豐城,心裡頓時生了疑惑。
「還不是心蕾和豐城的婚事,」何舒雲抿唇,「咱們之前不是說年後就辦嗎?你看,這都到四月了,拖了這麼久了,也該是時候讓他們小兩口完婚了。」
桑老心時咯噔一下,臉色有恙,淡淡的說:「豐城不是已經和心蕾已經分手了。」這谷心蕾被判無期,娶個坐一輩子牢的老婆。這不是要將豐城一生給斷送了嗎?
看桑老態度陡變,何舒雲倒未動怒,笑著說,「是誰在胡說?他們這小兩口感情可好得很啊。之前在Z市的時候,天天膩在一起,」說著,又有幾分歡喜,「這不,心蕾現在已經懷了你的小重孫了。」
桑老到底還是吃了一驚,微微皺眉。
何舒雲的語氣漸漸的沒之前那麼淡了,頗有些逼迫的意味,「孩子都有了,這婚事,自然也該提上日程了,桑老,你說是嗎?」
桑老乾笑幾聲,到底是介意谷心蕾坐牢的事,意味不明的說:「心蕾現在好像在服刑,應該不能結婚吧!」
「我去問過了,可以結婚,」何舒雲皮笑肉不笑的將了一軍,說,「桑老,你可得好好養著身子,就等著年底含飴弄重孫吧。」
桑老略略沉默,覺得這件事實在不可行,於是推卸說:「小何啊,畢竟是結婚的大事,我看啊,你還是跟蘭琴商量商量。」
「蘭琴姐也不在國內,」何舒雲語氣微涼,淡淡的說,「你是豐城的外公,是他的長輩,這事,跟你商量也是一樣的。」
「你看我現在,老態龍鍾,又病成這樣,腦子裡糊裡糊塗的,經常說東忘西的,連自己的事都記不清楚,實在是沒有精力去過問豐城的婚事。」桑老打起了太極,他再糊塗,也知道,絕不能讓顧豐城娶谷心蕾,「更何況,這畢竟是豐城的事,讓他自己拿主意吧,我就不摻合了。」
「桑老,」何舒雲見軟的不行,便來硬的,「看你這話說得,難不成,豐城他自己做過的事還不敢承認嗎?」
桑老訕訕的,啞口無言。
「女人懷孕,這是藏不住的,若一直拖下去,丟的不光是咱們谷家的臉,還有你們桑家,顧家的臉……」何舒雲倒也不客氣,直接說,「桑老,首都就這麼大一個圈子,大家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人,打斷筋骨連著肉,這真要讓人知道你們家豐城始亂終棄,恐怕不好吧。」
「這」桑老臉上到底是擱不住了。
何舒雲又拋出一顆糖來,「還有,他們結婚後,咱們就是一家人,親戚間,互相幫襯也是理所當然的,你們家有什麼想做的事,我們家自然是義不容辭的幫忙了,你說是不是?」
桑老臉色微恙,一時間,還真有點猶豫不決了。
何舒雲看著他,稍事沉默之後。意有所指的說,「桑老,要是心蕾和豐城結了婚,這可就是桑家三喜臨門的大喜事。」
桑老到底還是在猶豫,訕訕的一嘿。
「結婚是一喜,有子是二喜,」何舒雲吊足了胃口,方才說,「你家蘭鋒從地方調回首都工作,這就是第三喜了。」
她這樣直說,倒讓桑老眼底微亮,然後訕然,「蘭鋒的事……」
「只要咱們成了親家,蘭鋒調回首都的事,根本就不是問題。」何舒雲夸夸其談。
桑老心裡的天秤稍稍傾斜了,這桑蘭鋒要是調回首都,自然就算是升遷了,如果真有了谷家何家做後盾,說不定十年後可以進入金字塔頂端……這個巨大的誘惑,讓他的眼底,多少有了些光彩。但是,心裡仍舊有所顧慮,「可心蕾是無期……這……」這不葬送了豐城一輩子嗎?
何舒雲聽出了他話里的意味,知道他的態度已然有了變化,於是淡淡的說,「桑老。心蕾是谷家和何家的後代,還這麼年輕,也馬上就要嫁人有孩子了,你想想,我們兩家人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直坐牢嗎?」她又說,「等孕期和哺乳期到了后,我們自會有法子讓她一直待在家裡的。她和豐城,除了不能出國旅遊外,在國內,都是自由的。」
桑老聽罷,稍稍放了些心,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說定了,」何舒雲笑道,「下個星期一,就讓豐城和心蕾先去領了證。婚禮嘛,我和永淳的意思是低調處理,所以就咱們兩大家子人在一起吃個飯,你說怎麼樣?」
事出突然,地又這樣急,這到底讓桑老還是有點不安:「那蘭鋒的事……」
「蘭鋒的事交給我吧!」何舒雲笑道,「桑老,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桑老鬆了一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何舒雲又皺了皺眉,故意說,「其實,這件事說到底,我還是有點擔心豐城……你想啊,他是上市公司主席,身邊總有那麼些個鶯鶯燕燕的,我就怕他還不願意收心,想再玩幾年。若是以前還沒什麼,可現在,心蕾有了,這逼在眉睫的事,恐怕是耽誤不得了。」
「豐城不是那種人。」桑老說,一想到兒子即將調回首都,心裡自然開始膨脹了,「再說,心蕾都懷上他的孩子了。他要是敢不結婚,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桑老,那這事就這麼定了,豐城那邊,還是你跟他說說,咱們早日成一家人,什麼事都好辦多了,」何舒雲說,「等下半年啊,你就可以抱重孫了。」
桑老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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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桑老又是哄又是瞞的,終於得到准口信了,何舒雲到底還是鬆了一口氣,她開車回到大院,自從鬧離婚之後,谷永淳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整個家裡感覺冷冷清清的。
「心蕾呢?」何舒雲將車鑰匙揣進包里,問保姆。
「出去了。」保姆說。
何舒雲好不容易舒解的眉皺了皺,「她去哪兒了?」
「她沒說,只是接了個電話就走了,」保姆說。
何舒雲一聽,氣便來了,斥道:「我不是讓你看著她嗎,你怎麼讓她出去了?」這個豬腦子,簡直是個不省心的東西,她現在好不容易出來,不在家裡待著。萬一出去惹了事非……看到時誰能保得住她。
保姆委屈,嘀咕著,「她要出去,我也攔不住啊。」這谷心蕾大小姐脾氣重,她要是敢攔著,鐵定被罵得狗血淋頭。
「這麼小的事都辦不好,你倒還有理了?」何舒雲氣得不輕。
保姆低頭,想到上次何舒雲莫明其妙給了她耳光,她心有餘悸,沒敢再辯解。
「滾!」看保姆委屈的樣子,何舒雲就覺得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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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舒雲回了房,撥了谷心蕾電話,是通的。可一直沒有人接。她倒也不太擔心,畢竟谷心蕾是大人了,在首都這個地盤上,還是比較放心的。
她去了浴室,泡了個澡,整個人都輕鬆不少,她洗完澡后出來,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心底,到底還是意難平。
沒鬧離婚前,谷永淳對她雖然很冷淡,但在外人看來,她已經很幸福了。沒有裡子,至少有面子,出去人都得尊稱她一聲何教授;
而現在呢,大院里,金字塔里都傳遍了他們鬧離婚的事,又加上谷心蕾坐牢,她佯裝的幸福家庭瞬間破裂,現在,她走出去,覺得別人看她的眼光都帶著異樣,如今,她面子裡子全沒了。
自從離婚的事被人知曉后,私下裡,都傳瘋了,她身邊的朋友也從側面向她打聽情況,而她,自然是裝作無辜的樣子,話里話外,隱含著谷永淳見異思遷的意思,一時間,谷永淳被推上了風口浪尖,聽說,連元首都跟他談過,讓他注意私生活影響。
這些,讓何舒雲痛快了一陣子,她以為。金字塔里的輿論,元首的當面提醒,還有她父親何老的暗暗施壓,會讓他有所顧忌而妥協,從而放棄離婚,卻沒想到,昨天,她收到法院的傳票,他真的什麼也不顧,起訴離婚了。
這讓何舒雲非常憤怒,她當時就拿了傳票找到元首夫人哭訴。元首夫人很為難,只是勸她,說會讓元首再找谷永淳談談……其實。她已經猜到,谷永淳已經卯足了心要跟她離婚,他的脾氣,沒人能拗回,她不過是想製造他見異思遷的事情,讓輿論站在自己這邊。
今天,她也在問自己,都鬧成這樣了,她再堅持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有意義嗎?
可她細想,他對她再冷漠,再不好,他仍舊是開國元首的兒子。很有可能成為新任元首,而她,怎麼能放著唾手可得的元首夫人不做呢?
可她心裡始終憤然,想到今笙那高貴優雅的樣子,她就妒忌不已,暗暗下決心,就是弄個魚死網破,也絕對不離婚,絕不會成全他。即使鬧到法庭上,她也有辦法讓法官不判離婚,讓他成為千夫所指。
就在何舒雲暗暗出神的時候,谷心蕾回來了,她好像哭過,看到何舒雲后,哇啦一聲,又大哭起來。
「又怎麼了?」何舒雲頗為不耐煩。
「爸……他打我!」谷心蕾撲進她懷裡,痛哭淚流。
何舒雲微微皺了皺眉,略有些奇怪,這谷永淳一向溫文爾雅,從小到大,沒動過谷心蕾一根手指頭,這現在……「怎麼回事?」她看看時間,這會兒谷永淳應該在辦公室啊,「你怎麼會遇見你爸?」
谷心蕾哭著,斷斷續續,抽抽答答的說:「我朋友約我去吃飯,我看到我爸抱著一個女人,我為你打抱不平,就上去找他們理論……然後他就打我。」
何舒雲略略吃驚,「他抱著誰?」谷永淳一向潔身自好,這麼多年,身邊沒有一個女秘書,一般沒有特別重要的事,他也幾乎很少在外面吃飯,也幾乎沒有和任何一個女人有過肢體接觸,有這樣一個潔身自好的丈夫,這也是曾經她最引以為傲的事情。
「還不是那個狐狸精,豐城的前妻宋輕歌。」谷心蕾說。
想到宋輕歌酷似今笙的樣子,倒還真的讓何舒雲暗暗吃驚。她只是不曾想,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他當著那個狐狸精的面打了我,還說……」谷心蕾哭著,「還說那個狐狸精是我的姐姐。」
何舒雲震驚不已,「他說什麼?」
「他說,宋輕歌是他和那個女人的女兒。」谷心蕾繼續哭著,「媽,她是爸的女兒,那我呢,我算什麼?我是不是什麼也不是了?他有了親生女兒,是不是真的會拋棄我們母女……」
聽她哭著,何舒雲心煩意亂,「他真的這麼說?」
「嗯。」谷心蕾又哭:「當時江辰也在。」
何舒雲緊皺了眉,心底的憤怒逐漸擴大。
「媽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啊。」谷心蕾抽抽答答的痛哭。她不敢想象,被趕出谷家的情景;更不願意承認宋輕歌做姐姐。
「閉嘴!」何舒雲吼了聲,難怪他卯足了勁要跟他離婚,敢情是想一家三口大團圓,越想越憤怒,她暗暗想到:哼,休想,休想跟我離婚!我死都不會答應的。
「女兒勾引豐城,她媽又勾引我爸,」谷心蕾惡狠狠的說,「真是一對不要臉的母女;早知道,我當初就該直接殺了她們,免得……」
聽著女兒的咒罵,何舒雲心裡難免慌了神。她沒想到,今笙竟然把孩子生了下來,更沒想到,會是宋輕歌……其實,也不難猜,她們兩個長得那麼像。她痛恨不已,她二十五年來積極營造的幸福生活,竟然就被這樣給打破了。她,不甘心啊。
「心蕾,閉嘴!你別瞎操心了,這些事我知道怎麼做,你別管,」何舒雲說罷低斥著女兒,「你給我記住,你現在還是監外執行,隨時都有可能回去,」雖說有了短暫的自由,可萬一再出什麼岔子,就又會被收監,於是警告道:「如果你不聽話,就盡情的鬧騰,再出了事,我絕對不會幫你。」
原來是來哭訴的,可卻被一頓斥責,谷心蕾心裡忿忿不平,嘟嚷著:「我現在懷孕了,誰敢讓我再進去。」
「你如果繼續這麼蹦躂,孩子一旦有了什麼意外,你這輩子就在監獄里過了。」何舒雲恨鐵不成鋼的說。
這一句,倒把谷心蕾給嚇住了,現在,因為肚子里的孩子她才換回自由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否則……「媽,我……」
「滾回房間睡覺去,」何舒雲憤怒的說,「以後沒有我的同意,哪兒也別去。否則我打斷你的腿!」
見她發飈了,谷心蕾委屈的噘著嘴,然後退出她的房間,回到自己房間,因為生氣,將自己房間的門重重的關上,門發出巨大的聲音,聽著這聲響,何舒雲腦子裡亂糟糟的,她萬萬沒想到,宋輕歌會是谷永淳的女兒……心底,到底是又多了一份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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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恩愛的纏綿之後,他摟著她,沉沉睡去。
顧豐城一覺醒來,發現身邊涼涼的,根本沒有她的身影。
他驚出了一身冷汗,驀的坐起來,看著空落落的房間,沮喪不已,難道,昨天和今早上的一切,都是夢?
他光著腳下床,正欲叫她的名字時,赫然看見她站在陽台外打電話,他緊繃的神情稍稍鬆懈,幸好,她還在。他腳踩在地毯上,悄無聲息,他靜靜的走向她。
快走近她時,顧豐城聽見了她說話的聲音:
「……我還有些事需要處理,今天不能回丹萊,你再給我幾天時間,好嗎?……我真的……」
他皺了皺眉,臉色微緊,心一冷:她要走?
不,他絕對不會放她走的。
他走過去,驀的,從身後抱緊了她。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她一跳,在她沒反應過來時,顧豐城就奪了她的電話扔在一旁,然後,捏著她的下巴,低頭吻上了她。
「嗯……」她掙扎著,好不容易躲開他的唇,氣喘吁吁:「你幹什麼?」見她的手機被他扔在一旁的涼椅上,保持著通話狀態,她就伸手要去拿。
顧豐城摟緊了她的腰,讓她動彈不得。
「放手!」宋輕歌皺了皺眉。
他霸道的捏著她的下巴,逼她與他視線平行:「不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