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在這裡住。」芷雲給塗茵茵一個微笑，「你睡吧，明天一早我們就又能見面了。」

塗茵茵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把被子蒙在了頭上，小聲地說了一聲晚安。

芷雲知道，她可能想要和她一起睡。

但是這是不行的。

馬思暢專程說過。

護理她可以，但是和她一起睡還是不妥當的。

原因馬思暢也解釋了，他說在給塗茵茵做心理治療的時候，覺得她潛藏的情緒有些不穩定。

如果深夜無人的時候，她會有什麼情緒上的爆發，恐怕會給芷雲帶來什麼危險。

「她是絕對接受過其他人的催眠暗示的。」他告訴過所有人，「我只能盡量發掘她最根本的思維，順帶給她灌輸一點新的思想。但是她受過的創傷和其它催眠師給的暗示，恐怕是很難消除的。」

這其中的催眠暗示，恐怕，就有對於慕容的排斥。

應當說，是讓她對所有她曾經熱愛過的一切的排斥，這其中，就包括她曾經深愛過的男人。

芷雲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她往臨時的房間而去的時候，意外看到一處起居室外面的露台上好像發出了微弱的光。

芷雲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她朝露台那邊看過去。

這一看，她立刻看到了一個男人有些許落寞的背影，正坐在露台上的藤編椅上。

「秦先生？」芷雲有些吃驚。

聽到了她的聲音，秦哲轉過身來。

他手裡端著一杯紅酒，似乎有些微醺，但眼神卻依舊清亮透徹。

「楚少夫人？」他問道。

「是的，是我。」芷雲朝露台走去，「秦先生怎麼會在這裡呢？我還以為你回去了呢。」

「因為有些晚了，所以也不想走了，」秦哲答道，見芷雲過來，他立刻紳士的站起來，替芷雲把椅子拉開。

「謝謝。」芷雲笑了笑，坐下了。

她瞥到一旁的紅酒已經快要見底了。

心想秦哲居然一個人在這裡喝酒，足見他有多落寞。

「你一定在想，他一個人在這裡喝酒，肯定很寂寞可憐吧。」秦哲沒有看芷雲，卻突然說出了她心中所想。

芷雲頓時有些驚慌，她急忙擺手：「不、沒有……」

就算心裡是這樣想的，她也不能表現出來啊。

秦哲卻是自嘲地笑了一下。

「沒關係……」他彷彿在自言自語，「因為我確實是這樣，回去也好，去哪裡也好，都是這樣的一個人。我也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芷雲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只好沉默地低頭，聽秦哲說下去。

「但是我總覺得自己有些安慰。」秦哲見芷雲沒有和他互動地意思，便又說了下去，「因為每當一個人寂寞難耐的時候，我便會想，這世上也有一個人，和我一樣，只能孤零零的一個人呆著。我好歹還是自由的，可以做許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她卻什麼也不能做。她比我還要寂寞……」

芷雲聽到秦哲這般說，突然像是魔障了似的，脫口而出：「你愛她嗎？」

秦哲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他帶著一點不可思議地眼神，看著芷雲。

他愛她嗎……

這樣的問題，這麼多年，沒有一個人敢當面對他問出來。

然而芷雲這個看起來有些呆萌的小媽咪，卻竟然大大咧咧地對他問了出來。

見秦哲看著自己，芷雲也醒悟到自己這個問題有些不合適了。

她馬上低下頭：「不好意思，秦先生，我……我腦子抽了。」

沒想到秦哲卻帶著一種無奈卻有些慈愛的神色看著芷雲，他笑了笑：「沒什麼，你問得很好。這個問題，我也經常問自己，我愛她嗎？」

芷雲抬起頭，看著秦哲。

兩個人相互對視著。

彷彿有什麼奇怪的情感在兩人之間流動著。

芷雲感覺到了，秦哲也感覺到了。

可是他們誰也不清這是什麼感覺。

好似他們對彼此非常有好感，非常有親切感，甚至有相互擁抱的衝動。

可是這種感覺，卻和男女之間的感情毫無關係。

好似他們應該是這世上非常親密的人，但卻不是愛人。

是什麼呢？

「你愛她的，對不對？」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支撐著芷雲說出如此大膽的話。

秦哲聽到芷雲這般說，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這麼多年，沒有人敢主動在他的面前提到她，更不敢說出任何和感情有關的話題。

連他最親近的弟弟也不敢。

原因很簡單。

那個「她」，是他的禁區和死穴，是令他談之色變的一個名字。

可是這個夜晚之中，芷雲這樣說出來，秦哲心中卻沒有任何的厭惡和痛恨，相反他很感激芷雲會說出來。

她說出來了，她好像打破了他內心的一些壁壘。

這是只有她能做到的事。

為什麼會這樣，秦哲依然也不明白。

但他眼中流淌著感動：「那麼，她愛我嗎？」

他問芷雲。

他也不懂為什麼他要這樣問芷雲。

但是也是莫名其妙，他覺得芷雲能給他答案。

「當然的！」芷雲心中也莫名有一種想要噴薄的情感，她幾乎有些激動地說道，「她當然愛你的啊，理所當然的啊。秦先生，你不用懷疑自己的直覺。你愛著她，她也愛著你的。她寧願不要王位，寧願一個人孤獨到老，也是要固執的愛你的啊。」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便看到秦哲原本穩穩地端著酒杯的手，竟然慢慢顫抖了起來。

須臾，他好不容易才把紅酒杯穩穩地放在了桌上。

然後埋下頭去，捂住了自己的臉。

又隔了好一會兒，他竟然整個人慢慢蜷縮了起來，最後慢慢從椅子中跪了下去，跪到了地上。

「秦先生，你怎麼了？」芷雲擔心地問道。

秦哲跪到了芷雲的面前。

芷雲伸手，他便握住了芷雲的手，然後把頭碰到了芷雲的膝蓋。

「楚少夫人……」芷雲聽他的聲音十分異樣，彷彿在控制著自己不要哭泣，「謝謝你說這些話，不管真實與否。謝謝你今晚上對我說的這些話。」

芷雲感慨萬千。

「我說的都是實話，秦先生，你不用懷疑她對你的感情，也不用懷疑自己的感情。」芷雲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這麼肯定這件事，「你也不要難過。她和你一樣，都有很多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