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清兒沉默許久，冷淡聲音才繼續響起，「改動陣法者手段高明至極，以我如今力量，無法破開。」

莫語皺緊眉頭，抬首向前看去，嘴角漸漸流露無奈澀然。但即便心底再如何不甘，如此局勢，都只能按捺下去。

滿懷期待而來，最終卻要半途灰溜溜退走，即便明白形勢所迫……但，真的是不甘啊。

……

王珂神色為凝，起身抬頭看向石橋方向，目光略顯陰沉。

居然停下了。

莫非他們中，竟有人能察覺到他在橋上做的手腳？

不對！

以他們的修為，絕無法做到這點，那究竟是什麼原因？

既定計劃受到未知因素的影響，讓王珂心底漸生焦躁。

拓跋鋒嘴角笑意早已收斂乾淨，他面部線條繃緊，緩緩道：「王珂師弟，這是怎麼回事？」

他要的不僅是逼退莫語，而是要他葬身洞府中，永除後患！

若他退走，豈非要眼睜睜錯過眼下良機，日後再想出手，不知將要生出多少波折。

聽到拓跋鋒明顯帶有質詢之意的問話，王珂眼帘微垂，閃過一絲冷怒之色，平靜道：「或許他們只是暫停休息，很快便會繼續前行。」

「好，既然已在此耽擱了數個時辰，我便再信師弟一次，只盼師弟莫要讓我失望。」拓跋鋒聲音漠然，轉身看向石橋，背對王珂時眼底閃過幾分冷厲，很快便消失無蹤。

……

琴清兒眉頭緊皺，為自己心底生出的猶豫感到惱怒……及一份發自心底的驚慌。

他再如何不甘失望都是他的事情，與她何干？她何必要拿自身安危開玩笑陪他冒險？

況且前日雨夜……雖然事不怨他，甚至她還要背負一定責任，但吃虧的終歸是她！

未曾殺他便已是極大的仁慈，若再有顧及與他的念頭，這算什麼！

琴清兒，你是遠古一脈聖女，他是什麼人？你清醒點！

一定要硬下心腸……

一定要！

……

「等等。」

腦海突然再度響起的聲音，讓莫語心頭一振，便像沙漠中掙扎數日的旅人，陡然看到前方出現一座綠洲，有泉水清冽。

但這一刻，他敏銳感應到琴清兒平靜聲音中隱藏的某種羞惱怒意，雖不明所以，卻聰明的沉默中保持恭謹，沒有多言半句。

停頓了幾息，她繼續開口，「我確實不能破解被改動的陣法，但你若敢冒險便繼續前行，待石橋崩潰落入河水時，不要動用半點力量反抗，便會觸動其中隱藏的陣法，被接引離開進入另外一處空間……或者說，是真正的洞府。」

「真正的洞府？」莫語隱約明白她的意思，心頭不由一震。

「通過禁陣之力，將洞府影響投射而來，化為凝實，便是你們如今所在。」琴清兒聲音冷冽，卻流露出凝重，「投影為實，且是如此廣闊範圍的大陣，能夠做到這點者，洞府主人在禁陣一道修為，堪稱絕代宗師，其修為之強，極有可能已在不朽之境。」

「真正洞府內情形如何我亦無法感應，或許隱藏滔天機緣，或許是無窮兇險。退或進，你自行決斷。」

至此，她聲音沉寂下去。

雖已有猜測，但真正確定心中所想，莫語心神還是一片震蕩！

投影！

他們此刻所在，居然只是洞府投影！

莫語抬頭，目光緩緩在腳下石橋，橋下大河，遠處茫茫蒼穹上掃過，他看的如此仔細認真，卻無法找到半點不妥。

一切都如此真實！

莫非，這便是真正巔峰修士的力量，竟如此神奇而強大，超出他所有的想象！

好在莫語歷經風雨磨礪，心境沉穩若磐石，即便被衝擊的震顫不已，但很快便在沉默中將這消息生生消化。

他深深吸氣，看向荀昭、勛涼與凌雪，沉聲道：「事情又有變化……」

……

空間安靜無息，空氣漸漸變得粘稠，便似爛泥般糊住口鼻等處，讓人漸漸難以呼吸。

戾雲、戾雨小心收斂自己的氣息，安靜站在一旁低頭不語。

拓跋鋒面部線條隨時間點滴而過逐漸變得更加生冷堅硬，厚重壓迫氣息，在他周身若隱若現。

磐石上，王珂安靜而坐，出於對自身的信任，讓他強壓下心中一切，神色恢復平靜。

此刻他緊繃心弦一松，抬頭向前，淡淡道：「繼續向前走了。」

拓跋鋒眼眸驟亮，「他們有沒有可能破解？」

莫語一行之前的意外停頓讓王珂多了幾分謹慎，但他略作思慮，還是搖頭，聲音緩慢而堅定，「不可能！」

聊聊三字，便已表明了他心底的強大自信！

拓跋鋒心頭微安，點頭不再多言，靜默等待。

片刻后，一股清晰可感的強烈禁陣波動自石橋方向傳來，那跨越大河之上，存在不知多少歲月的古舊橋樑，在拓跋鋒視線中轟然崩潰！

沒有碎石亂飛，崩潰的古舊橋體似是虛影一般，在碎裂中快速消融不見。

王珂看著遠方一幕，眼底閃過一絲深沉的炙熱，但轉瞬便被他收斂乾淨，淡淡道：「結束了。」

拓跋鋒點頭，他嘴角浮出笑容，漸漸化為仰首狂笑！

「莫語！任你資質逆天，最終也要落得被禁陣轟殺，死無全屍下場！與我天煌宗為敵，這是你咎由自取！」

許久，他笑聲止歇，目光落在王珂身上，眼底閃過淡淡冷意。莫語已死，便只剩下他了，但如今尚能用到此人……往後，自然有的是機會。

念頭轉動，拓跋鋒嘴角卻釋出溫和笑容，「之前是為兄太過緊張，言辭若有不妥處，還請師弟莫要見怪。」

王珂心頭冷笑，神色卻依舊平靜，「師兄言重了，我自不會放在心上。」

「好！師弟大度，待離開洞府，為兄必定上稟宗門，就師弟功績加以賞賜！」拓跋鋒向斷成兩截石橋掃過一眼，道：「我們已在此停留多時，事情既已辦妥，便繼續前行吧。」

……

「收斂所有氣息，不要做半點反抗！」

石橋碎裂瞬間，莫語猛地低吼，隨即緊緊抿嘴不再多言，任憑身體向下墜去，距離那奔趟河面越來越近。

大河似乎察覺到將有修士墜入，河水奔騰陡然更疾，轟隆巨響中，竟有一座水流漩渦快速出現，便似一隻張開的怪獸巨口！

可怕禁陣氣息瞬間從中爆發，將墜落四人徹底包裹。

森然凌厲殺戮之氣刺激的他們背後寒毛豎起，他身體微微僵直，心神感受到了濃郁死亡氣息的降臨。

這是絕對的殺戮陣道！

墜入河水，便是絕命時！

這個念頭，驟然在四人心底升起。

莫語臉色微白，他眼眸緊緊虛眯著，出於對琴清兒的信任，強悍壓下本能中的反抗意識，收斂住周身所有力量。

在他身旁，荀昭、勛涼、凌雪臉色更白，他們不知有琴清兒的存在，但對莫語，卻也有著絕對的信任。即便在面對死亡時，也未曾忘記他的慎重囑託！

不要反抗！

便在這般信任與不反抗狀態中，四人轟然墜入漩渦，沒有被那可怕禁陣絞碎，反倒似穿過了一層無形的壁面，身影瞬間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