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的變化無法用確切的語言描述出來，更像是一種感覺，一種在氣泡世界中漸漸自我清晰的細微感覺。

很難說是因為「清理」了太多氣泡的緣故，還是基於楚雲升本身意識在不斷波動中得到的增強，從五序發來的數據上，仍無法判斷出確切的原因到底來是自於哪一種變化。

探索試驗大抵如此，發現一個現象，尋找現象產生的原因，逐一排除非影響性的變數，找到可行性的原理，建立初步的模型，再通過滿足相同的條件，返回驗證是否能夠得到同樣的結果。

氣泡的世界，對楚雲升對三大族而言，基本都是一片空白，如同正在研究的宏領域一樣，充滿了許多未知。

而常常，未知便代表著新的突破，新的知識，以及新的世界，往往激動人心，讓人充滿期待，但探索的過程，通常也是無比漫長與艱辛的，非一朝一夕之功。

楚雲升將卓爾數據放到了一邊，第三階段的作戰令他消耗極大，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恢復。

新艦在戥的指揮下，沿著最優星際路線，陸陸續續地「接收」了一艘又一艘幾乎成為空船的宇宙星艦，楚雲升第三階段攻擊首選的目標便是新艦附近的大致範圍。

倖存下來的生命，被雷的安全部帶走審查，挖掘情報等等，死去的，以及它們的星艦，則都被戥作為物質資源儲存起來。

新艦中的能源線水平終於從2%又升入到5%，脫離岌岌可危的境地，並仍在不斷地增長之中。

此外，這些星艦中的信息資源也很寶貴，宇宙星空之大，三大族也不能將仙女銀河星系群的每一寸星空都飛到，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依靠可信的探測方法進行探測，與理論核對沒有問題，便離開了。

這樣做的好處是節約出大量的時間與精力，而疏忽的信息基本很小很小，但想要完全避免疏忽是不可能的，一些奇特或者隱秘的信息會被錯過，就像大航海時代的地球時期，錯過一個島嶼，或許就錯過了一個地理位置絕佳的天然良港，或者錯過如與世隔絕般的澳洲生物圈。

接管來的空船星艦中，絕大部分信息，對三大族加上三十七艦來說，都是重複的信息，烏怒人電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將它們區分出來，從中找到不同的信息，然後歸納入三大族共建的信息庫之中。

其中兩個信息，引起了電的注意，說起來還與海國大殿主與伏希有關，前者在不規則星系發現了一具地球古生物的化石屍骸，而後者一直提到它們曾有一個靈祖先。

第一個信息很簡單，那艘飛船在仙女星系的一個小行星系，也意外發現了一個古生物化石屍骸，與海國大殿主發現的化石高度相似，它們不知道是何種生物，只做了簡單的信息處理。

通過對星系運動的推演，電很快找到那個小行星系在上億年前的相對位置，處於銀河星繫到仙女星系的一條當時最佳的鏈路上，並位於仙女星系的一端。

可以判斷，當時帶走這些上古生物的飛船，經過幾百萬光年的距離，度過銀河星系與仙女星系的暗域，在那個小行星系中停留了一段時間，期間，這具化石中的生物，死在了那裡。

但電有些奇怪，死掉的生物為什麼沒有處理掉，而是都留在了它們停留過的地方，是飛船里出現了問題，還是遇到了敵人？

因為時間過去的實在太久遠了，不論是海國大殿主的發現，還是第二具化石的發現，信息都太少太簡單，眼下也不是深究這個問題的時候，電便將資料歸檔好，並連同自己的疑惑，存入信息庫之中。

第二個信息相對就有些複雜了，另外一個星空種族，很久之前曾航行到戥與三十七艦去過的三角星系，那時候，三角星系還沒有異樣，它們在星系的引力中心外圍，發現了一些人為的痕迹。

這些痕迹就像是一種圖形密碼，也像是一種陣型，它們始終解破不了，只能順著痕迹的方向，將它們能找到的痕迹全都記錄下來。

在其中的一個痕迹上，它們無意間觸發了什麼，痕迹上出現了一段形化的警告，警告自己的族人趕緊離開本星系群。

痕迹上形化的生物形態，它們沒有見過，但電一眼看出其與伏希相似之處，雖然經過漫長的歲月，伏希種族也進化變化了許多，但基本的形態影子還在。

在經過伏希族人的確認后，痕迹的遺留者，極有可能就是它們失蹤已久的靈祖先。

它可能真的去過銀河星系，並發現了一些秘密，回來后試圖做一些布置，再後來就不知道了。

兩道信息與目前的戰事形勢關係不大，電也就沒有打擾此刻時間寶貴的楚雲升，做了標記之後，一起存入信息庫中。

它如今工作量很大，烏怒人只有三個，雷自主跑去建立了安全部，第三個烏怒人被戥調去負責戰爭時的武器打擊，它們曾在銀河戰場上勉強地合作過，也不算陌生，剩下的其他工作，都要電自己來做，除了對宏領域的日常分析，它還接手了卓爾人之前的許多工作，比如歸納這些信息，十分的繁多。

整個新艦，在楚雲升與戥開啟戰爭的第一階段之後，便彷彿一個巨大的戰爭機器，快速地運轉起來，所有資源與人力都優先向戰爭方向傾斜，它也不例外。

因此，雖然它對楚雲升剛剛歸納入信息庫中的意識波動資料很感興趣，但也暫時只能放在一邊，等以後再說。

和它比起來，五序率領的卓爾人陣列，已經連續高強度工作很久了，在一望無際的網格平面上，一列列卓爾人彷彿黑暗中的光線所勾勒的結構體，不停地處理著四面升起又消失的一道道數字圖形之門。

楚雲升的每一次意識波動，都會在這裡被記錄，然後分解為一個個波紋般的圖形，分散到一個個卓爾人旁邊，處理與分析之後，再歸納到一起，投射向它們上空的一個巨大的楚雲升的意識模型體中，在緩緩自旋中發現出錯或者正確。

它們全神貫注，即便已經持續很久了，也沒有一絲懈怠的模樣，從這裡發到戥那邊的結果，對楚雲升的判斷都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不能出一點問題。

只有位於首列之前的五序，會偶爾查看一下外界的情況，作為第三大序，目前最高的序列者，這是它所要肩負的責任，要確保第三大序的安全。

許久后，楚雲升再次離開新艦，返回氣泡世界，開啟第四階段的作戰。

和之前三個階段不同，這一次他需要入侵到許多的氣泡之中，危險度急劇增加。

除了入侵過程本身的危險，對意識的損害，還有來自靈生命的威脅，一個不小心就可能遇到大麻煩，甚至是死亡。

原本如果完成了第二階段全部作戰目的，偽霸所提供的三個靈生命全部被他徹底孤立之後，這一階段就要輕鬆不少，起碼可以大幅度地減少他入侵非靈生命保護範圍的氣泡後來自靈的威脅。

現在混雜在一起，氣泡反應上看不出區別，但不小心入侵到靈的附近都是有可能的。

這一階段的作戰仍然是要去完成的，否則無法達到他與戥的最終目的。

選擇一個方向，細緻判斷後，楚雲升侵入一個氣泡。

下一刻，他來到一個飛船之中。

快速地適應新的生命體，在其他生命的驚訝目光中，闖入飛船的核心區域，向全船輸入大量的信息。

信息其實就是一種警告和建議，將偽霸提供的資料，簡化地展示出來，告訴它們目前的處境，有三個靈生命，將會清理滅殺掉所有其他星空種族。

對它們而言，除了三靈的確切消息，其他都不是什麼秘密了，大家都知道前路危險。

關鍵的內容，是信息的後半段，戥在這段信息中，給它們提供了一個機會，並且以他的戰史記錄作為說服力，建議它們想要存活下來的話，就按照他說的辦法去做。

雖然沒有什麼強有力的保證，但卻是它們此時唯一的選擇。

輸入完這些信息，楚雲升要麼自行了斷離開，要麼被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的其他生命殺死離開。

但信息已經擴散出去，並以這些飛船為基本點，再發射向它們周圍的星空，比起新艦自己發射這些信息，既可以避免直接暴露自己的位置，也可以利用楚雲升入侵零維的能力，節約出空間的距離與信息所需要的傳播時間。

按照戥的安排，這些還活著的星空種族，如果決定選擇建議，將會在他預定的星空位置匯聚，三大靈生命要麼放棄得到它們的命源，要麼只能再次被引誘到那裡。

戥也沒有騙它們，如果三大靈生命不去，它們便有機會逃走，矮星系那裡危險度已經大大下降，如果靈生命去了，楚雲升將突襲安德魯的紀子飛船，而那裡很有可能會有一個靈留守，如能成功擊殺，另外兩個靈就不得不掉頭去攔截楚雲升，以及偽霸。

最後一步的關鍵，便在於苜苒等人的表現。

從一艘飛船中回到氣泡世界，楚雲升已經連續入侵了三十多個，不得不停下來休整，比起直接摧毀氣泡，入侵的難度直線上升，即便是最普通的生命，其中的過程也一絲不少。

外面的世界中，戥的這道建議聯合信號，正在如星星之火般四面擴散，但還沒有飛船決定採用，直到第一波靈襲如戥所言而到來。

絕大部分的星空種族都沒有遭受靈襲的經驗，它們甚至連靈都沒見過，基本都是道聽途說罷了。

當真正的靈襲出現，它們才發現如此的恐怖。

楚雲升從氣泡的世界殺人，只有恐慌，沒有震撼，而靈襲則不同，兩者皆有！

最先遭到靈襲的是一艘小型的飛船，它們還在考慮戥的建議，便集體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彷彿來自宇宙的呼吸，從輕微而漸漸宏大起來，清晰而神秘。

不論它們在飛船的哪一個地方，也不論它們採取任何的措施，那彷彿來自宇宙深處的聲音，都直入它們的感知。

「……轟，零吾澀移罰……」

死亡之音，遍奏遼闊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