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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參觀國棉十七廠

儘管百姓們對於和他們的生活水平息息相關布料的價格下跌拍手歡迎，可浦海的紡織業巨頭們卻開始對此憂心忡忡起來，按照目前每尺接近最低限價一毛二的棉布價格，任憑哪個紡織廠也沒有利潤。

不久前，浦海市政府宣布，要在今天召集所有浦海市和江浙紡織工業的諸位大東們，舉行華東地區紡織工業座談會。

剛從北都馬不停蹄趕來浦海的曹小強小臉煞白，安靜的坐在主席台上，緊挨著陳一市長。

眼看著會場里前排人頭攢動，西裝革履的大老闆們和他們手下的經理廠長人都來齊了，陳一市長於是宣布紡織工業座談會開始。

陳一市長在浦海市政府大禮堂的主席台上站起來，也不用麥克風，直接大聲說道：「……諸位大東和經理你們好，我代表華東行政區人民政府，歡迎你們來參加這次的紡織工業座談會……」

台下響起了一陣賞臉的掌聲。

陳一市長微笑著繼續道：「……目前市場上的布料價格是絕對合理的！從長遠來看，也沒有任何大漲的可能性！關於這一點，政府可以給你們在座諸位打包票！而按照目前的市價來看，浦海的私營紡織廠那種低科技、低效率的落後生產方式是沒有生路的！眼下唯一的一條路，就是接受公私合營改造，加入華東紡織集團！各東家成為華東紡織集團下屬各分廠的股東！」

此言一出，全場立刻炸了窩，所有資本家紛紛起來反對。在他們看來，政府這段時間對於市價的打壓，就是為了今天能夠用低廉的價格吞併他們的產業。

禮堂下面的資本家們串聯著，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嗡嗡的交談聲把禮堂變得熱鬧起來。

陳一市長掃視了一眼會場，和藹的笑道：「大家有問題就儘管提，我代表政府建議大家公私合營，並不是強迫性質的，而是因為民族資本家們在中國紡織工業的歷史上起到了一定的推進民族工業的作用，具有一定的先進性。而政府為了挽救諸位的產業，才給大家提出這個引導性建議。大家願意就願意，不願意的話，回去好好想想，在這個市價下面，你們能盈利嗎？」

在場的幾百名紡織業大東和他們的工廠廠長面面相覷，最後目光全部集中在主席台上坐著的華東軍政委員會財經委員榮毅人身上。

榮毅人先生立刻站起來，堅定地說道：「我知道大家有疑問，市面上這麼多低價布是哪裡來的？成本是多少？

那麼，我現在可以明確的告訴大家，這些布是華北紡織工業集團使用的新式高科技紡織機械生產出來的！按照目前的棉花價格，每尺二十支棉布的生產成本在八分錢以內！這得益於我國紡織工業偉大的科技進步，也是不可阻擋的紡織工業發展潮流！

我們申新集團和無錫民強紡織集團已經約定，立刻進行公私合營改造！所有廠房機器折算入股，加入華東紡織集團！」

嘩的一下，台下所有大東們全部吵吵起來！

浦海恆隆紡織集團的大老闆國清源第一個蹦起來，他滿臉驚疑交加，操著一口紹興話叫道：「啥？八分錢？我可是知道，浦海國棉十七廠的二十支龍頭細布的成本也要每尺兩毛錢啊！榮老闆，儂勿能閉牢眼睛講瞎話啊！」

榮先生立刻道：「國老闆既然消息這麼靈通，都曉得了國棉十七廠的成本，那麼當然也應該聽講了？國棉十七廠已經在一個月前全部停工，開始現代化升級改造了！大批量的新機器全部都在安裝調試，所有工人都在接受培訓。我告訴大家！只要兩個月！國棉十七廠就要重新投產，生產四十支、陸十支還有八十支的高支棉布！而且，新機器的生產效率會提高750%！」

榮先生此言一出，像是在台下扔進了一顆重磅炸彈，與會大東們立刻就吵開了鍋。

浦海恆隆紡織的大老闆國清源憤憤的叫道：「榮先生！陳市長！你們不要當我是三歲小孩子那樣騙！哪裡有提高生產效率750%的機器！美國、德國、哪怕全世界都沒有這樣的機器！你們政府用低價進口洋布衝擊我們民族工業，這才是真相！你們這是在犯罪！」

頓時台下眾資本家全部附和起來，紛紛喊道：

「就是！就是！你們這是欺負人！」

「就是啊！政府欺壓我們民族工業！」

「對！打倒洋布！」

「我們呼籲反對洋布！還我民族工業的市場！」

「對！還我市場！抵制洋布！」

…………

這麼一來，整個禮堂亂成了菜市場。

陳一市長一皺眉頭，重新起身大聲喝道：「既然大家不信！我們下午就帶大家參觀國棉十七廠的新機器，目前有些機器已經安裝完畢，完成了調試正在試生產，我就讓大家看看，什麼是現代化機器！」

國清源怒道：「陳市長，咱們明人不打誑語！去就去！要是真有能夠提高效率750%的紡織機器，哪個國家會願意賣給咱們中國人！要是你們真的有這樣的機器，能夠提供給紡織集團里的所有廠家，那我恆隆紡織再也不多說一句廢話，立刻公私合營加入華東紡織工業集團！

可要是沒有這個機器，那就請陳市長高抬貴手，給我們這些民族工業一條活路！把洋布請出中國！」

陳一市長大吼道：「國老闆！此話當真！」

國清源漲紅著臉，梗著脖子道：「我國氏家族的信譽陳市長儘管打聽，我國清源說一是一！如果這個賭我輸了！不但恆隆紡織立刻聽憑處置，我家的恆隆麵粉，恆隆百貨，恆隆火柴也全部立刻公私合營！若我輸了，以上這些話有半句做不到的，就叫我全族老小跳進黃浦江餵魚！」

陳一市長情緒非常平靜，和藹如春風般笑道：「我信你，國老闆，我信你。」

說罷，陳市長一扭頭，對著主席台幕後的警衛員道：「立刻備車！不要等到下午了！咱們現在就帶各位老闆去參觀國棉十七廠！」

陳老總的警衛員站在主席台幕後，氣的肺都幾乎炸了！如果這是在戰場上，他一定會拔槍斃了對司令員無禮的國清源，此刻聽到命令，警衛員頓時厲聲大吼道：「是~~~！」

恆隆集團的老闆國清源怒沖沖的走出會場，坐上自己那輛用了三百根小黃魚買來，原價7500美元的美製奧德莫比定製款豪華轎車，賭氣的對司機道：「開車！跟上陳一的車！」

國清源身邊坐著的是恆隆紡織廠廠長晉六如，只見他滿臉焦慮，上車來就掏出手帕擦拭額上的細汗，勸阻道：「大東家，您這怕是不合適？那陳一可不單單是浦海市長，還是擁兵百萬的華東軍政區司令，手下管著八省兩市！您這樣和他對著干，萬一惹毛了他，這以後咱們恆隆集團的人，怕是連門都不敢出不了啊！這陳一就算不記仇，可他手下這麼多悍匪……不不不，悍將！萬一誰要是給他出頭，帶幾個大頭兵來打您黑槍，您就是死了，也沒地兒說理去啊？」

國清源聽了晉六如這話，頓時渾身一激靈，嚇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想到事態的嚴重性后，兩腿篩糠一般的抖了起來，顫聲道：「不會的？供產黨政府是講道理的，你看現在的浦海，稅收清明，市面太平，黑幫小偷抓了一遍又一遍，市面上以往的青幫流氓就像被篦子篦過一般，幾乎一個都找不到了。我聽說，黃金榮被舉報家裡私藏槍支，被查出來的還有大量鴉片，已經被安排去掃大街了！你不要嚇我！不會的，陳將軍那可是政府大員，怎麼會用下三濫手段對付我一個商人。」

說歸說，國清源還是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莽撞。半晌后說道：「今晚你帶一箱50斤金條去找陳一，就說是我給他道歉，叫他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為難我。」

晉六如趕緊答應了下來。

就這麼一路忐忑的胡思亂想著，一輛輛浦海資本家們豪華的私家車跟著陳一市長的別克轎車，陸續趕到了楊樹浦路國棉十七廠的所在。

眾人在陳市長的帶領下，進入正在熱火朝天的氣氛中培訓員工調試機器的廠房，開始了這次大開眼界的現代紡織工業參觀，小強被陳老總拉著，樂呵呵的走在前頭。

陳一市長笑著對前來迎接的國棉十七廠廠長趙公武說：「趙廠長，我今天帶來的都是浦海紡織業的大老闆啊，他們都不相信你們國棉十七廠的新設備能夠提高生產效率750%，所以我今天來，就是要你給他們露一手，展示一下咱們的新設備、新機器！」

趙廠長一聽是來參觀新設備，頓時信心十足，爽朗的笑道：「那好，大家跟我來，保證大家大開眼界，這些個機器可都是咱們國家491紡織工業研究所的新產品！我這個幹了三十年的老紡織，第一次見到這些設備時，那都是手忙腳亂，不知道啥是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