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日子還得繼續。

黎達新還在念叨著裁剪縫紉班或者醫療班；

常東日子依舊充滿了怪異的目光，那生生咬掉人耳朵的打法，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幹得出來的。

常東降臨過來的第六個夜晚，有個人摸到他床邊。

雖然五感完全被壓制住，但上一輪經歷還是令常東反應過來，只是這次身邊再無隊友幫襯，脖頸間落了一把冰涼的柳葉刀。

「如果還認我這個兄弟，就聽我把話說完。」

「我知道你無愧於心，跟著胡主打了大大小小不下上千次戰役，用他們話來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也知道，落到這田地，大家都想過好點，但你不是蠢貨，應該知道，這是他們的軟刀子，看著對我們好，實際上是在要我們袍澤的命。」

說到這，黑暗中的聲音顫抖了一下，又道：「我不該說這話，畢竟我在醫療班，但你應該知道，我被他們立了靶子，老子當然想趁機把刀子捅進他們心臟，但……老子畢竟有老母孩子……」

「我……我不阻止你過好日子，我只求你一件事，地道圖絕對不準交出去，不然你別想睡個好覺。」

話落，脖頸間涼意消失了。

常東眨了眨眼睛，轉過身去，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翌日，常東主動去了一趟老師辦公室，他故意挑在午餐時間，避開了所有人，卻在離開辦公室時，撞上吃過飯的俘虜。

一群人對他怒目而視，不過，當常東目光掃過去的時候，一個個頓時又避開了。

回到人工菌種植班，黎達新鬼鬼祟祟湊了過來：「哎，聽說了嗎？醫療班來了個新人，才十六歲，可水靈了，臉都能掐出水來。」

常東依舊沉默聽著，眼神深處閃過一抹厭惡。

黎達新早就習慣了常東的沉默，在那碎碎念：「這丫頭咱是不敢想啦，若是能跟春娘快活一番，那才叫活賽神仙！嘖嘖……」

感慨到這，黎達新表情驟然幽怨起來：「叼他媽，老子啥都說了，說好的裁縫班，才幹兩天就被調到這，叼他媽簡直言而無信……」

常東面無表情聽著，瞅著菌土上爬上爬下的螻蟻，感覺大家真是螻蟻。

晚上休息時，常東抱著鋪子要跟黎達新換床。

「幹啥？」

「月光照人睡不著，換一下。」常東隨意撤了個借口。

「不換。」黎達新扭過頭。

「嗯？」常東發出一聲鼻音，聲音冷冽。

黎達新一咕嚕爬了起來，笑道：「換換換，我喜歡月光。」

說著，連忙抱起被褥，跟常東交換了位置。

常東笑了笑，沒吱聲。

後半夜三點多鐘，老式門軸合頁遮掩不住的旋轉聲，令常東猛眼睛猛然睜開一道細縫。

這道細縫將屋裡景色，悉數漏進他的視野。

房門口，一道人影鬼鬼祟祟走了進來，他悄無聲息間摸到常東原來的床鋪邊緣，略一停頓，袖口猛然劃出一道銀色。

銀色化為一道月牙弧形，狠狠刺了下去。

……

祭祀之海，碎片星河。

在撒著無數記憶螢火的黑暗中，悄然出現一道身影，俄而又出現了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他們不是別人，正是費善琢等人。

只是仔細數數，就會發現常東並不在這。

四人彼此對視一眼，臉色難看。

但沒人說話，在等著常東出現。

祭祀之海有個特性，那就是無論每一輪探索多久，實際上時間都是固定的，大約在五分鐘左右。

因此他們四人哪怕經歷各不相同，也能在同一時間出現在碎片星河。

四人等了五分鐘之後，一個個眼神越來越驚訝，甚至抑制不住的面面相覷起來。

「常先生呢？」

眾人搖頭。

「我進去的時候，常先生好像還在考慮。」夏芷晴道，她是上一輪倒數第二個做出選擇的人。

「莫非……常先生很晚才探索？」

「不對啊，如果常先生很晚，應該就在這裡才對。」

「難不成常先生走了暴力破解路子？」宗高捷一開口，眾人愕然。

暴力破解，不僅對修為要求極高，對修行造詣要求更高，常東雖然乃大能轉世，但各方面條件還是不太符合。

「不，如果是暴力破解，碎片星河沒道理這般安靜。」

「莫非是……走了？」夏志英聲落，費善琢、曹浮下意識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抹驚恐。

探索祭祀之海只能由靈體參加，因此兩人肉身都遺留在外面。

為了防止野獸，他們雖然做了布置，更是將其隱藏起來，但風險還是存在的。

不過，兩人驚恐之色剛剛浮現，旋即又落了下去。

常東有肉身，無論怎麼看，都沒有必要窺覬他們的肉身。

若是宗高捷失蹤了，這才叫麻煩。

想通這個關節，兩人鬆了一口氣。

「常先生或許另有打算，咱們還是先議議怎麼破解這祭祀之海吧？」宗高捷沒有後顧之憂，一心皆在祭祀之魂上，沒心沒肺的轉移了話題。

「嗯，大家各自說一下經歷吧！」

隨著四人描述，當眾人聽到夏芷晴探索經歷在82年之時，曹浮猛然一拍大腿：「82年？麻煩了！」

眾人表情亦瞬間黑了下來，皆想到了什麼。

「難怪這處祭祀之魂能存在這麼久！估計即便是偶然被人發現，也會迷失其中。」

「十一年！」宗高捷臉色陰沉：「這麼長時間，足以令這個祭祀之海龐大到不可思議，極端意志更會駁雜得難以想象。」

眾人沉默起來。

人的情緒意志歸納起來，無非喜怒哀樂那麼幾大類，但是細分起來，卻繁多的數不勝數。

如此之多的情緒意志，怎麼猜？怎麼找？又怎麼觸發？

尤其是這第二輪，大家幾乎將能猜到的幾種主要意志探索一遍，譬如恐懼、死亡、勝利等等。

「如今看來，只能暴力破解了。」曹浮道。

「嗤！」宗高捷嗤笑起來：「就憑我們最高三元採氣之境？」

曹浮道：「常先生或許能做到。」

宗高捷略微收起譏諷表情，但神色中還是流露出濃濃的質疑：「如果能暴力破解，常先生早就暴力破解了，豈會如同我們一般，在表層世界里辛辛苦苦的探索？」

費善琢略一沉默道：「前輩修為深不可測，但畢竟是大能轉世，而非大能，若有五方舉霞之境，哪裡還會在乎這祭祀之海？」

這番話，道出了某個真相。

是的，雖然常東展現出的污染量，近乎五方舉霞，但誰也沒見過五方舉霞是什麼境界，因此這終究是猜測。

所以最靠譜的答案是，常東最多四象歸宗。

極端的，他們甚至懷疑是不是也在三元採氣之境，只是因為特殊手段，才能擁有如此可怕的污染量。

「難不成放棄這片祭祀之海？」曹浮問道。

放棄？

捨得嗎？

可是不放棄，拼上一次次折損修為，也不一定能挖掘出這座祭祀之海的真正秘密。

萬一最後挖不出來，這不僅僅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更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就在眾人糾結之際，祭祀之海的無數記憶螢火陡然光芒大放，不，應該說所有記憶螢火皆齊齊共鳴起來。

費善琢、曹浮、宗高捷、夏芷晴四人驚愕看向四周，眼中浮現出一股大震撼！

因為這一幕，分明是有人探索出了這片祭祀之海的極端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