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通自然知道顧浩軒所說的方法是最好的,讓那葉姑娘自己玩兒去,他們不奉陪了,正好將鋪子里騰出的人力物力全部用來經營鹽井,畢竟這個鹽井經營好了,能讓他們再掙回至少半個顧家的身家。
可是這鹽井本來就已經是他們顧家的了,原本即便不捨棄這些鋪子,也可以掙到這麼多錢,現在為了避開這個葉姑娘,要捨棄一部分生意,他還是覺得自己虧了,好像自己被逼的讓步了一樣。
「爹,這不是捨棄,只是暫時避其鋒芒罷了,」顧浩軒道,「反正葉姑娘的就是咱們的,既然如此,現在吃些虧又有什麼?」
顧通聞言眼中一亮,之前的那點兒猶豫終於消失不見,笑著點頭道:「二郎說的是,葉姑娘的就是咱們的,現在跟她較近只會讓雙方都繼續虧下去,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說著便讓他著手安排鹽井事宜,顧浩珉則負責處理那些已經被盯上的鋪子,把人和物都今早調到鹽井去,方便顧浩軒行事。
兄弟二人領命而去,前後腳離開了正院,顧浩珉的眉頭卻一直緊蹙,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跟在身後的小廝心中本就有些憤憤不平,此時覷著他的臉色,以為他亦是如此,大著膽子說道:「大少爺,老爺也實在太偏心了些。您拼著性命危險把鹽井搶了過來,結果現在到手了就交給二少爺負責了,這不是……」
不是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嗎!
他心中雖然這麼想著,但到底還是沒敢把這話直接說出來,畢竟顧老爺怎麼說都是顧浩珉的親爹。
顧浩珉的思緒被打亂,聞言笑了笑,低聲道:「我知道你從小跟我一起長大,心裡向著我,不過這種話以後還是不要說了,讓人聽去了對你不好。」
小廝皺著眉頭嘟囔著還想再說什麼,卻聽他繼續說道:「而且我現在想的也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那是什麼?
顧浩珉抬起頭看向南方的天空,那邊是景錫的方向,亦是鹽井所在的地方。
他看著那個方向喃喃低語:「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
「有什麼不對勁?」
小廝隨口問道。
顧浩珉蹙眉:「我覺得……葉姑娘好像是故意誘導我們把人力物力都投到鹽井去似的。」
「啊?」
小廝一聽有些傻眼。
雖然他並不明白顧浩珉為什麼這麼說,但他一直對顧浩珉的每一個判斷與決定都深信不疑,所以也相信他會有這樣的想法一定不是空穴來風。
「若真是如此,那咱們豈不是中了葉姑娘的圈套?大少爺您剛剛怎麼不告訴老爺一聲給他提個醒呢?」
「提醒?」
顧浩珉自嘲的搖了搖頭:「你覺得他會信嗎?」
……不會!
小廝頓時垂頭喪氣。
「那……那現在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葉姑娘的奸計得逞?」
「我也不過是猜測罷了,並不確定,」顧浩珉笑道,「而且就算真是如此,葉姑娘也占不到什麼便宜。鹽井那麼重要,二弟又被派到了那邊,父親一定會把最精銳的人馬調過去的。」
小廝哦了一聲,肩膀垮了下去,心中越發為他覺得不值起來。
大少爺為顧家出力的時候,二少爺毛還沒長齊呢。
可是不管大少爺做了多少事,老爺都更喜歡二少爺一些,只因二少爺是嫡出。
他不明白什麼時候商賈之家也這麼在意嫡庶了?何況顧家還是半個匪幫?
顧浩珉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去,神色平靜淡然,袖中的手卻漸漸握緊。
反正鹽井現在已經不歸他管了,所有的好處也都與他無關,那麼所有的壞處……就也都和他沒關係了吧?
…………………………
顧通決定將十幾間鋪子的人力物力都投入鹽井的第二天,顧家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丁萬山及其家眷被人救走了!
就在他顧家的宅院里,在他顧通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救走了!
「飯桶!廢物!」
顧通氣的砸碎了杯盞又掀翻了桌子,指著一眾下人罵的口水四濺。
「三個大活人!其中兩個還是半殘!你們竟然也能把人放跑了!我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老爺,不是小的們無能,實在是……實在是對手太兇殘了!」
兇殘?
顧老爺險些氣笑了。
「我顧家往上數三代都是亡命之徒!你跟我說他們兇殘?到底是他們太兇殘,還是你們不夠兇殘!」
剛才說話的那人姓劉,是顧家匪幫中的一個小首領,聞言臉色漲紅,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老爺,您不知道,來搶人的賊人中竟還有江湖聞名的快刀手江一統,這……這不是咱們夠狠就能對付的了的人。」
江一統的名字並不叫江一統,但他本名叫什麼現在已經沒人知道了,只知道這個人曾經十分狂妄的說要憑著自己的一手快刀一統江湖,人們因此給他取了個諢號:一統。
許多人曾笑話過他,覺得他是話本子看多了,得了癔症。
還有人去挑戰過他,結果大部分都被他殺了,活下來的為數不多的幾個也都廢了。
從此以後笑話他的人少了,忌憚他的人多了。
不過江一統最終也沒能一統江湖,因為他只有自己一個人,一個人再怎麼強大也終究是勢單力薄,怎麼可能稱霸江湖。
他自己或許也發現這點了,幾年前開始不再放言要一統江湖了,轉而做起了買賣。
這買賣當然不是普通的買賣,而是收錢幫人救人或者殺人或者護鏢,每一次都價值不菲,據說最多的時候有人出價三萬兩請他保命。
顧通也沒想到會聽人提起這個名號,不由的愣了愣,回過神后更為惱怒,一腳踢在了那首領的肩頭。
「你少在這兒糊弄我!你手底下三十好幾個人,難道還牽制不住他一個?他就算再怎麼厲害,難道還有三頭六臂不成!」
沒有三頭六臂,可是其他那幾個人也都不弱啊!
首領心中想到。
不是他們不夠兇殘,不是他們不肯豁出命去拼殺,實在是對方真的太厲害了,明明只有七八個人,卻各個可以以一當十。
他心中叫苦不迭,卻也知道自己現在怕是再怎麼解釋都沒有用,反倒會被顧通認為是在找借口,索性忍著肩上的疼痛閉口不言。
一旁的管家適時勸道:「老爺,那丁萬山能說的都已經說了,左右也沒什麼用了,您就當他已經死了,別再為他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就……」
「呸!」
顧通轉頭啐了他一口:「三個大活人從我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了,這是什麼?這是打我的臉!是打顧家的臉!傳出去我顧家還如何在梁安立足!如何在陳郡立足!」
他說完又把管家一通臭罵,因為丁萬山三人是從顧宅被人偷偷帶走的,若不是清早剛好有個下人值完了夜,想趁回屋睡覺之前把丁萬山的媳婦拉出來爽快一把,恐怕到現在他們連人已經跑了都不知道。
管家負責整個顧宅的內務事宜,自然責無旁貸。
而且據說那下人發現丁家母子跑了的時候他們的被窩還是暖的,可見剛剛跑了沒多久,顧通當即命人去追,結果確實追到了,只是沒想到,追到了竟然還是把人放跑了!這也是他為什麼如此生氣的原因。
他罵過之後將人都轟了出去,只留了顧浩珉在房中。
顧浩軒昨日就啟程前往景錫了,此時並不在這裡。
「這件事你怎麼看?那葉姑娘會不會已經來到陳郡了?」
顧通灌了幾口茶沉著臉問道。
顧浩珉想了想,道:「不一定,這次來的只有七八個人,應該只是為了營救丁萬山而來,或許就是上次在景錫鹽井上逃走的人也說不定。」
「二弟昨天有幾句話說的不錯,葉姑娘想要與咱們顧家抗衡,勢必要調動大批人馬。咱們上次搶奪鹽井,明裡暗裡一共動用了數百人,現在布置在鹽井上的人也不少。她若想把鹽井搶回去,至少也要帶同樣的人馬才行。」
「如今官府為了靖康公主的婚事在各地嚴查,再加上咱們分散在各處的眼線,沒道理這麼大的動靜還察覺不到。」
七八個人想要隱匿行蹤不是難事,但幾百人就難以做到了。
顧通強自按下心中的憤怒,沉思一番點了點頭,但面色始終還是有些不虞。
「我到底還是小瞧了這丫頭的能耐!」
他咬著牙憤憤的道。
顧浩珉笑了笑:「她就是有通天的能耐,在您面前也不過是個黃毛丫頭,不然怎麼在別的地方順風順水,到了您的地界兒就吃了大虧呢。」
顧通哼了一聲:「那是她以前碰上的都是些小角色,要麼是商,要麼是匪,可我們顧家不同,我們亦是商,亦是匪,而且……我們還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