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朔公主來京,雖不至於讓京城的世家貴族人仰馬翻,但也著實給大家添了不少煩惱,因為這位公主當真是閑不下來,整日喜歡到處亂跑。
偏她身份特殊,無論是出於禮儀還是安全考慮,大梁朝廷都不可能讓她自己獨自出行。
宮中和她年紀相仿的公主共有四位,陪伴並招待她的任務自然也就落在了這四人頭上。
蘇箬芸知道之後面色稍沉,卻也並未乾涉,只道等巴圖來京再說。
可是這日她正在房中看著賬本,卻忽然收到了匯滿樓傳來的消息,說是巴圖已經抵京,就混於其其格的護衛之中。
收到消息的她手中一緊,登時將信紙捏出了褶皺。
「其其格今日和哪位公主在一起?去了哪裡?」
她沉聲問道。
小雅許久沒有見她露出過這樣凝重的表情,趕忙回道:「跟十二公主秦汐和靖康公主秦襄一起去彌山狩獵了。」
蘇箬芸聞言猛地站起了身,一邊換衣裳一邊問道:「靖康怎麼會跟著去狩獵?」
她連馬都不會騎!
「是其其格把她叫上的,說是讓她幫忙做個裁判,看她和秦汐到底誰更厲害。」
小雅邊說邊走到桌邊看了一眼那已經被捏皺的信箋,見狀也是大駭,趕忙轉身出去讓秋雁去喊莫叔,告訴他把馬車備好,之後自己也回來換了衣裳,還帶了一個大大的箱子,跟著蘇箬芸一起急匆匆的出了門。
一刻鐘之後,正思量著今晚要不要去成安侯府爬牆頭的齊錚收到了一封信箋,看過之後噌的一下從羅漢床上翻了起來,抓起佩劍抬腳就走。
正要出門的他迎面遇到了一個少年,腳步一怔:「大哥?」
少年長身玉立風度翩翩,看上去像個溫文爾雅的佳公子,見到齊錚后也是微微有些吃驚,回過神后眉眼間漫上笑意,張口剛要說什麼,手臂卻直接被齊錚抓住,拉著他就往外走。
「誒?去哪兒啊?」
他忙問道。
齊錚卻沒工夫細說,只道:「有事要你幫忙。」
少年嘆了口氣,只得穩住有些踉蹌的腳步,努力維持著一副斯文模樣跟他向外走去。
…………………………
蘇箬芸的馬車一路疾馳出了京城,拐上了一條隱秘的小路。
路上早已有人牽著馬在那裡等候,兩人當即棄車上馬,直奔彌山而去。
此時的彌山上,秦汐和其其格正騎著馬在山林間狼狽的穿梭,身邊跟著兩隊侍衛,人數較多的那隊大多是滄朔人,較少的則是大梁的人。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忽然冒出這麼多刺客?」
秦汐邊跑邊哭,臉上滿是驚慌。
其其格心中本就焦躁,見她哭哭啼啼更是煩悶,理也不想理,只道:「你能不能跑快點兒?咱們早點兒出去報信靖康公主才能早點兒脫險!」
現在在周圍圍堵他們的這些刺客顯然並不打算真的傷害他們,而是要堵住他們不讓他們離開這裡,那也就是說,他們是奔著其他人來的!那麼此刻在另一邊的秦襄和四哥更危險,大部分刺客肯定都聚集在了那邊!而那些刺客才是真正有殺意的!
雖然剛剛已經讓一個侍衛提前衝出去了,但誰知道他路上會不會再被攔截?能不能順利下山?
所以,還是他們自己爭取趕快擺脫這些人為妙!
秦汐聞言眼淚流的更厲害了,卻並未再哭出聲來,悶著頭一路策馬狂奔。
雖然她知道今天這件事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可如果自己活著回去了,靖康卻出了事,父皇勢必會遷怒於她,問她為何只顧自己逃跑,卻不管靖康,她可是靖康的姐姐!
兩人在護衛的保護下一路左衝右突,雖並非完全被纏住,但到底還是影響了速度。
正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圍堵他們的刺客卻被豁開了一條口子,一隊人馬從這道口子里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蘇箬芸與小雅,在身後跟著她們的則是木頭和孫正海等人。
其其格見狀眼中一亮,一夾馬腹直接奔了過去:「六姐!蘇……」
小雅猛地瞪了她一眼,她後半句趕忙拐了個彎兒,一句眼看要喊出口的「蘇姐姐」就改成了「蘇大小姐」。
蘇箬芸無暇顧他,掃了一眼人群,直接問道:「靖康公主呢?」
「在那邊!」
其其格抬手指了臨近的一座山頭。
「我們說好了打完的獵物全都帶回去清點的,結果還沒等回去就被人堵在這裡了。」
蘇箬芸眸光微沉,看著那座山頭沒有說話,手中韁繩一勒,調轉馬頭就走。
孫正海和他帶領的一干人等被留在了這裡對付那些刺客,蘇箬芸則帶著小雅和木頭消失在了山林中。
…………………………
秦襄面色慘白的躲在一簇草叢后,跟在她身邊的是丫鬟春桃和一應侍衛,以及扮作滄朔護衛的巴圖等人。
今日出現在彌山上的刺客全都是些亡命徒,下手既凶且狠,一個倒下了另一個撲上來,一副誓要將他們斬於此地的架勢。
秦襄的護衛一開始還試圖帶著她強攻出去,發現事不可為之後就只有帶著她到處躲避,意圖拖到援兵到來。
可援兵來沒來,他們卻已經被發現了好幾次,因此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
當馬蹄聲再一次響起之時,幾乎所有人都不對援兵抱有期望了,只想著如何才能多殺一個敵人,讓秦襄能多安全一時。
巴圖心中也是一沉,正準備壓低聲音對秦襄身邊的護衛說讓他們護著公主先走,就聽到一陣忽高忽低的鳥鳴聲傳來。
一陣狂喜湧上心頭,他猛地從草叢間站了起來,對著遠處的來人揮了揮手。
大梁的侍衛見狀也是一喜,以為是滄朔那邊的人趕來了,誰知露頭一看,卻是兩個女子和一名少年策馬而來,打頭的正是成安侯府的那位蘇大小姐。
眾人驚愕間他們已經來到近前,不待馬匹停穩就紛紛下馬。
「公主,你沒事吧?」
蘇箬芸直接走到秦襄身邊,拉過她的手臂轉了一圈兒,確定她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
「沒事,」秦襄好半晌才回過神,有些詫異的道,「你怎麼會來?其他人呢?」
蘇箬芸卻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直接說道:「現在沒有時間跟你多說,這山上還有不少刺客再找你們。你換上我的衣裳,讓木頭帶你出去。」
秦襄還沒說話,她身邊的一名侍衛已經率先開口:「不行!你們怎麼能保證公主的安全!」
蘇箬芸不耐的皺了皺眉,絲毫不想多費唇舌跟他解釋。
木頭此時已經上前一步,揮拳就像那名說話的侍衛打去。
侍衛伸手要攔,抬起的手還沒碰到他,就已經被一拳打在了肩頭,重重向後跌去。
那拳頭迅疾如風,沉重如鐵,這侍衛竟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就算他們剛剛幾經疲戰,被這般乾脆利落的打倒也著實讓人震驚。
蘇箬芸仿若完全沒看到這一幕般,轉而對秦襄身邊的春桃道:「你換上公主的衣裳,由小雅和一隊侍衛帶著在林中躲藏,吸引一些刺客的注意。」
春桃看了看秦襄,見她並未反對,便趕忙點了點頭。
蘇箬芸這才示意一干男子轉過身去,讓她們趕快將衣裳換好。
秦襄換好衣裳之後見木頭將馬匹牽了過來,她下意識的倒退了兩步,卻被身後一隻素手推住:「別怕,木頭馬術很好,絕對摔不到你。」
可自幼的恐懼還是讓她兩腿發軟,幾乎難以靠近這匹噴著熱氣的駿馬。
蘇箬芸的聲音這時在耳邊再次響起,帶著幾分凜冽的寒意:「騎馬和死,你選一個。」
從小到大還從未有人跟秦襄這樣說過話,她驚愕之餘回頭望去,蘇箬芸卻目光堅定,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失禮。
秦襄心中的恐懼被這驚愕掩去幾分,硬著頭皮踩上了馬鐙。
木頭順勢一帶,一把將她拉到了馬背上。
若不是因為知道附近有刺客,秦襄真要尖叫出聲了。
她面色比剛才更白了幾分,抖著嘴皮轉頭想跟蘇箬芸說些什麼,卻見她對自己笑了笑,就示意木頭趕快帶她離開。
木頭當即一夾馬腹,馬兒前蹄一揚,踏著煙塵疾馳而去。
秦襄原以為蘇箬芸會跟自己一起走,誰知等馬兒狂奔起來才知道並非如此,有心想要扭過頭去喊她,顛簸的馬兒卻讓她驚恐的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任由被稱作木頭的少年帶著自己策馬狂奔。
秦襄離開,小雅也帶著春桃和一隊侍衛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蘇箬芸看著自己身邊僅剩的兩個大梁侍衛,又看了看巴圖和他身旁的兩個滄朔護衛,一言不發的轉過頭去,示意他們跟著自己繼續躲藏在這裡,為秦襄多分散一些刺客的注意。
巴圖劫後餘生,慶幸之餘卻也在心中哀嚎不已。
今日闖下如此大禍,看來回頭真是少不了一頓臭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