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齊錚傻眼了,院子里的下人們也都被這一幕嚇傻了,回過神后眼觀鼻鼻觀心的低頭站著,大氣兒都不敢出。
齊錚一臉莫名,不明白自己的母親怎麼會突然就從背後給了他一腳。
不過也是,這府里除了她和爹,也沒有誰敢對他動手了。
「娘,您怎麼……」
「我問你!」齊夫人不待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你到底喜不喜歡蘇大小姐!」
啊?
齊錚臉上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那抹紅暈又染了回來,神情有些緊張。
他表現的……很明顯嗎?
怎麼連娘都看出來了?
齊夫人見他悶著頭不說話只知道臉紅,氣的恨不能再給他一腳。
「她要成親了你知不知道!」
她紅著眼睛吼道。
低著頭的齊錚一怔,臉上的紅暈迅速消散,只餘一片蒼白。
要成親了?
她真的……要成親了?
怎麼會這麼快?
他都還沒來得及讓母親去成安侯府試一試,她就已經把親事定下來了嗎?
她就那麼喜歡那個人,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和他在一起嗎?
心口想被什麼利器砍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汩汩的流著鮮血,又被一隻手狠狠的攥住,擰成一團,痛得他連身子都忍不住想縮起來。
「……知道。」
他喃喃開口,聲音低的幾不可聞。
知道。
不僅知道,而且還是她親口告訴他的。
齊夫人原本就處於盛怒之中,聽了這話更是怒髮衝冠,頭髮絲兒都差點兒豎起來。
「知道?你知道!」
她抬手指著自己的兒子,氣的手指頭都直哆嗦。
「知道還任由她嫁給那個程大公子?你……你身子都被人看光了還沒娶到人家!說出去丟不丟人啊你!」
齊錚再次愣在原地,不是為那句身子都被人看光了,而是為那句程大公子。
這是什麼玩意兒?
程大公子是什麼鬼?
「娘你在說什麼?什麼程大公子?」
他一臉莫名的看著齊夫人。
「你問我?」
齊夫人氣極反笑:「你不是知道嗎你還問我!那程大公子向來好色,這還沒成親呢院子里光通房就七八個!眼看著兩家都要把事情定下來了,奉恩伯府也沒有把這些通房打發出去的意思!這蘇大小姐嫁過去了能有什麼好日過?我就從沒見過你這樣明明喜歡人家姑娘還眼看著她往火坑裡……」
「娘你到底在說什麼?」齊錚揚聲打斷,「她要成親關奉恩伯府什麼事?」
齊夫人見他一副真不知情的樣子,也有些愣了。
「你不知道?成安侯府和奉恩伯府要結親了啊,成安侯要把蘇大小姐嫁給奉恩伯府的大公子程乾!」
「這不可能!」齊錚的聲音陡然拔高,「她才不會嫁給什麼程乾!」
就算要嫁,也是嫁給那個蠢木頭!
齊夫人一口氣堵在心口,像看傻子般看著自己兒子。
「這是她說不嫁就不嫁的嗎?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安侯定下來了!她能有什麼辦法不嫁!這是她自己能說了算的嗎!」
能!
齊錚在心裡說道。
別人或許不能,但她一定能!
她說過沒有人能讓她嫁給她不想嫁的人!即便是她的父親!
可這樣的話說出來未免有些大逆不道,他又不能跟母親詳細解釋這其中的關係,一時間急的在原地直打轉。
「既然連您都知道那程乾好色,成安侯又怎麼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他就不怕再被御史彈劾嗎!」
「呸!」
齊夫人氣的啐了一口,連髒話都罵出來了:「那個狗東西怕什麼!他當初能狠下心把蘇大小姐送出京城,就是鐵了心根本就不想要這個女兒了!」
「若不是之前因為蘇三小姐的婚事,聖上親自下了口諭讓他把蘇大小姐接回來,你以為他會想的起這個女兒?來」
「現在蘇大小姐回京不僅沒能讓御史的彈劾淡下去,反而愈演愈烈,他巴不得趕緊把她送出去再也見不到她那張臉呢!」
「再說好色算什麼大事?那程大公子再好色,也只是多幾個通房而已。有通房的人家多了去了,那些御史大人自己家裡還有呢!誰敢拿這個來說事?」
「成安侯就是看準了這點,所以給蘇大小姐選了這麼一戶人家!讓人即便想說他什麼也抓不到把柄!」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卻見齊錚半天沒有答話,抬眸看去,就見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陷入了深思一般。
「傻了?」
齊夫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跟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是真的打算就這麼不管了?還是要把蘇大小姐搶過來?只要你說一句你喜歡,她就是上了花轎娘也能……」
話音未落,剛剛還站在眼前的人忽然一陣風般跑了出去。
齊夫人愣了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
這臭小子,不逼急了不知道下手!
笨死了!
…………………………
齊錚匆忙對自己的幾個隨侍叮囑了幾句什麼,之後騎著馬就從定國公府跑了出去,一路向著回燕山狂奔。
齊夫人的話在他耳邊不斷迴響,每每想起他都想罵自己一句蠢笨!
那句「成安侯巴不得趕緊把她送出去再也見不到她這張臉呢」,讓他瞬間將所有的事都串聯在了一起,一樁樁一件件,全部浮現在心頭。
彌山上的刺客,箭鏃上看似多此一舉的並不致命卻可以毀容的□□,以及蘇箬芸突如其來的那句「我要成親了」。
或許是被她最後那句「要成親了」沖昏了頭,又或者真的是他自己太過愚鈍,竟然完全沒想到那個刺客會是成安侯!會是她的親生父親!
那日蘇箬芸進入彌山狩獵完全是突髮狀況,蘇浙不可能提前知道。
那他到底是有多不喜歡這個女兒,才會隨身帶著蟾面這樣的□□想要毀了她的臉?
齊錚自幼生長在父母和睦兄友弟恭的環境里,實在不明白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
而作為一個父親,不想見到自己的女兒,卻又不能再像以往那般直接將她送走,最好的方法是什麼?
自然是讓她嫁出去!
嫁到別人家去,除了三朝回門和逢年過節,平日都不能輕易回府,自然也就不用朝夕相對日日相見。
所以她才會說她要成親了,因為她知道,成安侯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其他方法可以將她趕走了!
齊錚相信,若不是因為蘇浙現在被京城諸多御史盯著,不好將事情做得太過明顯,否則他一定會給蘇箬芸選一戶偏遠的人家,讓她嫁到千里之外去!
只要一想到這個,他就恨不能立刻去咋了成安侯府的大門!
可眼下更重要的是找到蘇箬芸!問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樁婚事如果連他娘都已將知道了的話,那蘇箬芸自己一定也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答應?
他必須找她問清楚!
…………………………
齊錚一路狂奔到了回燕山下,跑馬場上卻空無一人,槐樹下的毯子也已經收走,可見徐季安一行人已經回宮。
他調轉馬頭又向成安侯府奔去,馬匹還沒停穩就翻身而下,抬腳就踹在了成安侯府的大門上。
厚重的木門並沒有被一腳踹開,但巨大的力道還是讓它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震得門房裡的下人們忙跑了出來。
「什麼人!竟敢……」
最先跑出來的下人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拎著衣襟一把提了起來,兩腳懸空直接按在了門柱上。
「你們大小姐呢?」
「齊……齊世子?」
成安侯府的下人們均是一臉驚懼,看著眼前一臉怒容的人連話都不會說了。
「你們大小姐呢!」
齊錚再次喝問,眉目如刀。
被按在門柱上的下人臉色漲紅,支支吾吾的答道:「去……去回燕山了!陪瑄郡王一起……跑馬!」
齊錚聞言眉頭一蹙:「沒回來?」
「沒……沒啊,以前不都是您送她……哎呦!」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一把扔在了地上。
匆匆而來的齊錚又匆匆而去,轉眼間就見只剩下噠噠的馬蹄聲和一道遠去的背影。
「快……快去告訴侯爺!」
爬起來的小廝對身旁的人說道。
那人聞言趕忙點了點頭,拔腿正要向內院跑,忽然想起今日侯爺不休沐,頓時哭喪了臉:「侯爺在衙門呢……」
他們尚不清楚齊世子的來意,自然也就不好為此去驚擾正當值的成安侯。
不然見了他要怎麼說?
難不成就告訴他:齊世子在咱們門上踹了一腳,踹完后問了句話就跑了?
這不是找揍呢么!
無法,只得先將此事壓下,等成安侯下衙之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