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錚近來每隔兩日就會陪同徐季安與蘇箬芸去回燕山跑一次馬,徐季安十分聰穎,再加上天賦極佳,現在已經能騎著馬在山林里小跑了。
但他或許是喜歡跑馬場邊槐樹下的那個鞦韆,又或許是喜歡那塊兒可以讓他隨時躺下來的毯子,即便是途中跑到了山裡的涼亭也不願休息,非要回到這裡不可。
齊錚看著他再次毫無形象的躺在了蘇箬芸身邊,時不時半撐著身子撒嬌般的讓蘇箬芸給他拿這個拿那個,心裡又把他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遍。
沒長手不會自己拿啊?
沒長骨頭不會坐起來啊?
徐季安恍若未覺怡然自得的享受著蘇箬芸的照顧,笑眯眯的吃著她遞過來的點心。
直到她被人叫去一旁不知說著什麼,他才坐起來仰著下巴對齊錚小聲道:「姐姐是我的!你瞪眼也沒用!」
齊錚一愣,旋即大怒。
合著這臭小子是故意在他面前跟蘇箬芸親近的?
真是……卑鄙!
他咬牙看了看蘇箬芸的方向,又看了看徐季安,冷聲道:「她只是應陛下要求照顧你罷了,你別真以為自己就是她弟弟了。」
徐季安得意的哼了一聲:「才不是!是姐姐教我怎麼哄了陛下高興陛下就會放我出來玩兒的!姐姐也喜歡見到我!」
齊錚一噎,心中泛起陣陣酸意,想說什麼卻半晌找不出合適的話來,而這小傢伙兒已經慢悠悠的躺了回去,腦袋枕在蒲團上,翹起一條二郎腿得意洋洋的看著他。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連躺著都這麼一副怪樣子!長大了絕對是個紈絝!
齊錚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看了眼他腦袋底下的蒲團,壓低聲音道:「你知道蒲團除了跪坐還用來幹什麼嗎?」
徐季安小小的眉頭蹙起,不明白他怎麼忽然說這個。
正莫名間就聽他繼續說道:「它還用來墊屁股!」
什麼?
他瞬間瞪圓了眼,氣鼓鼓的坐了起來:「你……你敢羞辱本王!」
這一聲聲音不小,遠處的蘇箬芸聽到動靜回過了頭,有些不解的看向他們。
齊錚垂著眼帘又低聲說了一句:「沒用的男人才會告狀!」
正要扭頭對蘇箬芸哭訴的徐季安一句姐姐還沒出口,愣是把後面的話硬吞了回去,氣的小臉兒通紅,指著他「你你你」了半天也你不出個所以然來,最終站起身來抓起身邊的小木劍就沖他揮了過去。
齊錚起身閃躲,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樣在槐樹下鬧了起來。
蘇箬芸遠遠的看著,抿唇笑了笑,跟身旁的人說完話便走了回去,也沒有阻攔,就任由他們這樣鬧著。
徐季安怎麼可能是齊錚的對手,手上的木劍胡亂揮舞了半天,胳膊都舉累了,額頭上出了一層汗,卻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只得氣急敗壞的把木劍往地上一扔,轉身哽咽著撲進了蘇箬芸懷裡,紅著眼眶委屈的喊著姐姐。
蘇箬芸淺笑著攬著他,纖纖素手在他背上輕撫,動作輕柔,笑容和暖,
齊錚在旁看的牙齒都要咬碎了,綳著臉坐回到蒲團上,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又重重的把杯子放了回去,說了一句:「打不過就哭,真沒出息!」
靠在蘇箬芸懷中的徐季安猛地抬起了頭,紅著眼眶瞪著他,梗著脖子吼道:「我才沒哭!沒有!」
小小的孩子雖然眼眶通紅,眼中泛著水光,但真的沒有讓淚水掉下來,就這樣強忍著淚水氣勢洶洶的怒視著他,倒顯得他以大欺小似的。
齊錚卻不為所動,仍舊沉著一副面孔,冷冷道:「沒哭靠在女人的懷裡做什麼?只有沒用的男人才會靠在女人懷裡。」
徐季安惱羞成怒,跺著腳揚聲怒喊:「你就是嫉妒我!你也想靠在姐姐懷裡!你也想抱著姐姐!姐姐不給你抱你就嫉妒我欺負我!你是壞人!」
齊錚一怔,一張臉瞬間從下巴紅到頭頂,慌亂的伸手去捂他的嘴。
「你胡說什麼!我才沒有!」
邊說邊覷著蘇箬芸的臉色,生怕她聽了會不高興。
「你有你有你就有!」
徐季安掙扎著躲開:「每次姐姐抱我下馬的時候你都瞪我!我靠著姐姐你也瞪我!這分明就是嫉妒!是眼紅!」
「你還胡說!」
齊錚一張俊臉紅的滴血,伸手抓他偏他又躲到了蘇箬芸身後,想抓就必須先越過蘇箬芸去。
徐季安在蘇箬芸身後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猶自紅著眼睛繼續喊:「我才沒胡說!你就是總瞪我!姐姐給我喂水喂點心的時候也是!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想讓人喂!羞羞羞!」
他邊說邊用手指在臉上比了個羞羞的姿勢,還生怕齊錚看不到似的把身子又往外探了探。
齊錚手足無措,看看他又看看蘇箬芸:「他……他小孩子不懂事!你別聽他亂說!」
蘇箬芸強子克制著笑意,勾唇問道:「你沒有嗎?」
沒有因為我抱他哄他而嫉妒眼紅嗎?
齊錚面對徐季安時可以矢口否認的話,面對這女孩子的時候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局促不安的站在那裡。
女孩子似乎覺得很有意思,緊跟著又問了一句。
「你不想嗎?」
不想我也這樣抱你哄你給你喂水喂點心嗎?
沒有嗎?
不想嗎?
齊錚的身子緊繃,連呼吸都因為緊張而急促起來,目光閃躲,眼珠子在眼眶裡四處亂竄。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徐季安探出身子指著他說道:「姐姐你看!他就是對你圖謀不軌!他是壞人!」
「我沒有!」
齊錚瞪眼。
「姐姐問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沒有!」徐季安也瞪眼。
夾在兩人之間的蘇箬芸再也剋制不住,跪坐在蒲團上掩唇大笑,笑聲如銀鈴般清脆悅耳,一聲聲從唇邊傾瀉而出。瘦削的肩隨著笑意微微抖動,眼角甚至泛出了淚光。
齊錚在這笑聲中羞的簡直抬不起頭,低垂的臉幾乎要埋到地上,最終尷尬的轉過身去:「我……我有事先走了!」
他說完大步而去,徐季安在後面扯著脖子喊道:「誒!誰讓你走了!你是本王的護衛!本王還沒允許你走呢!喂!回來!聽見沒有!回來!」
可前面的人哪裡會理會他的話,慌不擇路的跑到自己的馬兒身旁,二話不說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姐姐你看他!哪有這麼不聽話的護衛!我要告訴陛下讓陛下扣他的月錢!」
徐季安憤憤道。
蘇箬芸笑的一手撐在了地上,歪著身子道:「好,好,安兒說的都好。」
…………………………
齊錚一路紅著臉回到了定國公府,將馬匹交給小廝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平息了很久也沒能完全消下臉上的那抹紅暈。
徐季安那臭小子嘴太碎了!真是什麼胡話都敢說!
還有那個人,她……她聽了竟然一點兒都不生氣,竟然還……還笑他!
真是……不正經!
不過這是不是說,她並不那麼抵觸自己?並不抵觸……他的心意?
齊錚下意識的將手伸到自己胸口,從衣襟內取出一方白色的細絹帕子。
他幾次想要找機會將這帕子還給她,最終卻都沒有捨得。
他沒還,而她也沒有管他要。
這種女孩子的貼身物件兒,無意中留在了外男手裡,按理說怎麼也應該會想辦法要回去的吧?
如果沒有,是不是……就可以算是默許了交給對方?
就像是……定情信物一般?
齊錚心跳的厲害,一直強壓在心底的想法再次冒了出來。
不如讓母親去成安侯府提親吧,或許……或許她並不會拒絕呢?
雖然她似乎已經有了心上人,還要跟那個人成親,但眼下不是還沒定下來呢嗎?那他也可以去試一試啊!
一家有女百家求,去提個親又不會怎麼樣,成了自然是最好,不成……不成……
不成的話……他該如何?
剛剛還雀躍的心情轉眼又沉了下去,齊錚的腳步有些沉重,握在手中的帕子緩緩攥緊。
眼看著已經踏入自己的院門,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趕忙將帕子塞了回去,生怕讓人看見。
身後來人卻走得極快,似有意追趕他一般,他前腳剛把帕子塞好,那人就已經來到了他身後。
他板著臉回頭正準備看看是誰,卻被人猛地一腳踹在了屁股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若不是兩手及時撐住地面,怕是要把臉拍在地上!
齊錚整個人都蒙了,心中一陣急怒!
竟然!敢!踹他的!屁股!
他蹭的一下從地上躥了起來,轉過身來咬牙怒視著來人,恨不能一掌將對方劈了!
但眼前的人卻一點兒也不懼於他的怒氣,臉上一副比他還要生氣的表情。
齊錚抬起的手僵在空中,腦子一空,不可置信。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