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三藏走出神女閣，回到中都地界時，此間大戰已經告一段落。

整個中都，被兩個戰場夷為平地，其中數十萬人慘死。所有參與戰爭的仙神，哪怕是玄都大法師，身上也背負起猩紅業力。

正因如此，這一場大戰，沒有勝利者。孔雀大明王鎮壓不了猴子，反之亦然。

玄都個人的戰力雖然強大，但是短時間內也攻不破二郎神、張道陵、沙悟凈和白骨精聯手組成的陣勢防禦。

見到三藏就這麼完好無損，健健康康的出現在戰場上，所有正在休憩的仙神盡皆怔住，神情各異。

「仙道越昌盛，凡人就越凄苦。或許只有當滿天神佛都煙消雲散之後，這世間的凡人才能安享太平。」腳踩著猩紅色地面，看著煉獄一般的前方，三藏輕喃說道。

「仙道昌盛不會導致人禍，妖魔肆虐才會出現這種結局。」玄都認真說道。

三藏抬目，肅穆問道：「你手上沒有沾染凡人鮮血？」

玄都一愣，握緊了雙手：「有，可我是為了正義，為了除魔。」

三藏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笑聲蒼涼：「除魔？魔的標準是誰定義的？你心中所謂的正義，只是殺戮的借口而已。你真應該去地府一趟，找一下地藏王，找一下閻君，向他們請教什麼才是正確的道路。」

玄都搖頭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何須要向他人請教？」

三藏不再開口，走到一個背光的山坡上面，不顧地上的髒亂，盤膝而坐，口誦超度經文。

數十萬人，其中絕大多數連靈魂都被打碎了，唯有深深的怨氣留在此間。可以想象，千百年後，這股怨氣不散的話，此地定然會衍化成一方鬼域。

伴隨著低沉的經文聲響起，陰風乍起，一個個難辨模樣的陰鬼殘魂從地底飛出，懸浮當空，嘶吼著望著一眾仙神們的身影。

他們雖然已經身亡，可是記憶依舊保存在魂體之內，知道自己的仇人是何方神聖。

只不過，縱然知曉又能如何？那懸浮於空，高高在上的數人，任何一個衝下來，都能毀滅他們這些亡魂。

在經文聲中，數十萬亡魂逐漸被超度，三藏神魂之中閃耀著璀璨金光，令一眾仙神們無法直視。

「他開始變得更強了，哪怕這種體系沒有境界的劃分。」白骨精輕聲呢喃。

話音剛落，一座燃燒著鳳凰真火的塔樓撞碎虛空而至，迎風見長，轉瞬間就變成兩層樓大小，帶著玄之又玄，不可名狀的氣息，沖向手持五色光羽寶劍的孔雀大明王。

塔樓沿途之中，破碎了一路陰魂身軀，令三藏的一番苦工白白浪費，且在陰魂反噬之下，連連咯血。倘若不是之前陰陽交合，強化了他的肉身，在這種攻擊下，他早已凶多吉少。

「鳳樓？真凰一族……」孔雀大明王揮動寶劍，五色神光縱橫，時空法則成片，虛空震顫，欲要將這座塔樓刷到異時空之中。

「嗡！」

造型古樸，雕刻鳳凰展翅的巨大塔樓在時空之力的沖刷下火焰滔天，劇烈發光，散發出大道神力，強行定住了這片時空，並且拖著塔樓在混亂的時空之力中不斷前行。

眼看著塔樓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孔雀引頸高鳴，眉心開出一條豎眼，豎眼中盤坐著一尊金光閃耀的佛陀。

佛陀誦經，字字顯化，華光溢彩，聯合在一起，組成一片光幕，阻攔住下降的鳳樓。

「九死鳳凰經！」

鳳樓一層中，一名婦人快速結印，凝聚出無數神異的符號，打進一顆混混蒙蒙的珠子中。

「神凰不滅光！」

鳳樓二層，中年男子模樣的強者，身帶無量光，右手按在同樣的珠子上面，掌心中噴吐的光芒不朽不滅，強盛之極。

「炎火真靈劍！」

鳳樓三層，紅衣老嫗盤坐虛空，如同一尊神祗，法則之力生生不息從她身上幻化而出，灌輸進珠子之中。

「鳳祖真心！」

鳳樓最高層，華髮老者雙眸閃爍著日月光芒，割開了自己的手腕，任由金色的血液滴落在面前砰砰跳動的心臟上面。

外界，九死鳳凰經的經文吞噬了所有佛經；神凰不滅光定住了孔雀的身影，強光照耀之下，無數黃金色鎖鏈在他身上顯化而出。

這是如來用以囚禁孔雀真靈的大道鎖鏈，鎖鏈不斷，孔雀本我永世無法掌控自己的軀體。

此時，炎火真靈劍萬劍齊發，縮小之後鑽進孔雀體內，劈斬著大道之鎖。

鳳祖心臟神輝熠熠，發出強大到極致的召喚。陷入沉睡中的孔雀本我，在這召喚下開始蘇醒。

西天，大光明境，如來和太上相對坐在一座湖心涼亭之中，任由茶香裊裊，歸於虛空。

「你來到了我這裡，元始去了阿彌陀佛那裡，誰又去了紫竹林呢？」此間幻境反映著如來的心境，某刻，風雪起，他輕聲問道。

「媧皇目前就在竹林中做客。」太上無心飲茶，低眸望著涼亭下方，因為天色突變而躲在水底深處的游魚：「孔宣再度出世，感覺三界要變得精彩了。」

「轟！」

如來表情未變，天空中卻陡然響起驚雷，震的整個光明境輕顫：「靈吉菩薩，大勢至菩薩，再加上孔雀大明王，佛門的損失已經達到了極限。這西行之路，難不成是滅佛的？」

太上閉口無言，涼亭一時寂靜，唯有風聲嗚咽。

「孔雀要醒了。」人間，中都，猴子雙眸之中光芒閃耀，輕聲開口。

「聖人之下的最強者重歸天地，怕是又會引起一陣動蕩。」白骨精說著，手指猛地一顫，保存在天狐戒指中的七寶妙樹，劃破虛空，沖至孔雀身邊，被它眉心豎眼中的佛陀拿在手中。

「轟！」

當身上所有鎖鏈盡皆被斬碎的那一霎那，孔雀原本空洞的雙眼中恢復了一絲神色，五彩神光洶湧，瘋狂衝進眉心豎眼中。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這眉心豎眼之中乃是一方小小的世界。

在這方世界裡面，五色神光和七色神光展開了最瘋狂的對決，時空之力碰撞，導致世界之壁逐漸變薄，某刻，整個世界轟然坍塌，手持七寶妙樹的佛陀，被生生逼出了孔雀身軀。

「離開了我的身軀，你就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在得不到任何給養的情況下，只有滅亡。」孔雀變回了人身，五柄寶劍大開大合，劈斬佛陀，將其斬成靈光碎末，一口吸進腹中。

佛陀身亡，孔宣將七寶妙樹握在手中，輕道：「佛門重寶，今日便成為我的立道之基吧。」

「喂，孔雀，七寶妙樹原本是屬於我們的。」就在此時，猴子嚴肅說道。

孔宣轉目望向他，眸光中流露異彩：「你很強大，和我少年時期一樣，氣吞山河，朝氣蓬勃。」

「說這個，是想要彰顯你如今的強大，拒絕歸還我們的寶物？」猴子疑惑問道。

孔宣失笑，晃動了一下七寶妙樹，七彩神虹在半空閃爍：「我不知道你們和如來有甚麼關係，不過依我所見，這妙樹枝，他並沒有給你們的意思。否則的話，樹枝內部，也不會隱藏著他的神魂印記。

倘若你們和如來的關係不好，這妙樹枝對於你們來說，更是有百害而無一利。你們每次使用這件法寶的時候，身軀都會被如來的神魂印記同化一些，當使用次數達到一定數量的時候，你們的身軀將對他的神魂毫不設防，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屆時，才是你們麻煩的開始。也就是說，如果情況是後者，你們現如今正在被煉化的過程中，應該感謝我的出現，幫你們解除了殺劫。」

被法寶煉化，這種事情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不過無論是猴子，還是白骨精，心中都莫名的有些陰冷。

這是超出了他們想象的手段，但是直覺告訴他們，很有這種可能。

「怎麼，不願相信？」看到他們眼中複雜的神色，孔宣抿了抿嘴，意念一動，浩浩蕩蕩的五色神光狂暴衝進七寶妙樹之中：「那麼我就證明給你們看。」

隨著五色神光源源不斷地湧入，七寶妙樹上面的大道符文流轉出七色神輝，璀璨奪目。

在妙樹枝的頂端枝椏上，漸漸出現了一個青色花苞，花苞吸收五色神光而成長，開出了蓮台花朵。

花開見佛，一尊如玉般晶瑩的佛陀，端坐在蓮台之上，驀然睜開雙眼，撕裂虛空，欲要遁向遠方。

「五色神光面前，還想要逃走？」孔宣伸出右手，五指彎曲如勾，五柄顏色各異的寶劍飛出，刺進佛身之中，將其禁錮。

「自己感受一下吧，這佛陀身上，有沒有你們神魂的氣息。」孔宣淡淡說道。

白骨精放出自己的神念，投放到靈佛身上，不多時便在其中發現了一股和自己神魂氣息幾乎完全一致的力量。

如果這股力量來到自己的身軀前，估計不會遭遇任何抵擋，便能夠鑽進自己體內，和本命神魂作戰。

白骨精的肉身乃是珍品畫皮，不必擔心奪舍這種事情。可是他的骸骨，乃是真正的神魂藏身之所。倘若這力量深入到了骸骨之中，所造成的惡劣影響簡直難以估量。

「是我大意了，或者說，見識淺薄，總以為不去煉化這寶貝，就不會遭遇災厄。」白骨精望向猴子，苦笑說道。

「這種手段，聞若未聞，錯不在你。」猴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孔宣：「你是如何知曉這件事情的？」

「因為……你們沒有發現，我的五色光羽劍，和七寶妙樹，其實同出一轍嗎？」孔宣將五柄寶劍和被禁錮的白玉佛陀一起，收進長袖之中，輕聲說道。

白骨精心頭一跳，驚訝說道：「難道，你就是被如此煉化的？！」

孔宣緩緩頷首，輕道：「倘若不是如此，當年如來怎麼可能將我鎮壓降服？畢竟，我雖然戰力不如聖人，但是單純逃走的話，無人能夠攔得住我。」

「我有一個疑問，這五柄光羽寶劍，不是你的伴身至寶？」白骨精想起前世地球上面的傳說，好奇問道。

「當然不是。」孔宣搖頭說道：「當年我還是一枚孔雀蛋的時候，就被如來尋到。他感悟我身上的大道符文，以世界之樹的一枝樹杈，練成了七寶妙樹。

以五根禽鳥飛羽，練成了這五柄長劍，由此展開了一系列的布局。

終於在封神時期，金雞嶺一戰中，長劍內的神魂印記衝進了我身軀之中，控制住了我的軀體，自此開始，我被封印了無數年，淪為佛門打手。」

聽著他以極為平淡的聲音述說著過往血一般的經歷，白骨精和猴子相互對視了一眼，心中均是一片涼意。

果然，能夠證道成聖的存在，沒一個易於之輩，但凡一點不小心，就會被他們抓住致命的弱點。

相比較於慘遭無數年封印的孔宣，他們兩個絕對是幸運太多。

「現在，你們還對我拿走你們的寶貝心生不滿嗎？」孔宣笑著問道。

白骨精拱手說道：「多謝。」

孔宣點了點頭，收起妙樹枝，轉目望向從鳳樓中走出的四名仙神：「風九，紅音，笑歌，清霜，好久不見。」

「拜見孔雀大人。」僅僅是一句普通問候，卻令這四位見慣了風雨的強者紅了眼眶，跪倒在地，叩首說道。

孔宣微微一嘆，揮了揮衣袖，將他們全部扶起：「我不在的時候，鳳凰一族辛苦你們了。」

「屬神不敢稱辛苦。」四仙連忙說道。

「跟隨在我身後吧。」孔宣停頓了片刻，淡然說道。

四仙臉上閃過一道欣喜，挺直了身軀，站立在他的後面，如同四桿標槍，四名侍衛。

「諸位，是時候說再見了。」孔宣微微一笑，對著白骨等人拱手說道。

「他日有緣再聚，希望是友非敵。」白骨精真誠說道。

孔宣笑著頷首，五彩光芒閃爍，收起鳳樓，包裹起四名屬神，化作長虹離去。

「猛虎歸山，蛟龍入海，佛門怕是有的頭痛了。」人群中，張道陵輕聲說道。

「申公豹，事已至此，你的託付我恐怕完成不了了，後會有期。」玄都法師微微頷首，眼角驀然看到某個騎著黑豹，準備開溜的傢伙，對於他只動嘴皮子不出戰的行為異常不滿，開口說道。

發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申公豹的臉唰的一下白了，乾笑兩聲，雙腿猛地一夾豹腹，身影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疾速沖向遠方。

「回來吧。」猴子伸手一指，領域之力放出，只見明明是向著遠方疾沖的申公豹，詭異的變成了沖向眾人，並且距離越來越近，以至於眾人都看到了他額頭上的冷汗……

【ps：感謝所有讓我在這冰冷城市感覺到溫暖的書友，哪怕，我們從未蒙面；哪怕，我們並不了解彼此……可是，至少此刻，我們的思想碰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