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利爾城的新年晚宴並沒有多少節目，若是按照查理二世以往的規格，此時的現場定然是美食堆積如山，美女來回穿梭，大家在音樂中把酒言歡，不喝倒一片，這宴會就不算成功。

然而眼下的宴會現場，卻鮮少有人敢多喝幾口。也就只有埃爾文這種懶得關心國家大事的軍漢，才會旁若無人的在那裡痛飲——其他人無一不是豎著耳朵，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會場的一角…

隨著時間的推移，龍族們幾乎都聚到了那邊去，因為首相正在和領主們仔細討論起了製造紙幣的細節。

這些貴族和大臣們當然也想聽聽具體的內容，但作為普通人類，他們一過去就被那種令人窒息的氣場震的難以前行，年紀大點的兩位伯爵甚至是讓人扶著才勉強回來…

這種時候，他們就更加佩服在一群巨龍中間談笑自若的首相大人。

莎莉一世倒是沒有參與其中，但她也沒有做出要早退的摸樣。卡戴珊知道這位人類王國名義上的君主不能顯露任何異樣，於是帶著幾位榮譽長老坐在她旁邊聊些輕鬆話題。他們五人已經沒有龍晶，如今和普通人區別不大，自然不會有維克多領主那般強悍的氣勢，所以內閣大臣和那些參與宴會的貴族漸漸湊到這邊來…

榮譽長老的地位已經得到充分肯定，畢竟他們是領主一級也會虛心求教的存在，莎莉在這邊不弄耗費精神去應對那些大佬，同時也維持了君主應有的身份，她不禁感嘆一句：「原本以為你們會對人類這一套會很不屑呢…」

「以前的確是不屑，但後來想明白了，其實龍族也有龍族的規矩，從本質上而言和人類這套沒什麼區別。」卡戴珊聳肩，「生活在社會體系之中，終究是要按照這種規矩辦事的。想要特立獨行，除非是像他一樣。」

這話說的是羅迪，莎莉女皇自然清楚。她扭頭望了一眼，倒是想起羅迪當初一身斥候打扮、挎著弓騎在馬背上的樣子，那一幕彷彿就在昨日。

回過神來，她才發現旁邊的榮譽長老和貴族們都在看著自己。莎莉也不尷尬，以她目前的地位，已經沒有誰會對她的失神而感到不耐煩。

這位女皇笑了笑：「首相的責任真夠重的，看著他，有時候總會想起以前的事來。」

那些內閣大臣們都是笑著應和，但卡戴珊卻微微皺眉…她在莎莉的話語中感受到了一絲暮氣，眼前這位女皇不到二十歲便登上王國之巔的位置，如今正是朝氣蓬勃的時候，可因為權杖受損，加上對自己身體的了解，恐怕是已經做好了面對死亡的準備。

無論什麼人，都是無法坦然面對死亡的。卡戴珊見過龍族長輩將死之際的模樣：壽命將近之前，那些長輩其實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但說話做事卻節奏慢了下來，並且總是會和晚輩們說起他們以前的那些故事。

回憶，似乎成了他們生命結束前唯一喜歡做的事情。

望著眼前說起和羅迪逃亡經歷的莎莉，卡戴珊想勸說，卻也不知從何談起。她明白，如今的自己沒有龍晶，壽命恐怕和人類區別不大，終究也要和她一樣去考慮如何面對死亡——心念及此，她也有些出神，好在羅迪那邊見時間差不多，和領主們約定了時間地點后便宣布自己要退場…他一退，那些大佬們自然也不會在這裡呆著，眾位領主紛紛在和領主合影后離開了魔塔，明顯是琢磨著回去要拿出什麼樣的技術來參與紙幣製造。

莎莉起身過去和他們告別，這場宴會終於算是結束。

「累到了吧？喝口水先休息休息。」

返回頂層的客廳后，莎莉把一杯茶水推到羅迪旁邊。這裡不像宴會那種高規格場合，沒有參加宴會的阿卡莎也在旁邊，卡戴珊本來想過來，結果半路被維克多叫去，估計是想細問紙幣的事。

羅迪接過水一口氣喝光，隨即雙手揉搓著臉頰：「這幫傢伙真是不好糊弄，開始他們還沒明白，但多說兩句都回過味兒來了，好在他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沒問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他說完看向阿卡莎，後者卻站在莎莉背後朝他使眼色，羅迪楞了一下，問像莎莉：「應酬一晚上，會不會太累了？早點休息吧。」

阿卡莎原本是在皇城那邊呆著的，不過新年她卻專門申請回來和羅迪一起過。專機飛過來不過半天時間，明天早上她便打算回去，繼續在龍塔替羅迪守望著王國東南。

「沒什麼，精神還好。」莎莉扭頭望向阿卡莎，她和對方曾經有過衝突，甚至互相較勁過。但如今心態變了，卻也沒了以往爭風頭的想法：「阿卡莎好像瘦了些呢，在那邊很辛苦吧？」

「都是些瑣事，別的沒什麼。」

阿卡莎坐在了她的旁邊，這位女皇如今貴氣十足，哪怕沒有穿金戴銀，氣場卻愈發雍容。而她倒是覺得自己還是那個小牧師的模樣，只是因為亡靈法術研究多了，身上好像還帶了些和生人相斥的氣息。

羅迪以前很怕她們兩人在一起，修羅場刀光劍影的場景他可不想體驗，但如今莎莉卻好似沒了那想法。

阿卡莎明顯有話想說，她看左右沒有了下人，低聲道：「我聽他們說，你是打算帶著艦隊去拉西曼？」

「嗯，接下來還是得去一趟那邊，不過我現在還在等拉西曼那邊的消息。」

羅迪說完，發現阿卡莎伸手拿起了莎莉手旁那死氣沉沉的權杖：「這次來，主要是想起一件事。我之前和莎莉說起過，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和你提起——在拉西曼的首都，你還記得有一片專門宣傳『無神論』的神廟么？」

「有點印象，不過我沒去那邊，聽他們說起過。」

羅迪點頭，旁邊的莎莉露出恍然神情：「啊，我倒是忘了…當初你說見過三條蝮蛇？」

阿卡莎接過話頭：「對，在那個神廟裡，我看到了和這個權杖很相似的圖案，但當時沒來得及細問就離開了。回來之後，我才想起來這好像和蝮蛇十字有些關係。」

羅迪沒說話，但眼睛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