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謹遽然抬頭,臉色微微變了,隱約知道這其中的陰謀。
蕭闌,又是蕭闌。
為了那個女人,當真要和她結仇到底嗎?
她有底線,唯一對她好的桔梗,誰要是敢傷害,她絕對不死不休!
「樓越!滾出來!」蕭謹大喝,根本無視厲邪,足尖一踏,地上一聲爆響,腳下的地面完全轟出一個深坑來!
她猛然衝出去,動作快得不可思議。
厲邪微微皺眉,張揚而起的衣袖鋪天蓋地形成,柔軟的布料如同波濤一樣起起伏伏。
前路被完全擋住,蕭謹冷哼一聲,雙手一握,爆閃的雷光形成道道長劍,刺啦啦幾聲,便劃破了厲邪的衣袖,她從當中的空隙中鑽了出去。
厲邪轉身,正想去追,忽然身後一陣勁風襲來,他連忙轉身一擋,頓時,虎口上一陣劇痛,慢慢流出血來。
一柄鮮紅的鐮刀砍在他劍上,而鐮刀的主人正居高臨下,一臉邪佞地撇著他。
高高在上的目光,不可一世的神情,真是高傲啊!
「你,我來收拾就好了。」魘傲慢地說,這口氣,根本不將這修羅城的王族魔獸放在眼裡!
蕭謹一路闖進修羅城,無人能擋!
她知道樓越在什麼地方,直奔進去,推開房間的門,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樓越!」她一間房一間房找過去,竟然都沒有人!
最後,站在血池地獄的門外,她躊躇了一下,終於慢慢推開門,走進去。
撲面而來的粘稠血腥味,讓她頓了一下,然後才一步一步走進去。
血池的邊緣,站著好幾個人,其中兩個最醒目的人並肩而立,聽到開門的動靜,都轉過身來,看著他。
修羅王樓越的目光冷淡無情,帶著一絲血腥的殘酷。
而另一人,目光溫和,甚至帶著微微的笑意,他是……蕭闌。
「謹兒……」蕭闌開口。
「桔梗呢。」蕭謹打斷他,開口就問桔梗的事情。
看見蕭闌在這裡,她已經明白髮生什麼事了。
蕭闌默默地看著她,她目光一凌,瞪向樓越:「樓越,桔梗真是瞎了眼,會交你這樣的朋友,你這無情無義的畜生!」
樓越無動於衷,只是挑了一下眉:「什麼叫無情無義?」
「哼!看來你果真是個畜生!」蕭謹冷笑。「廢話不多說,你們想怎麼樣?」
「定魂珠。」蕭闌柔聲說,「謹兒,我不會傷害你和桔梗,只要你把定魂珠交給我。」
蕭謹揚了一下下巴,面沉如水,「你要定魂珠可以,先讓我看見桔梗,確定她還活著,我就把定魂珠交給你。」
「蕭謹,在修羅城你沒有資格談條件。」樓越冷酷地說。
「是嗎?」手腕一翻,定魂珠便被她握在掌心裡,雷光忽然繚繞在掌心,只要她稍稍用力,立刻就會讓定魂珠粉碎!
樓越無動於衷地看著,反正不是他的東西,他可是不在乎。
但是蕭闌卻緊張地說:「謹兒,不要衝動!」
「讓桔梗出來!」
蕭闌轉頭對樓越說了幾句話,樓越瞥了她一眼,對身後的人揮揮手。
後面的人聽了命令,走下去,片刻之後,血池的上方,一個巨大的鐵籠緩緩地垂下來,鐵籠中,桔梗奄奄一息地躺著。
蕭謹不由自主往前一步,心臟猛跳。
「桔梗!」
鐵籠中的女子勉力支撐著抬起上身,層層黑髮凌亂地散著,遮住半張慘白的臉,但縱然這樣,還是難掩那清冷美麗的氣質。
一雙眼睛閃動著冰冷的光,在看見蕭謹的時候,才有所融化。
「謹兒……」沙啞的嗓子輕輕喊著,有一絲顫抖的尾音。
蕭謹聽得出來,那是向她傾訴的委屈,她看錯了人。
胸膛起伏,看到那樣的桔梗,她心裡真的被狠狠戳了一下。
以桔梗的實力,就算面對的是樓越,真正對打,她也不會落得這個地步!
樓越這個卑鄙小人!
「樓越,司幽境給你什麼好處,讓你寧肯得罪我和桔梗?」蕭謹冷笑著問。
她不相信,以她和桔梗的實力,再加上魘,整個卡爾塔大陸上,絕對沒有勢力敢得罪他們!
「司幽境會幫朕喚醒地獄魔獸,以招魂之術,讓朕能隨意控制這隻魔獸。」
蕭謹一怔,道:「招魂之術,桔梗也可以做到,只要你說,她一定會幫你!」
「沒錯,桔梗的招魂術,確實非常了得,朕佩服不已,所以,如果能讓她的能力,為朕所用,豈不是更好?」
蕭謹沒有聽懂,想起剛才烏煞所說,桔梗要成為修羅城的王后,心裡一動,皺著眉問:「你要娶桔梗?」
「沒錯。」蕭闌答得乾脆,抬頭迎上桔梗冰冷刻毒的目光,「她,很快就會成為我樓越的王后!」
桔梗狠狠咬著牙,很努力才讓自己開口說話:「你休想!我不會嫁給一個無情無義的東西!」
「由不得你。」樓越冷笑一聲,抬起的手,結了一個印,忽然間,血池的上方傳來一聲獸吼!
所有人都抬起頭,那血池的上方是凹凸的穹頂,此時,一條黑色的龍形獸正順著穹頂游過來,山上如同煮沸的熱水一樣,咕咚咕咚冒著黑煙。
他游到桔梗的鐵籠上方,然後順著鎖鏈游下來,盤在鐵籠的頂上。
桔梗睜大了眼睛,正好,和那巨獸的眼睛對在一起。
「這是修羅城的懲罰魔獸,冥,他最大的技能,便是吞噬,反噬被他吞噬的人,其能力,都會轉化到他身上!」
樓越輕描淡寫地說著,往前走到血池的邊緣,轉過身來,看著蕭謹和蕭闌等人,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次,還要感謝夜王閣下的慷慨,以司幽境秘術幫朕解惑,讓朕不僅能喚醒天夔,還能將冥的能力發揮到極致!」
蕭闌的面色,也微微有些蒼白,望向樓越的目光,滿是震驚。
「修羅王,你不能這麼做,這和我們當初約定的不一樣。」蕭闌嚴肅地說,面色慢慢陰沉下來。
他這種性格溫和的人,忽然發怒,其實還是有一點點可怕的。
「我們當初的約定是你幫朕喚醒天夔,朕幫你得到定魂珠!哈哈哈,夜王,這樣的交易太不划算了!要讓我司幽境得罪蕭謹這樣的人,必須要有足夠大的誘惑才行!」
「你不能動桔梗,否則,我不會幫你喚醒地獄魔獸!」蕭闌冷厲地說。
「只要有桔梗在,沒有你,朕同樣能讓天夔醒來,哈哈哈——」
蕭闌瞬間面如死灰。
「卑鄙無恥!」蕭謹大喝一聲,怒火攻心,讓她簡直忘記了理智,一拳打向樓越!
那動作快如閃電,就連樓越都沒能躲開,被他一拳打進血池中!
而蕭謹毫不猶豫,緊追而上,身上冰火兩種元氣狂涌,竟然生生地將血池凍結起來!
樓越的身子被凍在血池裡,怒喝一聲,掙脫了束縛衝上來,瞬間迎上生猛戰鬥的蕭謹!
戰鬥眨眼之間就開始,其餘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斗得幾乎將血池毀掉一半!
「陛下,現在怎麼辦?」剛上任的大祭司鹿涯抿著唇問。
蕭闌道:「救桔梗!」
這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他知道,一旦桔梗出事了,那他和蕭謹,就永遠成死敵了。
鹿涯抬起頭,看了一眼那懲罰魔獸冥,有些為難,「陛下,那隻魔獸,只要靠近他的人,都會被吞噬。」
蕭闌已經抬頭,果然,冥身上冒泡的黑氣,已經逐漸下移,籠罩在桔梗身上。
「管不了了!我去吧!」蕭闌二話不說,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冥抬起頭,看著忽然出現在眼前的蕭闌,巨大的尾巴狂掃而出,黑氣沾染到蕭闌的身上,他立刻疼得蜷縮一下。
冥嘿嘿笑起來:「極陰的身體,嘿嘿,正合我的胃口啊!」
說著,他竟然想進一步過來,先吞噬了夜王!
「陛下小心!」鹿涯忽然衝上來,抱住夜王便退開,身後不小心,被冥的尾巴掃了一下,他皺了一下眉。
蕭闌面色不甘:「怎麼會這樣?」
「陛下身體虛弱,乃是極陰之體,這冥那詭異的能力,恐怕對陛下非常不利,我們還是先撤吧!」
「不,謹兒還在這裡。」蕭闌咬咬牙,抬頭看著樓越和蕭謹的戰局。
很明顯,樓越不可能是蕭謹的對手,在蕭謹霸道狠辣的打法之下,樓越漸漸處於下風。
被惹怒的修羅王大吼一聲:「冥!愣著幹什麼?」
「遵命!」冥恭敬地回應,忽然絞斷了鐵籠的蓋子,龐大的身體衝進去。
桔梗的慘叫聲很快就傳來。
蕭謹額頭冒著冷汗,猛然放棄了樓越,撲向桔梗的方向。
樓越趁機在後面給了她狠狠的一擊!
背上鮮血狂涌,樓越還想追上去,忽然夜王出現在他面前,面色陰沉和他開戰!
蕭謹衝進鐵籠中,撕開冥的嘴巴,將桔梗生生從裡面拖出來。
冥大怒,身上冒泡的黑氣死死地纏著桔梗的身體,雙方纏鬥之下,兩人一獸齊齊跌落進血池中!
桔梗被血嗆了一口,當場就乾嘔起來,加上被冥纏住的身體,痛苦非常。
「混蛋!」蕭謹罵了一聲,繞開桔梗,渾身雷電爆涌,她直接撞進冥的嘴巴里!
所有人都驚呆了,她這是想自取滅亡嗎?
果然,被惹怒的冥居然放棄了吞噬桔梗,轉而將所有的黑氣都纏上蕭謹的身體,開始吞噬她!
蕭謹紅著眼睛,身上的元氣汩汩暴動,和冥的元氣相持不下。
艱難的交戰中,被藏在納戒中的六魂封印忽然劇烈地動起來。
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氣息從她身上傳遞而出,冥吃了一驚,心裡生出幾分畏懼的感覺。
怎麼回事?
這女人不可能強到這麼變態啊!
冥不由自主地鬆開口,身體從血池中消失,轉瞬間便出現在桔梗的面前。
滿臉都是鮮血,已經不復平日的端莊高雅,觸目的鮮紅之間,隱約有幾分陰冷瘋狂,她高高揚起下巴,和冥對視。
嘴角緩緩上揚,在這種時候她竟然前所未有的冷靜下來。
「想吞噬我?好啊!」
冥一怔,有些不能理解她嘴角邊的那抹冷笑的寒意。
而在後面的蕭謹忽然轉過身來,對著桔梗大喊了一聲『不要』,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萬萬沒有想到桔梗會那麼激烈和決絕。
她偏頭看了一眼和蕭闌對峙的樓越,然後閉上眼睛,竟然自己撲向了冥……
「桔梗——」
蕭謹大叫著衝過來,正好冥的尾巴向後一掃,眼看要掃中她,她強悍地抬手抓住那巨尾,右手舉劍,一劍就砍下來!
冥痛得在血池中翻滾慘叫。
蕭謹趁機抓住他斷尾的部分,一把劍狠狠地刺穿背部,然後拚命向前拉扯!
她要直接把冥從中破開,看他怎麼吞噬!
鮮血中奮戰,冒起的鮮血濺在身上,竟然開始散發出強烈的腐蝕氣體,同時,那種代表著吞噬力量的黑色元氣,也正瘋狂地朝蕭謹的身上湧來。
這一切,她根本不放在眼裡!
想吞噬她,那就同歸於盡吧!
那樣慘烈的戰鬥中,整片血池都被攪得翻騰不息,如同煮沸的水一樣。
冥的慘叫,幾乎將這座兼顧的血池地獄給掀翻了!
和蕭闌戰鬥中的樓越回頭看了一眼,瞬間面色冷酷。
地獄魔獸,為何還不蘇醒?
那個蕭謹的實力太強了,這樣下去,冥會被她重傷,就算吞噬了桔梗,也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發揮威力。
發起瘋來的女人,真是可惡!
「夜王!你不要定魂珠了?」樓越怒喝道。
「你要傷害我妹妹,我也不會同意!」蕭闌怒視著他,早知道與虎謀皮,他也不會考慮和樓越合作!
樓越不屑一顧,什麼兄妹情誼,那是什麼東西?
他只知道追求力量才是一個強者應該做的事情!
既然和夜王說不通,那他也不怕得罪司幽境,儘管下殺手了!
樓越開始結印,就在這時,一片黑色的陰影忽然掠過上空,在樓越抬頭的時候,一片薄如蟬翼的翅膀忽然掃過,將他和蕭闌一起同時掃出去!
磅礴的力量,如同有千鈞之重!
待他回頭去看的時候,便只看見一隻巨大的黑色翼獸,威風凜凜地從血池上方飛過,爪子在血池中一抓,便像抓蟲子一樣將冥抓起來!
樓越愣住了,蕭闌也呆了一呆,就連蕭謹也怔住。
「聖靈?」蕭謹喃喃地說,緊繃的臉上,忽然有一絲動容。
說是不肯幫忙的聖靈,到底還是出手了。
「幻靈獸!那是幻靈獸嗎?」鹿涯發出一聲驚呼。
幻靈獸只存在於傳說中,想不到,世上真的有幻靈獸!
薄如蟬翼的黑色羽翼猛然一拍,便抓著冥扔到血池邊的空地上,然後俯衝而下,一隻爪子狠狠踩著冥的肚子,迫使他張開嘴讓桔梗出來!
蕭謹也沒有閑著,看見他的動作,便在冥的後背上狠狠地補了一刀!
已經吞噬到一半的冥不得不張開嘴巴,讓桔梗的身體緩緩出現。
蕭謹連忙將她拖出來,將她臉上覆蓋的髮絲扒開,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身體。
渾身都是血,已經看不清楚容貌,但是她睜開眼睛,依舊熠熠生輝。
「桔梗,我馬上就救你。」蕭謹說著,要動手將她扶起來。
「不。」桔梗緩慢地搖搖頭,她知道自己被冥吞噬了一半,即便蕭謹幫她治療好,她也只能成為一半是人,一半是獸的怪物。
驕傲美麗如她,怎麼會容許自己有那樣的醜陋屈辱呢?
裙擺下面的雙腳正在慢慢變化,她痛苦得快要死了。
身體上的劇痛,加上心裡的痛楚,讓堅強的她眼中也緩緩流下眼淚。
蕭謹只覺得陣陣心酸,暗中握緊了拳頭:樓越!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她緩緩張開口,滿是鮮血的手指在身旁的空氣上緩緩地畫出一排怪異的咒文。
幻靈獸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的動作,高傲地表情里沒有任何波動。
這是他一直尋求的人類,強大,驕傲,血統中有特殊的能力,和凡人不一樣。
只可惜,這個女人打算讓自己隕落。、
他沒有阻止,一些人,有自己的意志,他不想去改變什麼。
對這個女人,他沒有任何感情,只是覺得她真的很特殊,很符合自己的要求,但是,也今次而已。
她想要死,或者想要活,都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桔梗?」身旁的蕭謹看不懂她那些符咒的寒意,只是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抓住桔梗的手,低聲說:「不要……」
桔梗輕輕地搖頭,「我到今天才幡然醒悟,原來我們曾經幻想那些美好東西,都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什麼愛情?什麼幸福?統統都是假的。謹兒,心只有留在自己的身體里,才不會痛,千萬……千萬不要交給別人。」
蕭謹懵懂地聽著,桔梗已經掙開她的手,將剩下的符咒完成,然後,她抬起頭。
「樓越!」
她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修羅王樓越聽得清清楚楚。
他看向她,那些冰冷的雙眼,讓他迷惑了一下。
桔梗卻像是忽然得到了力量一樣,聲音陡然大起來:「樓越!你沒有情也沒有心,現在,你聽清楚了,為了償還你的罪孽,你要為傷害我付出代價!」
樓越眸光一凝,在眾人都驚呼起來的時候,他才看見桔梗身邊的空地上,她畫出來的符咒忽然散發出血紅色的光芒。
然後,那些符咒如同水流一樣,飛快地流向冥的身體,在冥害怕後退的時候,符咒已經不客氣地鑽進他的身體中!
沒有人看見,桔梗的手指間,連著那些符咒,源源不斷地將自己的生命連同符咒一起流進去。
這一切,只有幻靈獸注意到,只是,他沒有開口。
樓越的面色變了變,卻聽見桔梗接著說話:
「我詛咒你!不!我詛咒整個修羅城,這個地方,永遠斷情絕愛!誰若在此動情,一定會被冥吞噬!」
她說完,不去看任何人的面色,只是呵呵地笑起來,有些癲狂。
赤紅的雙眼流出血淚,她搖搖頭道:「不,這樣的代價還不夠,樓越,我要你,以及你的後代,凡是想登上修羅城的王位,一定要親手殺了他最親最愛的人!否則,王座和厲邪將會永遠拒絕他!」
她手指向外一指,半空中無形畫出一個詭異的符號,誰也沒有看見那符號是如何消失的。
只是,在那一瞬間,外面的牆壁忽然轟隆一聲倒塌,王族魔獸厲邪的身影狼狽地跌進來,口吐鮮血。
他難以置信地捂住心臟的位置,他不明白,剛才突然而至的一陣力量,竟會讓他輸得這麼狼狽。
魘隨後走進來,鐮刀翻轉,對著他的脖頸,高傲地斜著眼看他。
樓越面色鐵青,最終怒道:「瘋子,你以為朕會怕你這區區的詛咒嗎?」
桔梗揚唇微笑:「不怕的話,那就試試吧。」
她的手重重拍在地面上,符咒的光芒一閃而過,代表著詛咒即將完成。
口中喃喃念咒,慢慢地,血池中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
桔梗輕輕握了一下蕭謹的手,然後把她往外一推,那意思很明顯,讓她趕快走。
蕭謹搖著頭說:「要走我們一起走!」
傻丫頭啊……
桔梗慢慢流著淚,最後一聲咒語終結的時候,血池中咕咚一聲,一隻渾身血淋淋的巨獸猛然躍出來。
樓越面色一喜,天夔!終於醒了嗎!
「走!」桔梗忽然傾盡全身的力氣抱著蕭謹,往外一滾。
那幻靈獸算是十分夠意思,立刻抓住兩人,便從傾倒的牆壁之中飛了出去!
「天夔!抓住他們!」樓越立刻下令。
天夔躍起來,正想去追蕭謹等人,忽然魘也同時飛身而起,就那樣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就和天夔撞在一起。
魘悶哼一聲,鐮刀一掃,在天夔胸前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天夔吃痛,哇哇大叫著跌落回血池中,而魘也不做停留,立刻轉身離開。
天夔在血池中怒吼一聲,頓時,滿池的鮮血都溢出來,如同決堤的洪水一樣,淹沒向四面八方,所到之處,幾乎是血淋淋的修羅地獄!
在修羅城中只能低飛,蕭謹緊緊地抱著桔梗,雙腳就要被那些鮮血追上,她震驚地看著後面的鮮血世界,眼睛里完全被那樣的血紅鎖浸染。
她看著身後趕上來的魘,他雙目赤紅,有種和平時不一樣的陰邪詭異。
心裡猛然跳了一下。
「只要出了修羅城,天夔就不敢追上來。」魘趕上他們,看了一眼幻靈獸,哈哈笑道:「聖靈,你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嘛!」
幻靈獸不想理他,翅膀一扇,就飛遠了。
天夔剛剛蘇醒,正是虛弱的時候,就算樓越以王璽命令,他也不敢貿然追出修羅城。
因此,一出修羅城,便可安心。
幻靈獸飛過浮光森林的上空,瞥了一下下方廣袤無垠的森林,找了一片枝繁葉茂的樹枝,將他們放下來。
樹枝上並不平穩,落下之後桔梗側了一下,裙擺微微垂下,一些黑色的鱗片顯露出來。
扶著她的蕭謹怔了一下,悄悄地拉起裙擺看了一眼,忽然眼睛充血,淚水狂涌。
她連忙將裙擺拉好,不讓魘和幻靈獸看到。
桔梗抬起頭,虛弱地對她微微一笑。
「我要修羅城和司幽境都付出代價!」蕭謹暗暗握緊了拳頭,恨恨地說,樓越和蕭闌,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謹兒,聽我說,」桔梗輕輕抓住她的衣袖,努力地說,「我剛才用了咒術,撐不了多久,我現在,把招魂術給你。」
蕭謹伏在她肩膀上,控制不了自己,哭得泣不成聲。
被冥吞噬的桔梗,已經沒有半點兒想活下來的意圖了。
她很明白,就算自己極力挽救,桔梗也不會願意。
從小一起長大,他們彼此了解,如果今天換成是她,桔梗也會選擇讓她安然地離開。
魘默默地站在他們身後,看見桔梗決然地神情,他說:「蠢女人,你死了,誰陪我玩兒呢?」
桔梗偏頭看著哭泣的蕭謹,慢慢地說:「謹兒和你,會永生永世在一起的。」
「胡說,她根本放不下魏子遙。」魘撇了撇嘴,不知道怎麼的,他說這話的時候,口氣和神情都有點兒委屈,像是明知道會被拋棄的小孩,卻依然眼巴巴地跟在大人身後。
不到真正被扔掉的那一刻,死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別人不要的。
「人世間的愛情,都不可能是永久的,即便他這一刻愛你,下一刻,也會因為很多原因離開你。」桔梗幽幽地說,「謹兒,我不想看到你傷心。」
「他不會讓我傷心的。」蕭謹哽咽著說,「你不想看到我幸福地生活嗎?那就活下來吧。」
眼中滾出大顆大顆的淚水,桔梗搖搖頭,用破碎地嗓音說:「對不起……」
蕭謹默默地聽著,一言不發。
對不起這三個字,實在太沉重了。
不能陪著她一起走向永遠,真的很抱歉啊……
桔梗緩緩地抬起手,雙手在半空中舉起,快速地結印,念咒。
忽然之間,晴朗的天空中忽然狂風大作,轉瞬之間,烏雲就布滿了整片天空,陰冷的大雨瓢潑而下。
幻靈獸抬起頭來,雨水落進他的眼睛里,他展翅飛起來,在天空中盤旋一圈之後,重新落回桔梗的身邊。
「人類,吾幫你一次,你答應吾一件事吧。」
桔梗緩緩將眼睛轉向他,柔柔地笑了,這是幻靈獸啊,她曾經在司幽境翻遍了典籍,尋找幻靈獸。
她曾經渴望有生之年能看見他,或者能像謹兒一樣幸福,能和結契。
現在,願望終於實現了。
「你說。」
「讓你的後世之人,和吾結契吧。」幻靈獸低下頭,墨綠的眼眸靜靜地和她對視。
桔梗輕輕笑開了,「榮幸之至呢。」
得到她的允諾,幻靈獸抬起頭,對著天空長嘯一聲,張開翅膀,形成了強大的保護結界,將他們包圍起來。
桔梗和他十分有默契,在他張開結界的時候,她念咒的聲音便陡然大了起來,瞬間,無數咆哮怒吼的聲音就響起來,如同撕裂天空一樣!
天空中的烏雲打開,無數黑色的靈魂順著她的咒語形成的通道游下來。
蕭謹抬頭看著,像是明白了什麼,抬頭和魘對視一眼,便將六魂封印拿出來。
湧出的靈魂悉數進了六魂封印中。
霎時間,一個尖聲嘶叫的聲音響起來,是無疆痛苦的慘叫。
「啊啊啊啊——該死的人類——該死——死——」
黑氣打算反噬,卻被魘舉起鐮刀,將那從黑氣中伸出的一雙手砍斷!
「嗷嗷嗷——你們等著!吾永生不死,以鮮血讓汝等嘗盡悔恨的滋味!」
嘶吼的聲音,慢慢在風中消散。
被壓制的靈魂安靜下來,而逐漸的,蕭謹手中,慢慢形成一塊黑色的玉佩。
魘默默地看著,有契約的存在,他能感覺到那黑玉中隱藏的浩大力量,如同萬獸奔騰一樣,源源不盡。
如此龐大的力量,連幻靈獸都感到一陣恐怖,他不由自主看了他們一眼。
「天黑了……」蕭謹抬頭看著天空,天上都是烏雲,將整片天空完全遮蔽起來,半點兒光線都無法滲透出來。
她抬頭看著遠方,不管看向多遠,都是潑墨一樣的漆黑。
桔梗靠在她懷裡,如同一朵枯萎的蓮花一樣,生機逐漸消失。
「謹兒,好安靜啊。」桔梗慢慢地說,嘴角邊溢出一絲笑容,「我們,來生一定會相遇的吧?」
「嗯。」蕭謹點點頭,喉嚨發堵。
「那請你和魘,等著我吧……」她微微垂下臉龐,淚水一顆一顆低落下來,隨風而散。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桔梗閉上眼睛,聲音漸漸遙遠:「我這雙眼睛看得見一切,卻沒有看見他的心,我希望,將來,我的後世之人不要像我一樣,長了一雙看得見人,卻看不見人心的眼睛……」
修羅城外
樓越慢慢走出來,抬起頭來,看著一望無際的漆黑天空,半響才皺著眉,偏頭對厲邪說:「朕是否做錯了什麼?」
「陛下無錯。」厲邪說,「自古以來的強者,都是無情之人。」
「無情?」樓越喃喃自語,「從未有人告訴朕,什麼是情?厲邪,你也不懂嗎?」
看著遠方,厲邪布滿詭異圖騰的臉上如同沉默的山巒一樣,高深,看不清。
片刻之後,夜王一行人也出現在浮光森林的另一端。
那些天生就生活在黑暗中的夜影,根本沒人看得見他們的身影,只是如同影子一樣,在夜王的身邊保護。
鹿涯舉目看著遠方,片刻之後才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夜王。
蕭闌的面色很難看,有種比平時那種病態蒼白還要恐怖幾分的慘白,雙眼失神,像是隨時都會被風吹到一樣,搖搖欲墜。
「白天變成了黑夜,實在太詭異了,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鹿涯喃喃地說,雙手已經開始有意識地進行占卜。
灰色的衣袍在黑夜的狂風中詭異地張揚。
蕭闌在身後看著,一直等到他占卜結束,才用乾澀的聲音問:「怎麼回事?」
鹿涯輕輕抿了一下唇角,才說:「亂命之象,天地規則改變,一股前所未有強大的力量出現了。」
周圍一片漆黑,鹿涯的面色晦暗幽深,看不清楚,可是聲音里的凝重,還是讓夜王有些惆悵。
遙遠的風吹著,帶著陣陣血腥的氣息。
夜王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唇邊有殷紅的痕迹,顯然是憂悶至極。
「陛下,還是先回去吧,留在這裡恐怕不安全。」鹿涯建議。
夜王深深地看著遠方,想要從那無盡的漆黑中看出什麼,可是不管怎麼看,前面的黑暗始終不會因為他目光的期望而淡薄一些。
輕輕嘆息了一聲,夜王懷著傷痛,點點頭。
***********萬獸無疆*********
站在隆起的小墳堆前面,蕭謹親手種下去的大片桔梗花將墓碑妝點得很漂亮,碑上沒有字,後人不會知道這裡面埋葬的是誰。
只有她知道。
「謹兒,走吧。」魘輕輕地說,她已經站在這裡兩天兩夜了,動也沒動過,誰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
只是繼續這樣站下去也不能改變什麼,死去的桔梗不會再回來。
「魘。」蕭謹忽然用沙啞乾澀得幾乎聽不清楚的聲音開口,「她說她的眼睛看錯了人,你覺得,我的眼睛看錯了嗎?」
魘輕輕瞥了她一眼,說道:「這個要問你自己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蕭謹低下頭,背影沉默安靜,半響之後,魘才看見她是低著頭在慢慢地流眼淚。
心裡有些苦澀,他走過去,輕輕樓主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中。
「不管怎麼樣,還有我。」魘頓了一下,「我們締結過契約,我不會離開你的。」
蕭謹這才哭出聲音來。
魘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不會安慰人,所以在這種時候只能借她個肩膀靠靠,除此之外,似乎也做不了別的。
三天之後,他們回到東離國的時候,整個都城都沸沸揚揚在說魏子遙和蘿葭公主的婚事。
聽說,皇上雖然沒有正式賜婚,但已經表明了太多,並且也升了魏子遙的官職,明擺著,只要選個良辰吉日,皇上就會宣布這件喜事。
在城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蕭謹一點兒都不驚訝,不知道是源於她對魏子遙的信心,還是經過桔梗去世的打擊,她已經不在意這些了。
魘推開房間的窗戶,一場雨之後,院子里陣陣泥土和青草的香氣,聞著讓人陶醉。
他轉過頭對桔梗笑道:「天氣晴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總是這樣悶著也不是好事,看她這麼抑鬱,他也跟著每天抑鬱了。
很想看她振作起來,然後他們一起殺去司幽境和修羅城,替桔梗報仇!
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沒有什麼興趣出去轉轉……
魘只好無奈地坐下來。
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魘站起來去開門,是客棧小二端著酒菜進來。
「二位貴客,這兩壺酒是今天小店額外贈送的,為了慶賀公主即將大婚了。」
小二笑眯眯地說,蘿葭公主是實力很強的召喚師,加上體恤百姓,美麗大方,很受百姓愛戴,她要成親,自然要慶賀慶賀。
「那蘿葭公主,不會真的和魏子遙成親吧?」魘冷狠一聲問。
他和蕭謹都施了一點幻術,一般人並看不到他們真實相貌,因此小二以為面對的是普通人。
「當然了!」小二喜滋滋的,好像是他自己成親一樣,「皇上很歡喜這門親事呢!」
「皇上歡喜有什麼用,要魏子遙歡喜才行啊。」魘說。
「狀元郎當然歡喜了!娶了公主,榮華富貴,平步青雲,他還能有什麼不高興的?」小二嘿嘿一笑,「二位是不知道,當初狀元郎有個相好,是個奇醜的女子,你們說,堂堂的狀元爺,娶這麼一位丑妻不是惹人笑話嗎?」
「什麼丑妻?你們懂什麼?」魘忽然拍案而起,嚇了小二一跳。
小二嘟囔著說:「整個京城都這麼說啊……」
「這話本大爺不愛聽,滾出去!」魘壓抑著怒火。
小二連忙放下托盤,「那這狀元紅和公主醉……」
「什麼狀元紅公主醉,統統拿出去!」魘徹底怒了。
小二連忙拿起兩壺酒,連滾帶爬逃出去。
沒長眼睛的東西!
魘暗罵了兩聲,走進內室中,不知道聽到剛才那些話,謹兒會不會難過?
可是走進內室一看,哪裡有個蕭謹?根本一個人都沒有!
「謹兒!」怪不得剛才一直沒有聽到動靜,原來她早就走了!
她一個人去哪裡了呢?
翰林院
魏子遙整理了幾份書卷,往御書房的方向走,途徑御花園的時候,看見湖邊的涼亭里有個身影站著,亭亭玉立,有些落寞。
他以為看錯了,那身影熟悉到讓他覺得心痛,擦了擦眼睛再去看,發現真的是……
他慢慢走上去,涼亭中的身影也慢慢轉過身來,清澈的眼眸定定地看著他。
呼吸一滯,魏子遙手中的書卷『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蕭謹微微牽起嘴角,道:「我回來了,你怎麼不高興?」
「我很高興。」魏子遙說著,看著她關切地問:「發生什麼事了?你的臉色這麼難看。」
她本來有些委屈要向他傾訴,可是他竟然沒有過來抱她,她就愣愣地站著,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
想了想,她還是搖搖頭,道:「沒什麼事。」
魏子遙低下頭苦笑,是他理解不了她的世界,所以她也不想和他多說嗎?
「沒事就好。」魏子遙彎腰去撿那些珍貴的書卷,以前這些書,只要稍微皺了一點他都會覺得心疼,現在竟然不會了。
就像……以前她只要不高興,他就會煩躁惶惑,現在也不會了,是因為知道自己不管怎麼煩躁,都於事無補吧。
從湖面上吹來一陣冷風,她衣裳單薄冷得發抖,他也沒有看到。
蕭謹抬手擦了一下眼睛,魏子遙,你已經不會心疼我了是嗎?
「我聽到你要和公主成親的事情。」蕭謹語氣平淡地說。
魏子遙也不怎麼在意地笑笑:「不知道為何會傳成這樣。」
他從來沒有想過和蘿葭公主成親,她和公主只是師生關係,說近一點也是普通朋友而已,他表示得很明確,不想成親。
知道和蕭謹不可能,他也不想將就任何人。
心裡只容得下一個人的話,擠進來一個人,未免太不公平了。
「如果你不想,他們就不會這樣說。」蕭謹悶悶地說。
魏子遙張了張口,想說什麼,還是忍住了。
他當然不想,而且是從來沒想過,賜婚這件事,他和蘿葭公主說過了,公主也無奈地說是大臣和百姓傳成那樣,她也阻止不了。
關於這件事,只是空穴來風,他不想多解釋什麼,因為她此前,一直都很相信他。
「這件事,我不想再提。你剛回來,餓了嗎?」
蕭謹搖搖頭,目光有些空洞,她很想問:那你還會娶我嗎?
想了想,她也不能給他幸福,何苦要來為難他呢?
「不餓的話,回家等我,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魏子遙柔聲對她說。
蕭謹點點頭,居然沒有半句不樂意就轉身走了。
魏子遙抱著書卷繼續走,剛走了幾步,身後便有人低笑了一聲,他側過臉,算是禮貌地說:「宋公子真是神出鬼沒。」
宋雲霜笑了一聲,道:「我很佩服魏公子的決心,那麼喜歡一個人,是我的話,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
「有的時候。」魏子遙頓了一下,卻搖頭輕笑,「我很討厭你們這種人,自大,高傲,根本不會將普通人放在眼裡。」
「強者自有強者的世界,這一點,現在魏公子很明白了吧?」
魏子遙點點頭,確實,很明白了。
宋雲霜道:「蕭謹這個人本來就不平凡,她和那隻神獸魘的契約是永生永世,而你的出現,阻礙她完成這個契約,才讓她這麼痛苦。」
魏子遙沉默,行走的步伐每一步都很沉穩,讓他身邊的宋雲霜也看不清楚這個普通人的想法。
「宋公子不用再跟著我了,我很愛她,不會做出讓她痛苦的事。」魏子遙淡淡地說完,加快步伐離開了,根本不想和宋雲霜繼續說話。
這位光耀殿的聖君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後折身返回,去客棧找蕭謹。
知道蕭謹離開,魘只能想到一個去處,就是魏府,他在魏府等著,果然沒多久,就看見蕭謹來了。
失魂落魄的她,走進來,竟然都沒有發現他也在,只是一個人默默地坐下來,撐著下巴,默默地出神。
這是魏子遙的書房,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條,就像那個書生一樣一絲不苟。
看著她怔怔出神,魘便只好沒有出聲,靜靜地看著她,讓她有空間獨處。
坐了一會兒,蕭謹站起來,從書桌,到書架前,慢慢徘徊,一樣一樣的東西看過去,拿起他寫字的筆握在手裡,想象他埋頭書寫的模樣。
修長的手握著碧玉的筆身,忽而凝眉深思,忽而揚唇微笑。
想著想著,她自己也笑起來,情不自禁拿起墨塊,沾了水幫他磨墨。
墨越磨越濃,根本不是適合寫字的墨,如果他在的話,一定會笑話她。
鬆開手,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雙手用來握絕世的兵器,煉製極品丹藥,奪去生人的性命……可就是,沒有用來磨墨寫字。
她精通武學經典,煉藥秘笈,而他熟讀四書五經,聖賢之書。
她冷酷嗜殺,而他善良仁慈。
她和他,似乎是從來不應該交集的人。
難道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怎麼都沒辦法被人祝福嗎?
她那種憂傷抑鬱的表情,讓魘覺得心裡很難受,他明明已經答應她,可以讓她和魏子遙在一起,自己無所謂,反正有永生永世,多久他都願意等的。
但是為什麼她還是這麼不開心呢?
魘不明白,想現身出去,讓她振作一點,魏子遙看到她這麼憂悶的樣子,想必也會難過。
他還沒有動作,外面已經有人走近了,聽腳步聲,應該是魏子遙回來了。
蕭謹也聽到他的聲音,猛然從書桌後走出來,坐到客座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魘直嘆氣:真是個笨女人,裝得這麼堅強,讓這傻書生怎麼心疼她?所有男人都喜歡保護弱者啊,只要她稍稍示弱,他一定會捨不得她。
可是……蕭謹似乎是從來都不會讓自己露出軟弱一面來的人。
魏子遙推門進來,一眼就看見她,站在門口怔了一下,才緩緩轉身將門關上。
「你回來了。」蕭謹站起來,居然還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她這個樣子,看的魘眉頭微微一皺。
魏子遙點點頭,轉過身,溫和地說:「宮裡有些事,讓你久等了。」
有些……客氣疏離的口氣。
蕭謹怔怔地說:「沒關係。」
他想說什麼,可是一時找不到話來說,因此便讓侍女沏了一壺熱茶進來,然後倒茶給她喝。
今天外面有些冷,她衣裳單薄坐了很久,確實冷,喝下熱茶之後,身體里舒服了不少。
魏子遙背對著他放下茶杯,她端著茶杯問:「你說有話要跟我說。」
「我……」他頓了頓,還是認命一樣地轉過身來,「謹,我知道你跟我是不一樣的人,有時候,我甚至會怨恨身份的差距,但是我明白,有些事情,你我都無能為力改變。」
蕭謹看著他,眨眨眼睛,有些懵懂,一向聰明的腦袋在這個時候卻有些遲鈍。
魏子遙想一口氣把話都說完,不用停頓就不會猶豫,也不怕說不出口。
可是……
他艱難地說:「我知道你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只是你人生道路上的一個阻礙,我不想擋你的路。」
蕭謹渾身一震,滾燙的茶水從被子里溢出來,燙了她的手,她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只是嘴唇有些蒼白。
她聽不懂,一個字都聽不懂,為什麼?明明每一個字都說的清清楚楚,為什麼她會覺得完全沒辦法理解呢?
「謹。」魏子遙忽然認真地看著她的臉,「如果我不是和蕭闌相似,你還會喜歡我嗎?」
『噹啷』——
手中的茶杯猛然掉落在地上,摔成了無數脆片。
蕭謹的臉色,難看得像地上的泥土一樣。
他怎麼會知道蕭闌?
她顫抖著站起來,嘴唇顫抖,沙啞地說:「不是的,我……」
「那天在司幽境,我聽到你們說的所有話。」魏子遙平靜地說。
他原本以為自己提起這件事一定會發瘋,可沒行到他竟然能這麼平靜,似乎說著和他無關的事情一樣。
只是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依舊心痛得想要死去。
沒人明白他當時的感覺,是悲傷多一點呢?還是嘲弄多一點?
已經不想去多想了,在這場愛情里,他一直是卑微的那一個,只是個替身,他知道自己其實沒有任何資格要求她什麼,是他要死心塌地地愛上她。
所以,不管怎麼樣,不能怪她。
如果他不愛她,那她就絕不可能傷害到他的心。
是自己的錯。
那天,他聽到了……
蕭謹怔怔地看著他,全身上下的力氣好像被抽走了一樣,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無力地坐下來。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個徹徹底底的壞人,連他的眼睛都不敢去看。
他一定覺得她不值得去愛,他很失望,很傷心吧?
淚水盈眶,她喃喃地說:「對不起……」
魏子遙只是站在離她不遠不近地地方,看著她。
努力剋制,自己才沒有衝過去抱著她。
謹,我沒有怪你啊!就算早就知道又怎麼樣?我還是一樣愛你!
他抑制著自己的衝動,微微別過頭,道:「什麼都不用說,我和你,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們,不應該在一起。」
不去看她,說出來的話才會有力度:「從今以後,我不會擋你的路。」
幾句話之後,書房中忽然涌動著一股濃郁的殺氣!
蕭謹一怔之後抬起頭,猛然看見魘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魏子遙的身旁,正抬起手,一把捏住他的脖頸,生生將他提起來!
骨骼咯咯作響,魏子遙立刻覺得窒息痛苦,面色漲紅。
「魘!」蕭謹大喊一聲,想也不想就撲上去,抱著魘的手,「放開!我不准你傷害他!」
「他不要你了!」魘怒吼道,這麼多年相處,他從來沒有對一個普通人生過這麼大的氣,似乎不把他大卸八塊就不會高興!
「我知道!」蕭謹心痛地說,看著魘越來越用力,只能猛然朝魘的下盤攻擊,他一警覺,就鬆開手。
魏子遙瞬間跌倒在地上,按著脖子不住地咳嗽,喘息,頭腦缺氧,昏昏沉沉的,只能隱約看見魘那張盛怒的絕色面孔。
想起剛才的生死一線,魏子遙一邊咳嗽一邊笑起來,笑得有些癲狂。
魘憤怒地問:「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我只是笑我自己……」魏子遙沙啞地說,「在你們眼中,我算什麼?……算什麼呢?」
蕭謹去扶他,卻被他拒絕了,不是討厭她,是覺得不能接受,再靠近她的話,他會捨不得放手的。
去吧,謹兒,前面開闊的大路才是你應該走的,不要困在我這裡……
蕭謹站起來,後退了兩步,然後飛快地奔出去。
魘恨不得殺人,不過此時也顧不得殺了魏子遙,蕭謹跑了,他也追出去。
一直跑出去好遠,她竟然不用任何身法,憑著兩條腿一路跑到城外,腳下一滑,跌進路邊的荒草叢生里,放聲大哭。
魘不緊不慢地跟著她,看著她盡情哭,沒有上去勸一勸的打算。
他知道她現在正傷心,哭一哭就好了,憋在心裡反而更加難受。
才經歷了桔梗的去世,現在又被魏子遙拋棄了,她傷心是難免的,連他都很生氣,何況是她呢。
月上中天,星光稀稀落落地在旁邊閃著。
她哭聲漸漸停下來,魘才從後面走上去,在她的身邊坐下。
蕭謹抽泣了一聲,他就把手放在她頭頂上,說:「一個男人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以後,還會遇到比他更好的!」
她抽泣了沒有回應,魘便補充了一句:「比如我。」
蕭謹紅著眼睛沒有回應他的玩笑,她是太傷心了,悲痛是從心裡來的,一下子就把她擊垮了。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軟弱,可是,想到他不要她了,那種傷心,根本是難以想象的。
是她一開始就做錯了,希望從魏子遙身上找到蕭闌的感覺,當時失去兄長的她,心裡那麼難過,才會在看見魏子遙的時候,忽然產生那麼濃烈的依賴感。
這是報應嗎?
想起桔梗臨終前的話,心只有放在自己的身體里,才不會被人傷害。
這句話說的很對,可是當她明白過來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魘,我現在才發現,我居然這麼沒用,保護不了桔梗,連自己喜歡的人都留不住。」蕭謹悲痛地說。
幾句話,讓魘的心裡也開始難受起來。
「你不是沒用,只是……沒有遇到對的人。」魘輕輕地說,「謹兒,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離開這裡吧。」
她抽泣了一聲,終於還是點點頭。
************萬獸無疆*************
叮咚,叮咚……
在風中輕輕晃動的風鈴發出很好聽的聲音。
透過一層又一層柔軟的紅紗,可以看見遠處煙波浩渺的湖面,上面一葉扁舟上,有個清絕的背影站起來,不知道高興什麼,正朝著她不斷揮手。
蕭謹百無聊賴地看著,身子半靠著軟軟的枕頭,曬著太陽,懶洋洋地一動也不想動。
這是魘的老巢,風景優美,他一個人在這裡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周圍華麗麗的裝飾,全部都是他的個人風格。
魘帶她來這裡,也有半個月了,這段時間裡他們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只是悠閑地泛舟釣魚。
而她自從來了這裡,更是一天比一天懶,每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是無精打采想睡覺,她開始想,是不是因為無疆的力量在她身體中作祟。
可是自從完全壓制了他之後,他的力量自己也能控制了,怎麼可能這樣呢?
蕭謹想不明白,懶慢地半閉著眼睛,肚子『咕嚕嚕』叫了一聲,她皺眉,又餓了……
小舟很快就乘著風到了木樓邊,魘歡天喜地地跳下來,一身長袍滑稽地捲起來,赤著腳吧嗒吧嗒走上來。
「你看!我真的釣到魚了!」魘開心地說,獻寶一樣把一條還活蹦亂跳的大鯉魚捧到她面前。
那確實是好大一條魚,想到這幾天他認真釣魚,像普通人一樣掛上魚餌,放長線等著魚上鉤,可是從來沒有成功過。
連一條小魚都沒有上鉤,今天收穫了這麼大一條魚,可想而知他有多高興了。
他真的是自己釣上來的嗎?
蕭謹懷疑地看他一眼,這魚還真是新鮮,煮個魚湯應該很美味吧……
剛剛湊過去,聞到魚身上的腥味,她皺了皺眉,忽然喉嚨里一陣翻湧,毫無預兆地低頭吐出來。
魘嚇得花容失色,一下子扔了魚,在她面前跑來跑去,焦急地問:「怎麼了?謹兒你怎麼了?」
「唔……」蕭謹搖搖頭,她沒怎麼樣,就是難受,想吐……
吐完了肚子里的,連苦水都吐出來,一張臉吐得慘白慘白的。
魘蹲在她面前,滿臉不知所措,有點兒可憐兮兮地,「你,你是不是生病了?」
「給我倒水。」蕭謹難受地說。
魘連忙去倒了一杯水遞給她,看她喝下去,然後自己幫她拍拍背順順氣。
相處久了,這傢伙一點兒都不像外表看上去這麼妖異邪惡,私下裡像個小孩子一樣,有時候幼稚任性到不行,有時候還挺體貼。
「還要喝嗎?」
蕭謹搖搖頭,把被子遞給他,自然虛弱地靠在他手臂上休息一會兒。
被魘扔掉的那條魚在木地板上『噗咚噗咚』直跳,蕭謹苦笑道:「把它煮了吧。」
「好!」魘讓她靠在軟墊上,站起來,捲起衣袖,抱起那條魚就去廚房了。
不得不說,魘對下廚沒什麼天賦,她也沒有。
不過,煮個魚湯什麼的,他還是挺拿手的。
看見他走了,蕭謹才搭上自己的脈搏,皺著眉診了一會兒。
眉頭越來越皺,最後臉上出現一抹震驚駭然之色。
「嗯……」痛苦地呻吟一聲,她撐著額頭伏在軟枕中,心裡頓時五味雜陳。
怎麼會……
這麼久她竟然一點兒都沒有發覺,她居然……
「魚頭湯好了!」魘端著個大海碗跑出來,新鮮的魚頭湯聞著就很有食慾啊!「我放了豆腐哦,還有,新鮮的蔥,是前幾天我們種下的!」
蕭謹抬起頭,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魘愣住了,眨眨眼睛問:「怎麼了?」
「魘,我,我……」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有點兒忐忑,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你真的生病啦?」被她的樣子完全嚇壞了,到底生了多麼嚴重的病才讓她這麼害怕呢?
連他都覺得害怕了,謹兒,不要生病離開我啊……
「我……懷孕了。」蕭謹小聲地說,那聲音小得跟蚊子叫差不多。
可是,魘還是聽見了。
手裡的大海碗噹啷一聲掉在地上,魚頭湯全都灑出來了,不小心燙了他的腳,他怪叫一聲跳開。
然後,這個傻瓜居然大喊一聲:「我,我什麼都沒有做過噢!」
蕭謹哭笑不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說什麼呢!」
魘抱著被燙紅的腳可憐地問:「那怎麼懷孕的?」
「當然跟你無關了!」蕭謹簡直鄙視他,這個傢伙,對常識什麼的,比她還白痴啊!
她知道孩子是誰的,和魏子遙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曾經很親密,她當時抱著永不後悔的心情,把自己完全獻給他。
當時想,也許以後,都沒有機會了,沒想到,果真是這樣。
她黯然地想著,誰能預知未來呢?
孩子在她肚子里,已經有兩個月了,她到現在才發覺,真是一位失職的母親啊。
之前在修羅城的戰鬥,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一陣冷汗。
還好,這個孩子這麼堅強……
魘只是一時被震驚給沖昏頭腦了,慢慢就想清楚,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那,怎麼辦呢?」他小心翼翼看著蕭謹的臉色。
有了孩子,她心裡又升起某種希望了吧?
蕭謹卻沉默了,怎麼辦呢?她剛才也一直在問自己啊。
她帶著孩子去見他,他會不會原諒她之前做的事情呢?去告訴他,她其實沒有把他當成蕭闌的替身,她其實是真的愛上他了。
可是,這樣說,他會相信她嗎?
「我不知道,他現在肯定很討厭我,不會相信我說的話。」她失落地說,想起那次離開他的時候,他臉上的冷笑,就覺得一陣鑽心的痛。
魘到底還是心疼她,始終從小看著她長大,又締結了契約,約定了永生永世。
他們像是天生就註定應該在一起似的,互相之間非常默契,相處也非常愉快,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樣。
所以,不忍心看她難過下去。
「如果他真的愛你的話,他一定會聽你解釋的,而且有了孩子,他高興都來不及。」魘說,如果他有孩子,他也會非常高興的。
「真的嗎?」蕭謹不確定,只要牽扯到魏子遙的事情,她就舉棋不定,忐忑不安。
「一定啊!」魘笑起來,忽然面色一沉,冷冷道:「看來有客人來了。」
蕭謹也感覺到元氣的波動,抬起頭,果真看見金燦燦的光芒在湖面上散開,然後一身金袍的宋雲霜如同降臨之神一樣,踏著湖面上的金光走來。
「這傢伙……」魘撇撇嘴,凡是比他華麗比他瀟洒的人,他都會鄙視一下。
哼,不管怎麼耍帥,在謹兒心裡,永遠都是他最帥!
這個幼稚的傢伙……
「聖君大駕光臨,歡迎。」蕭謹直起身,笑著打招呼。
對宋雲霜這個人,還是有幾分知己之感的,畢竟,在煉藥一途上,很難碰到棋逢對手,彼此脾氣又不會互相輕視的人。
「發生什麼事了?」宋雲霜微笑如同春風一樣,看著地上破碎的海碗,和一地魚頭豆腐,不禁挑眉問。
這兩個人,似乎很少會打架鬥嘴吧。
「不小心手滑而已!」魘根本不拿正眼看他,雖然此時卷著長袍和衣袖,沒穿鞋子,腳趾和腳背還被燙得通紅。
樣子可謂是狼狽到了極點,可他依然像是坐在王位上的國王一樣,傲嬌地轉身去廚房,像走去御花園一樣。
「我再去煮湯,聽說懷孕的女人,喝魚湯很好!」
他倒是樂呵呵的,想到以後可能會有一個小孩子跟他玩,他還是很開心的。
最好是個胖乎乎的小丫頭,他從小就把她迷得暈頭轉向……
宋雲霜微笑的表情微微一滯,這份震驚不管怎樣都掩飾不了,「你懷孕了?」
「嗯。」蕭謹也無意隱瞞,自己剛剛得知這個消息,做了母親的人,說不喜悅那是假的。
特別是,這個孩子興許能為她和魏子遙帶來一點機會。
衣袖地下的手指悄悄握緊,他臉上的笑容依舊不減,反而更加和煦了,「恭喜你。」
「多謝。」蕭謹很高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了母親,她臉上的笑容特別動人,連那塊黑色的斑痕,都不能掩飾她的絕色。
「我本是想來和你探討一下你曾經提起過的七破丹,不過懷孕的人,還是要多休息,這個我們以後再討論吧。」宋雲霜體貼溫柔地說。
七破丹是當初大祭司留下的布卷上記載的丹藥,大祭司窮盡一生都沒有研究清楚,可是她卻漸漸有些頭緒。
她透露了一些信息給宋雲霜,沒想到他倒是非常認真地在研究。
七破丹,可以重塑靈體,人死之後,只要魂魄還在,就能重生復活。
只要研究好了七破丹,她和魘的夢想就實現了,所以,蕭謹聽到這個消息,還是非常高興的。
才懷上孩子哪有那麼累,她還是打起精神來,和宋雲霜詳細地探討一下。
魘重新煮了大鍋魚湯出來,因為宋雲霜在,他還是不情不願地多擺出一副碗筷來。
哼!算他有口福!
「真是美味,沒想到魘閣下還有此等超絕的廚藝!」喝湯之後,宋雲霜自然是不吝嗇誇獎之詞。
魘的脾氣有時候很好把握,說說讚美他的話,他還是非常受用的。
果然,看起來某人真的很受用,居然難得地看了宋雲霜一眼,這可真是讓對方受寵若驚了。
以前這魘怎麼看人的?高高在上,用眼角斜斜地瞥一眼!
宋雲霜身為煉藥師,知道蕭謹懷孕,把自己珍藏的滋補丹藥都盡數送給她。
「以後孩子出世,我可要他叫我一聲『叔叔』呢!」雖然被普通人的血玷污了,但是,是她的骨血,還是會很強!
「那到時候,我倒要替我的親侄子向聖君收收紅包了。」魘撇著嘴說。
蕭謹哈哈大笑,宋雲霜忙說:「一定,一定。」
他留到天黑,便告辭離去了,魘看著平靜的湖面說:「這個宋雲霜,心機很深,不過,他不像樓越那麼無情無義。」
提起樓越,蕭謹臉上一片肅殺:「樓越這筆賬,我們還要慢慢算呢!」
「等孩子生下來,我跟你一起掀翻修羅城。」魘迫不及待地說,自從壓制了無疆之後,他一直都很想試試力量到底如何。
蕭謹把那塊黑色玉佩拿出來,放在手裡拋了一下,冷冷地說:「到時候,一定要讓他後悔背叛桔梗!」
這玉佩是從六魂封印轉化而來,比巴掌小一點,因為壓制了無數靈獸和神獸的魂魄,因此小小的玉身上,竟然有數萬隻野獸的形態,惟妙惟肖,好像活著就被封印在上面一樣。
「這塊玉里,是無疆,那我們應該叫他什麼呢?」
蕭謹道:「萬獸無疆,和萬壽無疆諧音,不僅有我們期望的永生永世,萬壽無限,還有那數萬隻被鎮壓的獸魂!」
「萬獸無疆,嘿嘿,不錯呢。」魘滿意地撇撇嘴。
此刻的他們以為控制了一切,沒想到一切盡在命數中,這小小的萬獸無疆里被拘謹的那強大魂魄,可是時時伺機而動,只要有機會,必會讓他們嘗盡比鮮血還濃烈的悔恨和痛苦!
霍府
「聖君忽然大駕光臨,是否有要事?」霍老匆匆忙忙從房間里披了衣服走出來。
現在已經是深夜,他早已經睡下多時,沒想到聖君居然回來,這一向都不符合他溫和的個性,想必一定是有大事了!
宋雲霜臉色陰沉走進書房,霍老戰戰兢兢跟在後面,這表情太可怕了吧!
揮手將端茶倒水的丫鬟都遣出去,霍老親自把茶水遞到宋雲霜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說:「聖君,先喝杯茶吧。」
啪——
宋雲霜反手一打立刻將茶杯打翻在地,那盛極的怒氣嚇得霍老連連退了好幾步,臉色駭然。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能惹得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聖君如此動怒,那一定是大事了。
霍老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躬身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你不是說,會想辦法讓魏子遙另娶她人嗎?」幾句話,似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聽的人頭皮發麻。
霍老恍然,原來,聖君是為了這件事情生氣,這區區小事……
不,聖君對那蕭謹有愛慕之心,自然想把蕭謹愛著的魏子遙遠遠的弄走,若不是怕殺了魏子遙反倒招惹蕭謹的仇恨,恐怕這魏子遙已經不可能活在世上了!
「這魏子遙難以想象的倔強,我已經儘力慫恿皇上為他和蘿葭公主賜婚,並且讓人在民間散播謠言,說他很快要做駙馬,可是此人卻不為所動,讓人無可奈何啊!」
霍老也是滿頭汗水,他沒想到一個普通人居然能頂住這麼大的壓力,就算皇室施壓,他也不為所動。
對於魏子遙來說,皇室已經算是至高無上了,可他卻……
「倔嗎?在你手裡,多倔的人都會聽話,不是嗎?」宋雲霜冷冷地轉過頭來,陰沉的雙眼中有一抹淡淡的金色。
霍老悚然一驚,連忙不跌地說:「是是,請聖君放心屬下一定儘快讓他和蘿葭公主完婚!」
「三天。」宋雲霜冷冷地開口,帶著一絲殘冷,「三天之後,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一定要看到魏子遙另娶別人!」
「是,屬下一定不會讓聖君失望!」霍老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知道若這件事做不好,很可能會讓聖君不再信任他!
所以,他一定會不擇手段讓魏子遙娶了那蘿葭公主!
第二天一早,霍老急匆匆召見了魏雪,自從收了這個弟子,雖然賜了洗髓丹,可其實沒怎麼教導過,也壓根兒從未放在心上。
不過,魏雪對他這個師父倒是一向驕傲,所以,聽說霍老召見,就忙不迭地來了。
「師父有何事?」魏雪恭恭敬敬地行了禮之後,就急沖沖地問,還是和以前一樣,家教不好的模樣。
霍老雖然不喜歡她,不過此時還是耐著性子問了她一些修行上的事情,然後才拐到正題,問起魏子遙最近的情況。
魏雪知道因為那個蕭謹,霍老一向對魏子遙很是關心,之前就經常詢問她,因此也不奇怪,一一地把魏子遙的詳情告訴他。
「反正最近他也沒去上朝,卧病在家,請了大夫來,都說病的很嚴重呢。」說起這個,魏雪也有些擔心。
怎麼說,他和魏子遙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他不想娶她,但是,他從小對她很好,這一點,一直都沒有變過,所以魏雪還是很擔心魏子遙。
「哦?為何會生病?」霍老忙問。
「誰知道啊,肯定那蕭謹那個女人害的,她離開好久都沒回來了。」魏雪撇著嘴說,看魏子遙那樣子,一定是蕭謹離開他了!
霍老暗自里笑了一聲,看來,這是老天賜給他的好機會了!
「雪兒啊,魏子遙是你的家人,為師也不希望看他受苦,這裡有些丹藥,你拿去給他服下,或許能早日治癒他的病。」
霍老一彈納戒,一個碧綠色的瓶子出現在手中,他遞給魏雪。
魏雪連忙如獲至寶一樣接過去,師父是高人,他給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多謝師父!」她感激涕零,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好了,回去讓他吃藥吧,記得,裡面有三枚丹藥,每天一枚,吃完之後會暫時精神不濟,不過,慢慢就會痊癒了。」
「是,徒兒明白了!」魏雪行了禮,高高興興拿著丹藥回家了。
騙走了那個單純的蠢丫頭,霍老冷笑一聲,連忙吩咐僕從準備,他要立刻進宮面見皇上,這一次,一定要讓皇上賜婚!
蕭謹午睡之後起床,一直覺得頭疼,眼皮直跳,肚子里的孩子沒有動靜,不過自從知道裡面有個小生命之後,她的精神比之前好多了。
「魘?」她光著腳走到外面。,湖面上緩緩吹來和煦的風,十分舒服,可是魘卻不見蹤影。
這傢伙又去哪裡了?
正想著,後面穿來噠噠的腳步聲,她繞到後面一看,只見魘身邊堆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而他還在使勁兒地彈納戒,還有更多的東西跑出來。
「你幹什麼?」蕭謹驚呆了,他是去了鎮上大採購嗎?
果然,魘笑嘻嘻地說:「你來看,那個店主跟我說,這個叫尿布哦,孩子生下來一定不能沒有尿布!」